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回頭,就看見臉色不善的黎正夕,這個念頭又蔫了
往往的家丁指指點點他不是看不見。
可是,他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咱們家真的經不住再這樣折騰了,如今中土我們已經回不去了,南疆是我們最後能呆的地方……從小到大你都聽爹娘的,就當這是最後一次,就當爹求你……”
“我明白的。”謝布衣起身,看着謝國元紅紅的眼圈,倒是很平靜,甚至還沖着謝國元笑了:“爹,你放心,我想你保證咱們家會好的,一日比一日強。”
“……”謝國元沒吭聲,似乎想從謝布衣的臉上看出點真實的情緒。
但是,很可惜,除了看見謝布衣打了個哈欠,說是困了便美滋滋的也跟着抖了抖鳥籠子,回屋了。
直到晚上的時候,謝夫人和謝沛才回來。
謝布衣也換好衣服,素淨的天藍色裙襯得整個人氣質出塵,和白天的時候簡直的兩個人。看着大包小包回來的謝夫人和謝沛,謝布衣剛要迎出去,卻意外看見跟在身後的女子,那女子膚如凝脂,尤其是一雙桃花眼更襯得整個人猶如精致的搪瓷,讓人看見就移不開眼睛。
這女子謝布衣自然熟悉,正是谷藍。
謝布衣的臉色不免有些一凜。
谷藍似是察覺,趁人不備對着謝布衣挑嘴一笑,別有深意。
這時,正在努力分東西的謝沛似乎發現了謝布衣神色不對,擦了擦頭上的汗,從一堆的禮物裏面愣是挑出來一個最大的:“怎麽這麽不高興?是不是覺得大哥我上街置辦東西沒記得給你也帶一份?”謝沛沒頭沒腦的笑了:“你大哥我是那樣的人嗎?”說着,就将東西塞到謝布衣手上。
謝夫人也是笑:“還是你大哥最疼你,剛開始采購,被子啊,喜服什麽啊都沒挑,先給你挑了件。”
“……謝,謝大哥。”謝布衣卻覺得這份禮物格外的重。
謝沛卻的沒心沒肺的笑着拍了拍謝布衣的肩膀:“放心,大哥絕對不會娶了媳婦就忘了家人的。以後的一家之主必須得有個态度。”說着自己哈哈笑了,一頭的熱汗開始往屋裏搬東西。小厮和丫鬟也趕緊上前幫忙,一時之間院子裏少見的熱鬧。
謝布衣卻拿着錦盒覺得格外的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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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談談。”
谷藍似乎早有準備。
“我大哥人看着很精明,其實卻是個實心眼,若是對誰好,就是一頭撞倒南牆也不會回頭。我不想揣測你們的感情,但是我希望你們既然已經快要成親了,你能也對他好。”
“什麽叫不揣測我們的感情?”谷藍微微挑眉,語調中多了幾份可笑:“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咱們兩個私底下大可不必這麽挂完抹角,過不了幾天就是一家人了。有些話我還是說得明确點的好。”
“你就想怎麽樣才能走?”
“我走?你卻定你大哥不會傷心死?這個得問你大哥。”谷藍說得确實是實話,有段時間謝國元反對,謝沛半死不活的樣子府上的人都有目共睹。
“不如我說點實際的,我是太子派來的,就是為了看着你們一家。若是你乖乖的,我自然會好好對你的那個草包大哥,否則……以你的聰明不會不明白吧他的下場。”
“……”
“我不是不喜歡你大哥,但是王命難違,所以你最好一直老實下去。這樣,我既可以一心一意對你大哥,也會做好一名稱職的嫂子,你吶,也可以永遠的呆在南疆再不愁吃喝,這種事情簡直是十全十美……記住,只要你別惹事,誰都會過得幸福。”
“孰輕孰重,我無需多言,要謹記這一家子的命運以後就攥在你手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決裂1
街上人來人往,由于臨近南疆的節日,所以很多人前來置辦年貨。雖然大部分關于嫁娶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妥當但是謝沛還是不放心,又拽着一家老少趕集,順便看看有什麽買的。
謝布衣跟在最後,看着走在最前面的謝沛和谷藍有說有笑,爹和娘的心情似乎也不錯,畢竟家裏要多一個人總比少一個強。
喧鬧的街市幾乎寸步難行,謝布衣雖然盡力跟着,但是還是在拐彎處被人群大軍給沖散了。四處瞅了瞅都是陌生的面孔。索性也不再找,便沿着街看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唉,我的拐棍,我的拐棍啊……”人群中弱弱地傳來的聲音,幾乎要被喧嚣的聲音徹底掩蓋住。
謝布衣看着滾到自己腳邊的木棍,很普通,只是上面镌刻着很多看不懂的古文,撿起後,不由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個身着衣衫褴褛的乞丐,看起來年四五十歲的年紀,眼睛似乎有些問題,身上髒污不堪,正拽着身邊的人緊張的一個個詢問:“有看見,我的拐棍嗎?”
