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回頭,就看見臉色不善的黎正夕,這個念頭又蔫了
吐血。
要知道,仇人突然這麽黑不黑白不白的出現?心裏忽然閃過無數個年頭,可就一個年頭最明顯,莫非要趁機弄死他!
要知道,她可是深深的領教了這個人的小心眼和變态的內心世界。
不由咽了口口水,也多餘沒反應,幹巴巴的看着夏侯濁錦伴随着火把溫暖的光,越走越近。
這牢裏,估計有些日頭了,人要是長時間呆着不覺得,可走進了,就立刻聞見一股子直往比鼻子裏面鑽的發黴味。
夏侯濁錦更覺得自己這一趟,純粹是吃飽撐得。
眼睛懶懶的看了眼,牆角幹站着,愣神的草包。
這一身造型,怎麽看都和那天他見到的水靈靈的小婦女有差距。
亂七八糟都打結的頭發不說,可遮臉的變化太大了吧。
前段時間,還水靈靈透着白皙,恨不得讓人一掐都能滴出水來。可現在,這一塊塊黑乎乎的東西糊在臉上也太惡心了。
夏侯濁錦微微後退了一小步,拉開點距離。
怕自己看得太清楚,惡心到。
“臉怎麽回事?”
謝布衣還愣着神,一時忘了回答。
暗影一邊站着都覺得二貨,于是嚷嚷道:“王爺問你話吶!”
謝布衣這才反應過來,摸了摸臉,确實覺得臉上是糊了一層幹巴巴的:“可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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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夏侯濁錦微微一頓。
“?”
“被人砸的。”謝布衣用手摸了摸已經結痂的傷口,頗為平靜。
這下,輪到夏侯濁錦震驚了。
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才多久啊,一臉的血,竟然說得這麽平靜。
這可和之前在自己王府,以為中了毒疼得驢打滾的勁兒頭,差得太多了。
他來的時候,也想了下。
雖然知道牢裏的日子不太好熬,但是沒想到還能和人血拼到這地步。他也估計過,這草包止不住怎麽摟着自己大腿嚎啕大哭,哀求自己放她出去。
可是現在看來,小婦女情緒挺正常。
難道,是他之前看錯了謝布衣?
其實,這位黎夫人也是個铮铮鐵骨,巾帼不讓須眉?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這位黎夫人肯定就在他面前僞裝了?否則,才短短幾日就變得這麽威武。能這麽快就由怕死鬼變成了二橫子!
如果真是這樣,能輕而易舉把他給騙了,證明這位黎夫人不簡單啊。
夏侯濁錦微微淡下去的興趣,又提了上來。
于是,朝着身後暗影輕輕揮了揮手指。
暗影得令,趕緊将吏部傳來的刑囚資料的打開,找到謝布衣畫着死囚的一欄,遞給了夏侯濁錦。
夏侯濁錦漂亮的手指輕輕一揮,順手扔給了謝布衣。
謝布衣有點不明白,低頭看見自己的名字上深深地畫着死囚兩個字,心都涼了。
“認識字嗎?”
“……”謝布衣點了點頭,看着那本子,死囚冊。上面的名字基本上已經被畫得七七八八,這一頁也就剩下她一個人的名字暫時還是黑色,其餘的都已經被畫滿了紅色的“斬”字。
甚至都不給謝布衣反應的時間,就聽見夏侯濁錦淡淡的說道:“來人吧,犯人無誤,趕緊就地正法吧。”
這時,就看見幾個五大三粗的人過來,上去就摁住了她。
這架勢,袁相也慌了,緊忙上前要幫忙。
可這病歪歪的小身板那裏是膀大腰圓的屠夫對手,上去就被一巴掌給揮開了,半天都哆哆嗦嗦站不起來。
謝布衣也徹底慌了,一張臉蠟黃蠟黃的,不過幸好有臉上幹不拉幾的血糊着,也看不太清楚。估計是吓傻,竟然連最擅長的哭都不會了。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就剩下絕望了。
連抵抗都忘了。
夏侯濁錦興致勃勃的看着,也不知道中了什麽邪,愣是把謝布衣吓傻的模樣看成了視死如歸。
不由盤算更加确定自己之前的想法。
還真能僞裝!
果然,這草包莫非真沒那麽簡單?
