第8章 一回頭,就看見臉色不善的黎正夕,這個念頭又蔫了
系,”少年笑了笑,清澈的眼睛形成了誘惑的弧度:“你也別太生他們的氣,他們也是被人欺負過來的。”
“聽你的口氣,怎麽這麽老道?”謝布衣拿自己袖子摸了摸頭,發現血幹了,也擦不下來什麽,索性也就不擦了。
聞聲,少年笑得更加腼腆,仿佛是聽了了不起誇贊的話,臉上露出淺淺的酒窩:“你猜對了,算起來我在這裏呆了差不多快十五年了。”
“?!!”謝布衣把眼睛瞪得渾圓,頂着這一腦袋血。确實有點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我從出生就在這了。”少年雲淡風輕的說着,說的時候,眼睛不由看了看窗戶外面。眼眸中,甚至沒有任何向往,仿佛外面的世界只是永遠也不曾碰觸的東西,不奢望自然不會失望。 無論怎麽樣,都和他無關。
一下子,謝布衣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想說點安慰的話,也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可是她現在連自身都難保,說了更像是個笑話。結果,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只有尴尬的撓了撓自己的頭。
少年嘆了口氣,便收回了視線。
這時,謝布衣這才注意到,少年黑色的瞳孔似乎比尋常人的要淺淡一些。
竟然是銀灰色的?!
不知道是不是長時間在黑暗中的緣故,那張清淡的眼眸,竟仿佛濃墨的水墨畫被煙雨遮遮蓋了,透着圍繞着一股冰涼氤氲的氣息。
“咳……你爹娘是不是都在這裏?”謝草包笨拙的轉開話題。
“現在就我一個人了。”少年依舊平靜而緩慢的說着,仿佛在說着一個并不算悲傷的故事,又或者時間太長,已經全都忘了。
要不是現在腦袋上有個傷,她真想再砸砸,他媽怎麽連句岔開話題的話,都不會說?就會拐着人往悲傷故事裏面引,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專業來戳人脊梁骨。
好在,少年似乎不在意,似乎一直以來命運不公,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明明是個少年,卻老成的像是個七老八十的人。
“我娘是這裏的宮女,是西域人。懷着我的時候就被關進來了。我九歲她就死了。至于我爹?我倒是從來沒有見過,只知道他是個中土人,似乎是個書生。所以我娘才會在生前總教我讀中土人的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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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看起來也是中土人,那你認識一個叫袁馳靜的人嗎?”
謝布衣認真的想了想:“……不認識。”
少年似乎很平靜,沒什麽大的起伏:“我猜也是。畢竟只是個名字,中土這麽大,怎麽可能會有人知道。”
盡管少年說得時候,已經很控制口氣了,可謝布衣還是聽得出其中有些遺憾。恐怕這是少年鮮有情緒波動的一次。
“如,如果我還有機會回到中土,我一定幫你好好打聽打聽。”謝布衣不太自信自己的瞎話是不是說得貼切,可是還是頗為大氣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安慰道。
不過,少年因為瘦得幾乎只剩下一張皮,拍得時候,竟還有些紮手。
“也不用,”少年垂了垂眼簾:“他與我不過是個陌生人,而且凡是能進到這裏面來的,很少有活着出去的。”
好少年!嘴真挺毒!
謝布衣眼睛瞪得混圓,都不知道自己是安慰別人還是安慰自己了。
是啊,她都死囚了,還瞎胡保證個屁!
瞬間就哭喪着臉,看着少年:“我叫謝布衣,有空你可得記住了。”
“做什麽?”少年漂亮的眼睛煙雨了一下。
“萬一我光榮了,我不得起碼還有個牌位。”
“那我叫袁相。”
少年笑了笑,過分慘白的臉上,少有露出一絲生氣:“我若死在你前面,勞煩也幫我立一個吧,除了我娘,都沒人知道我活過,起碼留個名字也好。”
……
談到生死,或許話題讓來人都不舒服。
倆人都悶悶的不再說話。
也對,這般昏暗陰濕的鬼地方,今天怎麽可能知道明天事。更何況,謝布衣深深反複回放着,自己明天一早要被處決的事情。
她真想拍拍袁相,想說一句,我比你早。
這種絕望的氣氛,一直彌漫到,謝布衣再次睡了過去。
這次事件比較長。
不想醒是一部分,阿彌陀佛,好歹讓她在夢裏就這麽背咔嚓了吧。又或者,萬一黎正夕來這裏早救她,免得見到她的時候,覺得她哭天抹淚沒出息,她可以笑着拍拍他肩膀,,帶着一臉看透生死的牛逼樣,一句話都不說,等着她來誇。
其實,謝布衣也算是才對了。
這世上,确實存在萬一的時候。
比如,正如改朝換代中的西域王朝大赦天下,比如她也可以舉世無雙……又或者,她确實都猜對了哪?