被拽着的人,趕緊揮手離開。
“是這個嗎?”謝布衣将手上的木棍遞了過去。
那老乞丐摸索着接過,小心的摸了摸,剛才還凝重的神色頓時長舒了口氣,緊緊地摟着,便慌忙的向謝布衣道:“謝謝!真是謝謝姑娘,你真是大好人!”
謝布衣笑了笑:“舉手之勞。”
說完,正要離開,誰知道那乞丐卻忽然拽着謝布衣的胳膊,灰蒙蒙的眼睛卻微微動了下:“姑娘,不如我贈你幾句,老朽算卦很準的。”
“不必了。”謝布衣禮貌的拒絕,誰知道那乞丐卻頑固的很,依舊僅僅拽着謝布衣的胳膊。
謝布衣不由嘆了口氣,估摸着這個盲老頭可能是看不見讨生活也不容易,于是便同意了,掏出點銀兩遞給了他。
盲乞丐得了銀子,瞬間就樂開了花:“……姑娘雖然是好人,但是依老朽看,姑娘的福氣可是徹底到頭了,不出十日,姑娘的生活定會翻天覆地。”
謝布衣一怔。
說完,盲乞丐收好銀子,便敲着拐棍離開了,笑嘻嘻的樣子,讓謝布衣也不禁笑了。
這麽不會說點好話的嘴,讨生活還真容易不了。
于是,也沒有放在心上,朝着相反的方向離開了。
沒發現,盲乞丐離開時,漸漸變得清明的眼睛,沉靜的臉上哪裏還有半分的天真。人角出,從懷裏掏出一張白紙,工筆畫規規整整的畫着謝布衣的模樣。
從右手碗裏掏出紅筆,輕輕地勾畫了下。
整整四張白紙,各自畫着謝家所有人的模樣,每一個都已經被标上了記號。
直到晚上的時候,謝沛他們才算是回來。
估計真是逛得累了,基本上早早吃了飯,又開始盤點東西。倒是謝沛精氣神少見的足。
“你說大哥我是不是這些年睡得太多,所以現如今精神頭兒才這麽足。”
謝布衣夾着碗裏的菜:“那當然,你也不看看你一天懶多長時間,除了鬥蛐蛐就是伸懶腰,別的事情估計你也想不出來。”
“嘿嘿,”謝沛臉不禁一紅,似乎挺尴尬:“好漢不提當年勇,何況大哥我現在是洗心革面,渾身使勁兒,已經準備好為這個家卯足勁兒打拼了。”說着,謝沛還拍了拍自己胸脯,神氣兮兮的,一貫耷拉的眼角,少有的精氣神。
“吃你的飯吧,真希望你能記住自己今天的話,最起碼也得堅持三天。”
“這話真是真的!”謝沛瞪圓了眼,像是為了證明,聲音也明顯提高:“不是有句話浪子回頭,我現在就是浪子,可我得為了我們家谷藍,也為了你這麽個唯一的妹妹,更為了咱爹咱媽争氣,不是?”