也對,否則,那個精得跟猴一樣的黎正夕怎麽會帶個草包。
于是,夏侯濁錦難得笑了。
示意劊子手動作快點。
他倒是要看看她,等腦袋真滾到地上的時候,
這雙眼睛究竟是精明?還是真是個草包?
劊子手揚起手上的刀,明晃晃的閃得謝布衣眼睛疼。
謝布衣被晃得回了神。
那種脖子上突然架上冰涼的刀刃的感覺,深入骨髓的害怕。
要是換做以前,她早吓得哭得嗷嗷直叫了。
可是這一次,肉刀砧板上了,她竟然哭不出來?
……
或許真是這些日子暗無天日的牢獄生活,讓謝布衣頭回知道一件事,有些地方,有些事情,就算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滿腔的委屈,可真說出來,別人可能也就是當個笑話聽聽。要真要比比誰可憐,這個監牢裏關着的,哪一個都比她離譜!
她只是冤罷了。
心裏雖然一萬個叫嚣,想要活着。可是,她卻找不到一條,為自己開脫。
不知道為什麽,明知道死路一條了,反而覺得平靜了些。
想起這麽些年,自己竟然是這麽渾渾噩噩過來了,除了被他爹摁着頭罵不争氣外,再想不起來什麽時候自己最能讨他老人家歡心。
說起來自己都笑話,現在死?她都沒死明白,自己是怎麽死的?
還有,和她一起來的黎正夕……
看見少了個人還察覺不出來嗎?
真不來救她嗎?
還是……
她說不準,是不是她想得最壞的那種,她已經被人利用完就扔了了吧。
不過這麽想想,謝布衣又想不通了。
她太知道自己什麽成色,沒想到,竟然還有這價值?
……
這時,夏侯濁錦突然俯身看着謝布衣,紅色的眼眸直直的瞪着,恨不得能将人的靈魂都給瞪出來。
倆人,四目相對。
夏侯濁錦微微有些信息,他終于從這個草包眼中,欣賞到了恐懼。不過,他最喜聞樂見,也是最擅長的,就是讓人堕入更深層次的絕望,不是嗎?
“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麽宴會那日好端端的,最後怎麽就剩下你一個人?夏侯震那個老色鬼,你是不是覺得對不不來,心裏求着人來救你,可是結果人被關在這,還不見人回來?”夏侯濁錦的話,輕輕松松就戳到了謝布衣的心窩裏:“不過,你恐怕更想知道,你關起來要問斬,究竟他有沒有來救過你?”
“……”謝布衣像是驚弓之鳥一樣,閃爍着懦弱害怕的眼睛看着他。
夏侯濁錦卻覺得心情更好了:“這些今天我都可以給你個答案,沒有!誰都沒來。因為,他們都逃了。”
“……為什麽?”雖然,她心裏一直隐隐有這個想法,可是真的親耳聽見則是另一回事。
“多簡單,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
“……”謝布衣覺得自己耳朵有點發嗡。
“你那位新官人不知道布局了多久,借你脫逃,估計這會兒早已經帶着長公主回乾國了。”
不可能……。”聲音明顯弱了下去。
“怎麽不可能?”
“他,他答應過我爹,要照顧你。”
夏侯濁錦露出了一個再不能輕蔑的笑,俯起了身:“別這麽天真的活着了,否則不止你身邊的人累,連你自己都得讓人看着可笑!”
……
謝布衣被人摁着悶悶的也不再吭聲。
腦子裏閃過很多片段,想起了之前很多事情。
可是,想起黎正夕看着自己笑的眼神,明明冷冷清清的一個人,她卻覺得他不一樣,他應該是個內心很溫暖的人。
對她也很好。
可現如今,想起來,卻覺得腮幫子火辣辣的疼。
像是被人重重地扇了一耳光!身上所有的血,仿佛都變涼了下,忍不住打了個顫。她不是沒有腦子,早就猜到了,只是不願意相信罷了。
夏侯濁錦只是坐實了這些話。
難怪她來西域的時候,他總會說些有的沒的,難怪進宮的時候,他總反複吩咐自己要記得跟着王大人……原來,一切都已經計劃好了。
……
不知道多久,感覺到耳邊忽然有刀提起。
耳朵邊順勢揚起一陣冷風,謝布衣閉緊了雙眼。
莫名就想起了,小時候她和他哥聽戲文的時候,也有這麽一場戲來着。當時,也被人這麽五花大綁摁住的好漢說什麽來着?對,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她不是好漢。
死得也窩囊。
……
若是真到了閻王殿,她都不知道該怎麽闡述這一輩子。
……
可,她只覺得不甘心。
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麽窩囊的自己。
這時,忽然覺得脖子一涼!