作者有話要說:
☆、你得入絕境1
“你,你你要幹什麽?”夏侯震手,發抖的指着眼前這個宛若修羅地獄的男人,昏黃的雙眼掩藏不住的震驚和害怕。
夏侯濁錦猩紅的眼眸,微微眯了眯,薄唇上微微挑起了一絲弧度,俊俏的臉上,透着一絲妖治:“老東西,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難道還不知道我要什麽嗎?”
話音落下,回音在空曠地,猶如死一樣寂靜的大殿裏,微微回蕩着。
此時的大殿已經沒有剛才的喧鬧,偌大的殿內,只有到處的死屍。夏侯震的心腹,已經一個不留,就連在場的宮女和太監也不能幸免。
殿裏鋪着的紅毯,已經和血混為一團分不清楚,只是金碧輝煌偌大的宮殿裏彌漫着全是血腥的味道。
“來……來人,救駕……救駕!!”那聲音仿佛帶着哭腔,又像是最後的吼叫。
“……”|
夏侯震吓得步步後退,誰料一個不小心卻被身後身首異處的宮女絆倒,一下子倒在血泊中,沾了滿手的鮮血。
夏侯震向來不是個善人,死在他手上的人不在少數,能坐穩皇位的人,哪個不是被萬骨給堆出來了,可是現在他卻吓得魂飛魄散。
魔鬼!!
他就是個魔鬼!!!
當初,就不該讓這個野種回來!!!
“……你這個畜生……寡人早就該知道……你就是來讨債的……當初,若不是寡人一念之仁,給你這個野種一口飯吃,你想想,你哪裏有今天?!”夏侯震瀕臨崩潰的吼着,雙眼赤紅,幹枯的聲音因為吼叫而不可抑制地顫抖。
可是,夏侯濁錦卻近乎享受的看着夏侯震惶恐而猙獰的神情,漂亮的唇齒間隐隐透着了一絲笑意,輕巧的回蕩在大殿裏,猶如催命符一般。
似乎……
很享受,看着人瀕臨死的掙紮。
“啧啧啧,大哥,何必動這麽大的氣。确實,我是得好好謝謝你……”說的時候,夏侯濁錦忽然蹲下身,視線和夏侯震平視,紅色的眼眸透着陰鸷:“只可惜,我夏侯濁錦不是狗,任人施舍。”
“狗?!”夏侯震忽然笑了起來,尖利的聲音幾乎要劃破喉嚨。
“……”
“你在寡人眼中連個畜生都不如,你還妄想比作狗!”
“……”
“你若識相,就放了寡人,說不定寡人還能留你一個全屍。你可知道,若是寡人真出了何事,那些老相将軍,你如何交代?你以為你能坐穩龍椅,我早就昭告天下,能繼承我皇位的唯有太子,你一個野種何德何能坐得穩我馳過國的國主!”
“不說這現在朝中大部分的人已經歸于我麾下,就算真有不服的……”說的時候,夏侯濁錦刻意停頓了下,用幾乎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何須交代?不服者,殺。”
“你??!!”