“……”謝布衣盛了碗湯,笑呵呵的遞給了謝沛。
謝沛說得起勁兒,連着灌了好幾碗湯。
不過,話鋒一轉,還是道:“妹妹啊,大哥我如今找到歸宿,你也總不能一個人單着。”
“……”謝布衣悶悶的吃了口飯,突然覺得謝沛還是謝沛,哪壺不開提哪壺。
于是,毫不吝啬的犯了個白眼,丢給了他。
謝沛卻絲毫不覺有他。
只是依舊自說自話:“其實,你也算是嫁過一次。”
“……”
“就是結局差了點。”
“也不能全怪人家,咱們家也有點攀附的意思,現如今想起來,也算是兩方都有錯,各打五十大板。”
“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提他幹什麽?”謝布衣臉色有些難看。
“好好好不提,可你總不能一直一輩子一個人呆下去,大哥我不介意養着你,可是女兒家總得家人不是?何況我妹妹長得又這麽标致,那些什麽公主什麽王妃,我看都不如我妹妹長得水靈。”謝沛說得一臉自豪,就差沒像小時候撲棱幾下謝沛的腦瓜子。
可是,畢竟小時候的丫頭都長大了,現在這麽也不合适,只是往謝布衣碗裏加了點菜。
“其實……我知道爹和娘的意思,”猶豫了下謝沛還是說道:“咱們家是拾了別人的恩惠,可是咱們大不了勒緊褲腰帶一點點的還,你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別這麽受人欺負,大哥看着心疼……大哥再怎麽無能,也不願意你受苦,總不能為了這點安穩就賣女兒……咱們老謝家幹不出這樣的事。”
“……”
“……有大哥罩着你,都會好的。”
“我,知道的。”謝布衣卻覺得鼻子酸酸的,可是心裏卻從未有過的踏實,覺得值。
眼看着後天就是婚宴,喜府确實比以往熱鬧,到處都是紅色的綢緞,一片喜洋洋。只是猶豫南疆人生地不熟,所有認識的人不多,前來道和的人也就是幾個鄰居罷了,确實冷冷清清。
謝夫人拿着手絹不禁擦了擦眼角,看着謝布衣更愁了。
當初自己女兒也算是嫁的風光,可是如今卻……
甚至連名字都是假的。
“布衣啊,你說乾國咱們還能回去嗎?”謝夫人一時沒忍住,竟開了口。
“……”
“這些日子,我總是睡不着,如今你大哥要成親,那些不要緊的親戚是不用告訴,可是卻又好幾個我放不下,谷藍那孩子也沒有個親人,咱們家又這樣……總不能真連個親戚都不來……這般冷冷清清的,我心裏看着難受。”這些話與其說是說給謝布衣聽,倒不如說是說給自己挺更像,滿腹的心事卻沒個了解的辦法。
謝布衣撫了撫自己娘親的後背,故作輕松地安慰道:“其實,也沒那麽緊,如今長公主已經恢複了身份,早不需要我的名字,咱們這種可有可無的角色,說不定早被乾國的皇帝忘了一幹二淨。”
“真的?”
“當然,咱們現在還好好的,不是最好的證明。”
謝布衣安慰的話顯然給謝夫人一劑定心丸,不禁高興道:“那是不是有朝一日咱們還能回乾國?都說落葉歸根,年歲大了,才明白其中的意思,越是知道不可能反而更想回去。”
“……”謝布衣笑容有點為難,點了點頭,卻說不出話,總覺有什麽扼住了喉嚨。
黎夫人不禁揉了揉謝布衣的頭發:“傻孩子,別放在心上,我也只是說說,娘怎麽不知道現在的局勢……總會好的。”
不知不覺又到了夜裏,四人圍坐在桌上,過了明天,以後家裏就又多了個人,自然是開心。好多年戒酒的謝國元還是拿出了酒壺,和謝沛謝布衣都喝了點,月朗星疏,其樂融融。散去的時候,都有些醉意。謝國元再三叮囑仆人可要記得提醒,千萬不能要叫醒他,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去辦。
躺在床上,謝布衣幾乎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
深夜,出奇的寂靜。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卻忽然覺得有些異樣的動靜。那些在暗影的日子,由于總會半夜的時候訓練,所以直到現在謝布衣都沒有真的睡熟過。
即使身上有些不聽使喚,可是還是醒了過來。
那些詭異的,窸窸窣窣的聲響更大了……
謝布衣不由睜開了眼。
這時,只見橫在自己上方竟架着一把寒刀!