寒光的金屬,貼着自己的脖子,滑了下去。
……
脖子側面立刻被劃拉出一道嘗嘗的口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布衣一驚,慌忙睜開眼。
誰料,卻發現,劊子手的大刀竟然被人輕而易舉的弄斷成了兩半?!
剩下的刀把貼這邊擦着自己脖子落了下來!
謝布衣看着劊子手收回手,便舉着刀向夏侯濁錦跪安離開了。
謝布衣這才有點不可思議,又有些咬牙切齒的看着夏侯濁錦。
只見,夏侯濁錦似乎看夠了想看的戲,戲谑的笑道:“我還以為你真不怕,怎麽這麽輕易就哭成了狗。”
謝布衣這才發現,自己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沒出息的一臉淚水。
“不過,還真是要恭喜你,成功讓本王爺産生了好奇。”說着夏侯濁錦彎腰撿起了上面寫有謝布衣名字的死囚冊子。
讓人拿過紅筆,重重的勾畫掉了。
“從今日起,你的小命本王爺收下了。”
“……”謝布衣依舊木着臉,她昂着臉望着眼前的男人,一股被戲弄的恨意幾乎流過全身,甚至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劫後餘生的幸運。
“你別這麽看着我。”夏侯濁錦笑得更無害了:“醜話我可說在前頭,你的命既然已經歸本王了,就老老實實呆在這。
對了,你要是想回中土,可得想清楚了。你得罪先皇,被判死刑的事情,已經知會了乾國,萬一你活着回去,怕是乾國不少人要被吓死。
可是,你若真妄想回去,本王也不攔着。不過,要勸你一句,最好一次成功,否則我可是有上百種讓你死不了活不成的方法。”
對了,還有個前提是沒被她玩死。可若是玩膩歪了,其實也是個死。不過這句話,夏侯濁錦沒說,怕人誤會他是變态。
可就那,謝布衣還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心裏無數個想法,彙成一句話:□□媽!變态啊啊啊!!
這算不算才除了火坑,就掉了糞坑?!
在謝布衣眼中,男人琉璃紅色的眼眸,仿佛地獄裏的焰火,不像是人!四號眼底掩藏不住充滿了妖孽才有的瘋狂。
“……”謝布衣抽噎了下,拿袖子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掩藏住,自己一肚子想拿照妖鏡照照他,同歸于盡的恨。
“既然那個謝布衣已經被正法,你就換個名字吧,本王爺的乳名叫明玉,你……”夏侯濁錦一副煞有介事的思考了下,就叫:“明二吧。”
謝布衣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我好歹也是個女的,可不可以換換?”
“那就明月好了,記得叫主子。”
說完,夏侯濁錦便示意人把謝布衣地溜走,這一身味兒他還真有點受不了。
可是謝布衣又開口了:“他能不能也帶上?”
“你當本王開善堂?”
“求求你了,我保證他不會添麻煩,半賣半送還不成嗎?”謝布衣上去一個撲食兒就拽住夏侯濁錦的大腿。
“松開!”那個髒乎乎血噠噠的爪子,讓夏侯濁錦一陣惡心。
“明,明月求主子了。”第一次說,差點咬住自己舌頭。
好吧,這個稱謂不錯。
夏侯濁錦順勢一腳就踹開了:“治好了,再一起帶上吧。”
“謝謝!!!”謝布衣差點激動的嗷嗷一嗓子。
夏侯濁錦可快惡心壞了,抖了抖自己褲腳上的血黑的爪子印,差點吐出來。
低着頭,趕緊出了門,衣服是不能要了,一身的晦氣。
這一天實在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多得讓謝布衣有點吃不消,被人洗幹淨,處理了傷口,一躺在久違的床上,一睡就是三天三夜。
中間好幾回,袁相都覺得人死了。
可是一摸鼻息,還有口氣。
等謝布衣深深地醒來,已經是三天後了。