看着眼前已經怒不可遏的夏侯震,夏侯濁錦還是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嘆了口氣:“放心吧老東西,我也會留你那個傻兒子一條命,若是他乖乖聽話,他會壽終正寝的。”
“……我,我要殺了你!!”夏侯震掙紮的要坐起身,可是朽木的身子已經不太聽使喚,根本就力不從心。好不容易舉起的手,甚至連夏侯濁錦的衣擺都沒有碰到,便被他身後的暗影,輕而易舉的揮掉。
“老東西,你可以明目了。”
這時,夏侯濁錦緩緩站起身,給身旁的暗影使了個眼色。
只見暗影從袖口拿出一根銀針,就要往夏侯震的頭顱裏釘去。
“不要!!不要!!”夏侯震崩潰的嚎啕大哭,猶如鬼叫:“你要什麽寡人都給你……你要皇位?寡人馬上可以名正言順的讓位給你!!美人?!!對,你若要美人,寡人即使搜羅這世上所有,也會給你……”
……
夏侯濁錦轉身,連頭都沒有回,便離開了。
身後的尖利的聲音,明顯聽得出被一雙手緊緊地捂着,已然變得悶悶的,越來越聽不清楚。
漸漸地,
終于,徹底歸于平靜。
……
走出大殿的夏侯濁錦,理了理身上正紅色的金龍長袍,望着殿外一片蒼穹。
深吸了口氣。
他夏侯濁錦若有想要的東西,何須被人施舍?
若得不到,就算徹底毀了,也絕不會留給他人!
這已經是換了第三輛馬車了。
連日日夜兼程,他們差不多已經算是出了西域的勢力範圍。已經漸漸有了些中土的風貌。
豐惠鎮因為是因為是好幾個國家的國界交接處,往北走就是中土,往西是西域,往南則是南疆。一直以來,因為地理位置四通八達,所以來往的人很多,也算是富庶的地方。
“公主,若是餓了,咱們就到前面的客棧歇歇腳。這段時間連夜趕路,估計馬都有點撐不住了。”王潇下了馬車,拍了拍一身的塵土。
軒轅婉兒點了點頭,禮貌道:“那真是有勞了。”
看得出,她依舊一副病沉沉的模樣,但是就這樣也比在西域的時候,好多了。
軒轅婉兒不由将頭探出車窗外,看着眼前即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心裏不免還有些激動。
終于,快要回國了……
雖然依舊前途未蔔,但是總比在西域克死他鄉的好。
當初,她天真的只想得到,為民請命是件名流千古的事情。卻從沒有細想,她需要付出什麽?她所需托付終身的人,是個和人?那個西域的國主簡直是個老眼昏花的色中餓鬼。她在西域也沒有受到公主該有的待遇,甚至還不及國內。整日她就如一個戰俘,被人提及的時候,除了嘲笑和戲弄之外,再沒有其他。
她畢竟是個女子。
年少懵懂不懂得為自己考慮,誰能料到她又要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是的,她後悔了。
在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裏,終于那點“為民請命”天真幼稚的抱負,在一日一日的生活中消耗殆盡。
她承認,她受不了了。
和親的代價如此之重。
她徹徹底底的反悔了。
她不知道寫了多少封信,讓人捎回給父皇。希望他能接自己回去,可是每次回來的之後幾句珍重,還有那幾句她再不想看到的,路是自己選得,大局為重。
幾次三番下來,她終于知道,父皇靠不住,他只想靠自己維系和西域的關系,不念自己死活。
已經走投無路的她才會想起黎正夕。
雖然,也覺得自己厚臉皮,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
好在,他還是最看重自己。
……
這次死裏逃生,她便不會再犯這種傻事……
只要回到乾國,她還永遠都是乾國知書達理的長公主。
在民衆的眼中,更是如此,無論現在将來都是。
客棧來往的人不少,大多是過路和往來的商人。
由于人很雜,所以幾乎很少有人注意到黎正夕他們。訂好客房,安頓好後,這才覺得肚子有些餓了。
連日來,一直快馬加鞭,連頓飯都沒有好好吃過。
“唉,咱們終于已經出了西域的過境。!吃了這頓飯,咱們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王潇有些興奮地說着:“真該好好慶祝一下,若不是大人叮囑我,真想一醉方休。”看着一桌子的豐盛的飯菜,王潇不禁食指大動。
……
“……喂,聽說了嗎?”這時,隔壁桌上的人的話,不經意傳來。
看裝扮,像是來往南疆的商旅。
“馳過國已經舉國戒嚴,聽說,前幾天有刺客闖入宮殿,竟然膽大包天,将西域的國主夏侯震給殺了。”
“這可怎麽辦?我這一批貨豈不是運不進去了。”鄰桌的人聽聞,一臉的惋惜。
“我勸你還是別去了,現在舉國之力,正在四處追查刺客,徹查此事正是三王爺,光是受牽連的官員就不計其數。”
“西域的那個三王爺?”
“是啊。”
“那……現在的西域國君是?”
“聽說是夏侯震的獨子夏侯奎。”
“啧啧啧,夏侯奎能鎮得住他那個小舅舅?”
“……噓,小聲點。”
後面的話,因為壓低聲音再也聽不到。
黎正夕夾了些菜放進軒轅婉兒的碗中。
……
夏侯濁錦果然是夏侯濁錦,這一招緩兵之計果然滿是算計。
一個傀儡當了國主,不但可以堵住一幫愚忠人的嘴,還是以借力打力,鏟除異己。
以夏侯奎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勝任國主,若何老謀深算的夏侯濁錦鬥更是不堪一擊。待時機成熟,只要夏侯濁錦願意,不費吹灰之力便可以取而代之。
“……多吃些。”
“你也是。”軒轅婉兒顯然心情很好,也往黎夕碗裏夾了些。
夏侯震死了?!也就是說,就算他們現在回乾國,也不怕沒有交代。畢竟夏侯震都死了,她偷偷回來,也算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父皇就算再不講情面,也不能再将她送走。
……
兩人都有些客氣。
王潇笑嘻嘻的看着讓來讓去的兩人,故作深沉的咳嗽了聲:“這麽讓來讓去,大人和公主要都不吃,屬下就不客氣,就我孤家寡人一個,你們這不是要饞我?”
聞聲,軒轅婉兒有些病黃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紅暈,故意嗔責道:“王大人,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嗎?!”
王潇笑得更豪爽了:“我這是替大人高興,公主別怪屬下多嘴,您走了多久,我家大人就思念了您多久,這份情誼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至于,那個臨時的黎夫人,您也別介意,畢竟在大人心中,她和公主您根本就沒法比。”
“王大人,又胡說了。”聞聲,軒轅婉兒的臉頰有些紅。
其實,自打聽聞黎大人要娶那個叫謝布衣的,他王潇心裏是十萬個看不上。
論學識、談吐、胸襟、文采、地位她哪一樣能比得過長公主?跟有哪一樣能配得上黎大人?
如此個草包,只配被人棄之如草芥。
不過,話說回來,
她能為營救公主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其實,聽聞王潇的話,軒轅婉兒一直懸着的心,這才算是徹底放下來。
她其實也覺得那個之前那個叫黎夫人的人,并不構成威脅,可是女人都是感覺靈敏的動物,即使不構成威脅,鸠占鵲巢也不行!
軒轅婉兒不由看了眼黎正夕,想看看他是什麽神色。
卻見黎正夕沒有說話,一貫冷飕飕的冰冷的臉,讓人感覺不到任何情緒的波動。
“吃你的飯,哪裏那麽多廢話。”良久,人才涼涼地說道,聲音竟有些惱怒的味道。
……
果然,話音落下,不僅王潇,就連長公主也是神色一頓。
雖然黎正夕平常說話的時候,也是這般冷飕飕的。可是今天卻不是,怎麽都透着幾分不悅?!
王潇讨了個沒趣,于是般不再吭聲,悶頭吃起飯來。
倒是,軒轅婉兒心下不禁嘀咕了下,不由多疑這份不悅,是不是源自提及的那個女子。
或許是三年未見,一時之間她竟然有些不猜不透黎正夕。
其實別說軒轅婉兒不了解,就連黎正夕自己也不了解自己。
他也想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想什麽?