等如狼似虎的抓着桌子上的青菜豆腐配米飯,就開始吃,一頓狂掃,以前在謝府的時候,最恨吃的就是青菜豆腐,現在可好,都快成寶貝了。
沒一會兒,就見袁相進來了。
小孩,看起來面色好了很多,雖然穿得是粗布麻衣,可是還是一個俊朗好少年。
“你可算是醒了?”袁相端着水,遞給了謝布衣:“……慢點吃。”
“廚房裏還有,我一會兒給你去拿。”
“還是你對我好。”
謝布衣這麽生猛吃着,等兩碗飯下了肚,這才覺得這幾天受得罪好多了。
閑下來,不由打量着眼前的小孩。
不會吧。
才多長時間,袁相就這麽适應,她真有點接受不了。
咽下口的飯,拽着小孩的衣服,直接摁坐下:“怎麽回事?才幾天啊,連個病色都沒了?你以前不會是裝得吧。”
袁相小孩被問個大紅臉,緊張得趕緊解釋:“是瞧了大夫才好的。大夫說是因為久病所以身體底子差,但都不是什麽大病,只要這段時間喝藥調理,再鍛煉,吃好點,就能除根。”
“……是嗎?”謝布衣想起之前他在牢裏面黃肌瘦,一副分分鐘就快病死的模樣,撇了下嘴,有點不信。
“真的?!我這幾天明顯覺得自己身體好多了……而且,”這時,袁相突然廷頓了下,還帶着稚氣的臉上有些不好意思。
“……外面的世界,果然特別好。我覺得,自己有點開始……像活着了。”
“……”
“謝謝你。”
這時,袁相忽然跪下,竟然朝着謝布衣重重磕了個頭。
估計小孩自己也尴尬,趕緊起身,面紅耳赤的離開了。
謝布衣端着碗愣在了原地。
……
許久,才也笑了笑,彎彎的眉眼,格外好看。
她其實還麽那麽糟?
不是還有點用。
……
不過這個想法,很快就被謝布衣煉獄般的生活中,迅速否定了。
夏侯濁錦聽聞自己新養的寵物又生龍活虎了,于是也将把人逼瘋的進度提上日程了。
他真好奇,一個草包成這樣的人,能改造成什麽樣?
萬一讓黎正夕瞧見,會不會後悔?
明月啊,你可不能讓主人失望啊。
作者有話要說:
☆、哭暈在山頂1
“明月!”謝布衣還沒迷瞪過來,就被人一腳從被子裏踹出來,人直接就滾到了地上。
寒冬臘月,穿着件單衣,瞬間就涼風刺骨,打了個冷顫,一下子徹底就醒了。
“還不快點。”一旁的師姐已經穿好了黑色的夜行衣。
謝布衣撐開自己迷迷糊糊的眼,望了望外面還沒亮的天,基本上還算是半夜,外面冷風蕭蕭:“師姐,要不要起這麽早?”還有些含糊不清的聲音帶着點委屈的哭腔,聽上去有點可憐。
紫曉冰冷夫人一笑:“你以為暗影這麽好當,還不快點!等師兄師姐都集合好了,你就等着哭吧。”
紫曉已經穿好了靴子,挂上佩刀:“我可不等你。”說完,人便一閃身離開了。
開門的時候,突然灌入的涼氣,讓謝布衣打了個噴嚏。
不敢多停頓,抓起床邊昨晚脫得連七八糟的夜行衣,緊忙套上。
誰知道,越穿越亂。
以前的時候,都是貼身的丫鬟小翠服侍,可是現在真親力親為,這一層層衣服雖然也精簡,還是穿得亂七八糟。
等好不用意穿好衣服,謝布衣提着靴子,就往後山跑。
……
要是他爹和他那個草包大哥,真看見懶成一灘泥的謝布衣,寒冬臘月半夜都起來,還能不墨跡的往外沖,估計驚訝地連魂都得吓掉。
自從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她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有點貪生怕死,也恨別人這麽不把她當人這麽利用。
所以,她要好好活着。
至少,不能再和以前一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她得活得有尊嚴,像個人。起碼,等真到了閻王殿,也能底氣足的說出這一輩子沒拉過水的後腿,白白走着一遭。逼入絕境的時候,她還能有再活下去的希望。
何況如今的她已經沒有人可以依靠了。
只能靠自己。
可惜,人生總是這樣,理想很美好,現實就很骨感。
謝布衣在屋子裏暗暗發誓,要重新做人。
不過,充其量也就是懦弱的一小步。
可真沒想到,生活瞬間變還不如個牲口!!