……
當初,他帶着換上太監服的婉兒逃到馳過國後皇宮的時候,正好遇見已經在小路上等候多時的王潇,其實,他一直不想承認,那時候他就已經覺察出不對勁。
其實,那個時候,他若主張回去……
說不定,就能見機行事将人帶出來。
但是,他們幾人,可不可以全身而退就徹底成了未知數。
……
其實,
換句話說,從他願意相信王潇那個蹩腳的謊話的時候,他在心底已經默認了要舍棄謝布衣的這個棋子。
……棄車保帥。
或者。
這一步,在更早已經被預備着,是已經步步經營,不容有失才對。
謝布衣,自知之中都是顆不明狀況的旗子。
……
否則,他也不會在收到婉兒在西域過得并不好的消息後,突然就答應娶妻。
更不會,刻意僞裝對她好,讓皇帝放松警惕。
考驗了半年多,皇帝才同意他請命勝任出使西域的。
之所以讓他帶上謝布衣,只不過,皇帝信了他這半年來的僞裝,想用黎正夕時時刻刻提醒他,不要讓他任意胡來。
皇帝的這一招,還是用對了,來得路上,他也活動過心死。
若那些消息是假的,她在西域過得很好,他便不會打擾,自此放下心結,各自安好。可惜,消息屬實,甚至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
适逢西域易主,他都沒有料到能不懂一兵一卒,堂而皇之帶着西域的王妃離開宮殿。雖然知道将來勢必要欠夏侯濁錦一個大的人情。但是,這确實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似乎,能犧牲一個小小的謝布衣。
實在是件微小的事情。
……
可是。
為什麽,明知如此,心裏還是覺得別扭。
甚至總會想起那個草包總愛耷拉的眼角,那雙黑漆漆的眼眸對自己不存在半點的質疑……
說不定,以那個草包,還以為自己正千方百計打算回去救她。
她大概想破天也想不出,她一條命不過是別人手中一個微不足道的旗子,而他已經輕而易舉舍棄她的命,甚至都沒有問過她的任何意見。
黎正夕放下筷子:“我先回房了。”
好吧,他不得不承認,他總會想起那個草包。
可是,明知道事情也許已經定居,今為什麽會覺得不舒服。他從來不會為自己做得決定感到後悔,可是現在他卻拿不準了。
每當想起她,窩藏在心底的那個感覺,很特別。
雖然不至于撕心裂肺,卻很憋悶。
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像是少了點什麽,不找邊際。
……
軒轅婉兒看了看黎正夕一筷子未動的飯菜,不由皺了皺眉。
“王爺。”暗影附耳在夏侯濁錦的耳邊,輕語道。
卧榻上,夏侯濁錦依舊合上雙眼閉目養神,一身紫色寬大的袍子,側躺着的時候,烏黑的頭發并未束起,單手撐着頭頭發穿過修長的指縫,柔順的耷在榻上,偶爾露出白颀的脖頸,襯得整個人透着一股野性的妖媚。
暗影依舊緩緩說着: “聞風而逃的那些餘孽已經按照刺客肅清了。現在各地大的商行、米店都正常恢複營業。”
“……嗯。”
“還有,就是夏侯奎登記的事情。”
“怎麽?”
“新皇登基,需要大赦天下,在宮中天牢裏面的這個人有些特殊。”
“……”
“黎正夕的夫人,謝布衣。”
聞聲,夏侯濁錦緩緩地睜開眼,琉璃紅的眼眸沒了當日的嗜血,反而平添幾分慵懶
“當日,她是陰差陽錯被關進了天牢,本要次日處斬,誰知道适逢朝廷易主,這件事就這麽擱置了。現在新皇登基,需要大赦天下,吏部遞來的名單有這個人,所以我才來問問王爺的意思。”
莫名,夏侯濁錦忽然想起了那個叫謝布衣的,那日在他府中的事情。
她以為自己身中劇毒,一副敢怒不敢言,憋紅得眼也不敢哭,窩窩囊囊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想搓搓揉揉。後來,更是以為毒發,疼得在地上打滾……
想至此,夏侯濁錦覺得好笑,忽然挑唇笑了下。
他倒是真好奇,這麽一個窩囊至此的人,真被人逼到了絕境,會是什麽模樣?
想至此,夏侯濁錦不由坐起身,伸了下懶腰。
如今,夏侯奎剛登基正是想要大展拳腳的時候,是時候讓他手受挫,也讓他好好撲騰,才能搓搓少年的銳氣。所以他除了軍中的兵符大權之外,他幾乎什麽事情都不管,當然也不會上朝。何況,現在若是收拾夏侯奎也太無趣了。
這些日子,正無聊透頂。
不由看了看名冊上的名字,笑了笑,平靜的眼眸下,暗藏着如獵鷹般的眼神,滿是危險。
暗影倒是給他找了個新玩意兒。
“走,去天牢。”
“?”暗影是一愣。
“去看看本王新玩物。”
不知道為何,暗影不由打了個寒戰。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變态開外挂
☆、你得入絕境2
“黎大人,怎麽把趕路的幹糧分得大包小包的?”王潇看着桌子上被分成兩堆的幹糧。又看着黎正夕。
果然,濃厚的黑眼圈,一點沒見下去,更黑了。
這一路上,也不知道黎大人到底不安些什麽?按說這一天一天在怎麽也是離西域越來越遠,他們也越來越安全了。可黎大人整個人卻好像額逼人倒了毛一樣,反而越是緊張。
尤其是,不能聽見西域那邊的一丁點消息。
只要聽見點只言片語,他都能明顯感覺到,整個人都緊張,都開始渾身都緊繃着,眼瞅着,稍微風吹草動,人直挺挺就得斷!