雖然覺得快撐不住了,可她也沒打算逃跑。
就是有點恨那個紅眼睛恨得牙根癢癢。
那天,剛吃飽的謝布衣就被帶到了夏侯濁錦的住處。
夏侯濁錦正美人在懷喝酒外加享受捶腿。
只見,身旁的暗影,小聲附耳:“主人,明月到了。”
估計是身邊的沒人捶腿捶得太舒服,夏侯濁錦連眼都沒擡:“既然沒什麽大礙了,就去暗影那訓練吧。”
“啊?”一邊的暗影,臉色猛然暗淡了下,神色有些犯難,眼神來回的在謝布衣身上和臉上游離。
出于近乎野獸的知覺,眼前的這個人,絕對是戰鬥力不足五的渣渣。
“王爺,這個人,不合适吧?”暗影赤烈不由有些為難。
……
暗影屬于皇家侍衛,可謂是真正意義上的護衛。
除了時刻保護主子安全之外,也負責暗殺、監視、保護等等的任務。為了确保效忠和質素,基本上都是從很小的時候,挑選骨骼驚奇,天分高的孩子從小開始着手培養。成為一個合格的暗影,訓練之嚴苛,幾乎讓人想象不到。若是做到優秀,更是百裏挑一。
“講……”見夏侯濁錦默許,赤烈不由接着道。
“先不說性別,光是年紀已經過了訓練的最佳時間。若是貿貿然,強制去暗影裏訓練,只怕……會掃了王爺的興致。”
“說明白點。”這時,夏侯濁錦微微睜開了眼。
“她只怕有去無回,會死在那。”
因為離得遠,謝布衣根本聽不到他們在講些什麽,但是眼神在自己身上轉換的時候,她還是微微打了個寒顫。
“那就讓她死在那吧。”良久,夏侯濁錦輕輕啓唇,緩緩道。
赤烈不再說什麽,便看着臺下的謝布衣,嘆了口氣:“先跟我來吧。”
赤烈是暗影的頭號殺手。
無論行動力還是反應力都是最厲害的,所以才會時刻跟在夏侯濁錦身旁,保護其安全。
其實暗影的人數不多,總共不過百人。每個暗影,加入組織的時候,都會舍掉自己的名字。因為,暗影的等級制度十分嚴苛,依次按照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依次排序,赤色是有中選優的,而紫是最差。
十年間,成為赤色的也不過三人。
赤色中,他和赤炎兩人跟着夏侯濁錦。另一個是當今的大将軍燕晝,只是燕晝需要行軍打仗脫離了暗影,所以才改回了自己的名字。
幾天前,在牢裏的時候,他也見到過這個丫頭。
他實在猜不透主子在想什麽?
既然當時都沒要了她的命,可現在又讓他去暗影,難道主子改變了主意,又想要她的命了?那也不至于這樣,大可以讓他将人殺了。
不過,既然主子吩咐了,暗影就暗影吧。
赤烈看着遙遙站在門口的謝布衣嘆了口氣:“你會什麽?”
聞聲,謝布衣翻着倆大眼睛,有些不解的看着赤烈。
“我問你擅長什麽?”
能說懶嗎?
謝布衣尴尬的撓了撓頭。
明顯聽見赤烈剛毅的臉上,泛起了不可抑制的無奈。
又是一聲長嘆:“走吧,先去紫影吧。”
“紫影是什麽?”
赤烈沒說什麽,如獵鷹般的眼睛忽然蒙上了一絲爽快的笑:“你慢慢就會知道了,不過前提是,你還能有口氣。”
有沒有這麽玄乎?
謝布衣想張嘴來一句,可是下一句赤烈忽然低下頭,魁梧的身段投下來的影子,蓋住了謝布衣。忽然,大手摁在謝布衣的腦袋上,嚴肅道:
“想活着,你要記清楚,暗影裏面等級分明,千萬別武逆比你強的人。否則,他們殺了你,不需要理由的。”
……
冬天的涼氣,猛地灌入喉嚨,幾乎有一種撕裂的疼,好像呼入的淩冽的寒氣,幾乎要把肺給割開。
謝布衣也不敢磨蹭。
望着皚皚白雪的山頂,笨重的呼了口氣。
不過,畢竟快二十年都沒有這麽折騰過,養尊處優關了,就算心有餘可力不足。
等跑到半山腰的時候,基本上和走差不多了。
白皙的笑臉已經變得滿臉是汗,紅澄澄的有點冒煙,大口大口的喘着的白氣。以往白嫩的雙手,因為連日的握劍,已經凍裂了好大的口子。一雙手腫的已經快不成樣子了。往上爬抓住岩石的時候,甚至已經快沒知覺了。
漸漸地,路才爬了一半,謝布衣卻覺得自己的腿已經開始發抖,眼前一陣陣出現虛晃的影子。
掰掰手指頭,今天才三天。
謝布衣覺得自己骨頭都快要重裝了,掀桌!還要不要人活了!!