王潇瞪了一會兒黎正夕,嘆了口氣,以為他神經錯亂,才會這麽折騰報複。于是,二話沒說,上前趕緊将幹糧重新整合。誰知道,手才剛碰上,卻被黎正夕一巴掌摁住了。
“我已經分好了,這一包是我的。”
“?”什麽意思,莫非黎大人要給你自己開小竈?
“大人,您這樣分開吃,可不地道啊。”王潇表達了下自己的意見。他可知道,黎正夕的爹富着吶!
誰知道,盯着黑眼圈的黎正夕卻忽然重重長出了口氣,頗有幾分,好吧我認命的味道:“……我打算回去救她。”
“她?誰?”王潇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家的那個草包。”
……
王潇望着黎正夕濃厚的黑眼圈,差點吓得說不出話。
他覺得黎大人一定是以為內舟車勞頓,肯定是神經錯亂了。
就那個草包?
值得救嗎!
要知道,現在西域國境內究竟什麽樣,除了聽見路上的那點只言片語之外,誰都說不準!說不準就是九死一生,有去無回!
可是,黎正夕壓根不給王潇時間詳細說明,就已經轉身牽過剛買的肥馬。
要知道,他是真的受夠了!
每天每天他都夢見她,那蓬頭垢面一臉是血的模樣,讓他成宿成宿睡不着,怎麽都放不下……
不過,黎正夕這麽多折磨都歸結到心裏愧疚,沒再敢想往深處想,他覺得不可能,更不願意。他們一家子都是精英好伐,怎麽能看上個草包!
他只是絕對不起老岳丈那番話。
好吧,也有點對不住那個草包的信任。
最後,恨得牙癢癢,還是決定回去。
死就死了,也比這麽折磨死好的多。
……
“大人!!”王潇氣得在後面直叫,眼睜睜看着黎正夕頭也不回的翻身上馬,咬牙切齒而去。
新皇登記,大赦天下。
但凡是屬于小偷小摸的,基本上已經放了出去了。如果,身上背着稍微重刑的也減緩幾年,換句話來說,這個小牢獄裏的重任,重見天日的時間指日可待。
整天陰暗潮濕的地牢裏都洋溢着一股子新生的味道。
眼看着,一個個都被放出去。
甚至就連昨天還關在一起的兩女一男,也一順溜給放出去了。
謝布衣真有些坐不住了。
昨天,那仨人臨走的時候,也頗為感慨。
看着還窩在牢裏的倆人倒黴蛋,也同情,并再三表示會替他們好好享受外面的事情,一定好好報效朝廷,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甚至,走得時候,還給謝布衣一個大大的擁抱,多少都有點,一別經年,記得曾經是獄友的意思。
謝布衣羨慕的只剩下幹瞪眼的空。
幾日下來,偌大的天牢已經剩下的人不多。
按一個個小單間算,現在謝布衣和袁相倆人待的地方,如今看來,他們這間比較算是人滿為患的。
謝布衣因為得罪的是先皇,所以在量刑方面有點為難。
至于,袁相,就有點虧了。
等整頓牢房的時候,才發現平白多出了個人,連他怎麽進去的記錄都沒有!