☆、哭暈在山頂2
等謝布衣好不容易趕到雪山山頂,基本上也沒什麽人了。
只有一個年近四十膀大腰圓的男人,正坐在懸崖峭壁便,邊啃燒鵝邊喝着燒酒。
男人一雙總是笑眯眯的眼睛,被兩頰的肉裹着,平常基本上都是眯成一道縫。整日笑呵呵的,甭提多讓人覺得慈眉善目了。
可是,謝布衣瞧清楚了,卻覺得腿一軟,直接攤在地上。
這人素有笑面虎之稱,是暗影的三位師父之一,主要是負責,篩選暗影,甄別優劣。
都聽,他有雙特別厲害的眼睛,猶如鷹隼般,只要一眼就能看出對手的破綻。而正因為這樣,才會能準确根絕每一個暗影的質素,進行訓練。
平時,別看像個軟柿子,實際心黑着吶。
“來,這邊坐。”這時,胖教頭笑眯眯看着癱軟在地上的謝布衣,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全都浸濕了,整張臉漲得通紅,在他這個角度看,還有點冒煙。
謝布衣猛吸了口氣攢了攢最後的那點勁兒,從地上爬起來。走得時候,明顯四肢已經哆嗦的不成樣子。仿佛每走一步就像是踩在棉花上,軟呼呼的。
好不容易才走到男人身邊的大石頭邊,坐下。
“明月是吧?”胖教頭大力嚼着雞腿,抖着胖腿。
謝布衣老實地點點頭。
腳底下就是懸崖峭壁,寒風刺骨的吹,謝布衣不敢往下看,只要稍微一看就覺得眼暈。
胖教頭用油乎乎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素質差成你這樣的新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謝布衣挺尴尬,頭上一直冒虛汗。
“按照規矩,早叫你回老家了。”
“真的?”謝布衣以為是嫌棄她太差,要把她遣送會中土,立刻咧着嘴笑了,差點就蹦起來。
胖教頭拿眼睛斜斜的看了眼謝布衣,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真是無知者無謂。”
“ 王爺的原話,若是發現你有要逃走的跡象,格殺勿論!” 胖教頭像是要證明一般,啃着雞腿,從自己褲腰抽出一個匕首,直接就插入堅硬的岩石中。
謝布衣看着幾乎沒入石壁中一般的匕首,寒光閃閃,明顯渾身打了個激靈,剛才還興致昂揚的閃閃的眼睛,瞬間就變得蔫了吧唧耷拉下來。
“……我又沒真說要回去,想想都不行……。”謝布衣小聲嘟囔了句。
“呵呵,你還有功夫胡思亂想?”胖教頭說着,将手上的雞骨頭扔下了懸崖。順手,拿謝布衣的衣服擦擦手。
幹什麽?!
你幹什麽?!
撒開你的油手!!
我衣服是抹布嗎?
有油往自己身上擦!你往我身上擦什麽?
你知道這麽冷的天,蹲在河邊洗衣服是件多痛苦的事情嗎?!
直到胖教頭把手擦幹淨,謝布衣也沒幹說出聲,只是看着自己的衣服上赫然多出了一大塊油漬。臉色變換了好幾下。
“三個月後紫影的考核就是一場死。”胖教頭幾乎擠成一道縫的眼睛,不由看了看遠方。
“……死訓?”俨然,謝布衣一頭的霧水。
“連這都不知道,你就等着死吧!”說着,還不忘狠狠的拍了拍謝布衣的頭。
“……”謝布衣趕緊拿手擋。
無意間,胖教頭這才看見謝布衣的手,有點慘不忍睹。
紅腫……
有得指尖已經成了紫黑色,因為凍裂而翻起的皮,更是駭人。
心下不由有些恻隐……也是個苦命的姑娘。
“怕你死的不明不白,可得聽好了。 死訓就是一場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考核,過了就活,過不了就是死。”胖教頭臉上的笑收斂了不少,那雙眼睛越發顯得詭異:“你以為人人都能随便參加紫影嗎?”