一問才知道,人從出生就蹲在這了。
壓根沒犯什麽罪就蹲機那裏了,可真該以什麽樣的罪名放出去,使得量刑官有些犯難,于是就擱置在這了。
“你說明天會不會輪到咱們?”謝布衣眼饞的看着隔壁的中年宮女激動的收拾行李,在牢頭的看守下,頭也不回的離開。那收拾包袱的小動作,看得謝布衣叫一個羨慕啊。
“……”袁相沒說話。相比于謝布衣哈喇子都快流下來的嘴臉,他倒是顯得平靜的多,似乎怎麽樣都和他無關。
不過,也不能全這麽說。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也不代表他沒一點牽挂。
比如謝布衣。
他發現這人其實點草包,可是卻讓他覺得踏實。這麽些年,第一次有人和她說這麽多話。頭一次除了他娘之外,讓他覺得自己還是個活着的人。
也許在她眼神裏,看自己就跟看小孩差不多。
他也樂意如此。
“我說你,怎麽一點都覺得激動?”謝布衣撿起地上的幹稻草,戳了戳袁相。
袁相剛才閉目養神,看見謝布衣笑笑,略顯稚氣的臉依舊偷着半死不活的慘白:“我在這裏呆了十幾年,從沒出去過也就不想了。”
謝布衣一聽,差點拍自己大腿:“你吃過糖嗎?你啃過大雞腿嗎?知道下雪什麽樣嗎?見過下雨的時候有彩虹嗎?知道花有多香,見過亮閃閃的星星嗎……”
謝布衣張嘴就來一連串的,徹底把袁相問住了。
小孩幹癟的搖了搖頭,煙雨灰的眼中還是閃過一絲的失落:“我也想見,可……”
“那你還不得盼望着點。”謝布衣笑了笑,頗有大家長風範的輕彈了下袁相的腦瓜。
袁相微微一愣,垂下的頭又擡起來,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謝布衣,順便揉了揉額頭上那點麻麻得疼。
“……你救過我,就算是救道到了大福星,別的我不懂,但是知恩圖報我還是知道的。”謝布衣說的時候,眼睛閃閃爍爍的。
袁相雖然有點不明白謝布衣口中說得星星什麽樣子,可是這雙眼睛應該差不遠吧。
“……等出去了,我帶你回我家,我家不缺你一口吃的。”
話音落下,袁相病怏怏的臉上還是微微閃過一絲動容。
他忽然覺得像是找到了個依靠。
感激、踏實。
可是卻足以讓他鼻頭一酸。
就這麽,又過了兩天,牢房裏的人已經被放的差不多了。
袁相看得出,和前些天比謝布衣明顯積極性降低不少。
出獄無望。
偶爾耷拉着腦袋的模樣,倒是讓小他好四、五歲的袁相覺得自己得多讓着她。
畢竟,人正心理脆弱着吶。
所以,牢頭送來不太嗖飯的時候,袁相都先給謝布衣。
草席也是,松軟了再給她。
正當袁相小孩任勞任怨的時候,久違的牢房裏又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嘩啦啦”開鎖的聲音伴随着突如其來刺眼的光芒!
突入起來的光亮,還是讓謝布衣有些不适應,不由擡手遮了下眼。
一隊士兵打扮的人舉着火把,畢恭畢敬小心的讓開路。幾乎從光圈的中心,緩緩走來一個人。
只見,一個身披着狐裘鬥篷的紅衣男子,緩步走來,似乎是剛睡醒,還微微打了個呵欠,一臉我剛睡醒的慵懶勁兒。
“三王爺,這邊。”牢頭低頭哈腰的示意人往前走。
夏侯濁錦都懶得擡眼,睥睨的看了眼最裏面的牢房:“鑰匙給我,除了暗影,你們在這裏等着吧。”
“這……”牢頭有些不放心,要知道三王爺可不是一般權貴:“王爺裏面都是重犯,您可得小心。”
“嗯。”夏侯濁錦懶懶的應了聲牢頭拍馬屁的關懷,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暗影撐着火把,小心照着。
不知道是不是夏侯濁錦的氣場太吓人,還是暗影手上的刀劍太過寒光森森,牢房裏的人竟然沒一個敢上前撕扯。
等走到最裏間,夏侯濁錦差點沒認出來,那個蓬頭垢面的人是誰。
微微皺了皺好看的眉毛。
煩。
可真當暗影開門的時候,就更煩了。
頓時覺得之前那點逗弄的趣味,驟減。
夏侯濁錦擰巴的眉毛,更厲害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還有一更
☆、叫我明二
……
謝布衣瞪大了眼看着,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的火把和人,這一身這麽明顯而風騷的紅色,她當然認識,不是那個叫夏侯濁錦的變态還能有誰?
她和他以前結過深深的梁子。
結梁子這件事因人而異,起碼在謝布衣狹窄的世界觀裏是這麽認為的。要是她知道,夏侯濁錦壓根把人當配菜,估計能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