“……” 謝布衣俨然被剛才的話吓到了,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有反應。
胖教頭嘆了口氣,拍了拍謝布衣的肩膀,:“今天就放你一天假,好好想清楚吧。”說完,晃着自己的酒壺,準備下山。
剛走沒兩步,灰蒙蒙的的天,忽然零碎的飄起雪萊。
入冬已經是第三場雪了。
“……”
不知不覺,寒風蕭蕭的山頂,只剩下謝布衣一個人坐在石頭上。
漸漸地,雪越下越大,蒼茫一片。
或許因為身上的熱氣退卻的緣故,浸濕的衣服貼在身上,不知道已經凍都硬邦邦的。
良久謝布衣才回過神。或許是時間久了,臉上的恐懼和無奈已經漸漸變得平靜。
長長舒了口氣,仿佛口邊的吐出的白霧也會凍住。
這裏,和她所認識和見過的世界都不一樣,卻又真實的可怕。她一日比一日看見這個世界裏自己的怯弱無能。既然已經要做出改變,就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這幾乎成了一條單行道,只能向前……
凍得僵硬的手,不知不覺的握緊,望着腳下的懸崖,竟然也不是那麽害怕了。
雙手圍着唇邊,深吸了口氣,眼睛卻直直的看着遠方,大聲喊道:“爹——娘——哥——,我一定會活着回去的!!”謝布衣望着遠處白茫茫的一片,睫毛上的積存了點雪,因為抖動的緣故掉了下來,有點像是哭了:“你們等我啊——”
空蕩蕩的山崖上,只有偶爾飄回來的回音。
……
雪又重新落在頭上,謝布衣卻還是站在原地,幾乎無意識的看了看周圍,似乎羞怯的看到周圍沒有人,這才又回身更大聲大聲喊道:“還有一句話,黎正夕!你個王八蛋——祝你和那個狗屁公主,早日入土為安!別讓我再有機會看到你們這對狗男女,否則,我一定全都還回去!”
吼完之後,謝布衣因為氣短還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可是臉上終于忽然露出了一絲笑容。
雖然已經到了把自己腦袋挂在褲腰上過日子了,也知道說不準連活着都難,可是把心底的話都說出來,感覺好多了。
謝布衣耷拉下的眼睛,頭一次有些閃爍着神采。
“阿嚏!”黎正夕揉了揉凍得有些發紅的鼻子。撐着的油紙傘上已經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修長的手依舊握着傘柄,指尖幾乎接近透明,緊了緊身上的暗紅色的鬥篷,眼神不由暗了下。
連着這段時間無論怎麽疏通關系,卻依舊毫無進展。 按說,正逢新帝登基,新舊更替還有很多不穩定的因素,趁着這股亂,很多人想狠狠撈上一筆。
可是,他竟然什麽都打聽不出來,好像被人刻意封了口。
一個囚犯,何必遮蓋成這樣?
越是這樣越是可疑,也證明她沒準還活着。
若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會找他這位老朋友。
時至晌午,才終于不遠處一輛馬車緩緩駛來。
只見,一個書童打扮的人從上面下來:“是黎正夕黎大人吧。”
“正是在下。”
“我家主人說,因為困頓,所以不方便來接你。但是,有封信要給你。”說着,書童将一封書信遞上。
謝布衣冷着臉拆開,只見信上歪七扭八的寫着幾個大字:“師侄,你這次求我,就算我贏啦!!”
幼稚和不滿黑點的墨跡,他幾乎可以想象到那個人幸災樂禍的嘴臉。
好歹,從滿紙的“我贏啦”的中間,還是看到了一行,關于謝布衣的消息。人沒死,但是下落不得而知。
黎正夕看着紙上的字,這才覺得這些日子一直懸着的心微微放下來了。只要還活着,一切都還好辦。
不由擡眼看了看漫天的飛雪。
可是,人海茫茫要找一個人猶如大海撈針。
☆、孽根
清晨,紫曉下了床,正準備一腳将謝布衣從暖呵呵的被窩踹醒,誰知道一撩開被子,竟發現被褥已經沒人了?
紫曉微微愣了下神,不禁神獸摸了摸,被褥是涼的
不禁望了望外面皚皚的白雪,難道跑了。
想至此,紫曉不禁皺眉,希望那丫頭別真傻成那樣,臨陣脫逃是暗影一大忌諱,被抓到可是要去喂蛇坑的。
這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