那人似乎也沒有料想到謝布衣會醒,一時沒有防備,想都不想直接将刀砍了下去。
即使謝布衣再覺得一樣,剛醒來人總是防備最弱的,甚至都來不及反抗一刀就結結實實的紮如自己脖頸處。
頓時鮮血入注……
突突的聲音,她甚至能聽到血流過脖頸的聲音。
由于慌張,一刀下去并沒有刺偏了些,刺穿了最靠近脖頸的肩胛。于是不作他想,緊忙提到接着便是第二刀,或許是緊張,此時的謝布衣竟一絲一毫都感覺不到疼!
側身一閃,擡腳重重的提上那人的裆部。順手從枕頭下掏出一直背着的匕首,翻身紮入黑衣人的身上。
黑衣人幾乎震驚地看着自己肚子上插着的匕首,即使在面罩的掩飾,也看得出那張臉已經滿是怒火。
俨然是被惹怒了。
黑衣人持着刀毫無章法的朝着謝布衣砍過來,謝布衣錯開一步,顯示躲閃。刀光幾乎貼着身子劃過,旋然而動,步伐輕盈。
這時,只是覺得銀光顫動,如帶動着風聲,便覺得三亮點針紮的東西刺入了骨髓。其中一個從眉心正中心穿過。
黑衣人持着劍,看着謝布衣,此時雪白的中衣已經由于肩甲不斷流出的血,整個左半邊身子都是血色,甚是吓人。
“誰派你來的?”
黑衣人卻只是笑,嘴邊已經浸出不少血:“我一個人拉三個人陪葬也算是值了。”說着人已經順勢倒下。
不好!!!
心中從未有的慌亂驚濤駭浪的起來,眼前犯過一陣昏黑。
想也不想的便沖出了屋子,直朝着堂屋而去。
可是不大的院落确實死靜一片,不好的預感一陣陣襲來,叫嚣着的身上每個細胞。真的跑到門前的時候,竟沒有勇氣推開門。
虛掩着的門,甚至能從裏面飄來血腥的味道……
推開門,屋裏很暗。
床上躺着的兩人,依舊是睡着的姿勢,若不是從脖頸上流下的血已經将被褥染紅了,任誰看都只是睡着了。
很安靜。
謝布衣像是喘不過來氣,像是沒有察覺,腳下玄虛般傻呆呆朝着謝沛的房間而去。
聞聲醒來的丫鬟,挑着燈籠來看,誰知道卻看見宛若幽魂一般的謝布衣,一身是血,一聲凄厲的尖叫響徹雲霄,手中的燈籠滾落在地上燒了起來。
“殺人啦——”
“小姐,殺人啦——”
“……”
謝布衣卻渾然未知,看着謝沛房裏依舊虛掩着的門,隐隐飄來的血腥氣。
謝沛她這個哥哥很膽小,睡覺總是愛蒙着頭,現在也是一樣,像是往常一樣縮成一團睡着了,被褥血紅血紅的,噩夢一般……
謝布衣沒有打擾,悄悄退出了房門……
傻了一般倒在坐在謝國元夫婦的門口,麻木的臉上全是淚水。
來來回回吓得一哄而散的家丁,還有趁火打劫的人,亂了,亂了,全都亂了……
不一會兒剛才還超亂的喜府已經空無一人。
只剩下謝布衣坐在那,傻子一樣喃喃自語,嘴唇沒有聲音的喊着……爹娘……大哥……眼神渙散的癡癡看着地上越燒越旺的燈籠,越燒越旺……
不多時,已經是漫天火光,幾乎照亮半塊天。
作者有話要說:
☆、決裂2
大火越少越旺,幾乎要将一切都吞噬掉。
謝布衣渾身是血,坐在臺階上,眼神灰暗,已經猶如死灰,周身被包圍的火勢越來越大,灼熱的火舌撩過身上的肌膚,甚至能聽見肌膚被燒着發出嘶嘶的聲響。
是個正常人都應該站起身離開,可是謝布衣卻猶如傻了一般,整個人呆呆的,若不是偶爾眼睛會眨一下,幾乎讓人以為枯坐在門前的人其實已經死了,否則怎麽會一臉的灰敗,滿面的死氣。
火光越燒越旺,火勢幾乎要沖破天際。
深夜原本安靜的街巷,也因為大批軍隊的到來而變得躁動起來。不少已經睡下的人,不禁起床,甚至三兩個披着棉衣來一看究竟。
還未靠近就看見足足有上百人的士兵一桶水一桶水的往火勢熊熊的喜府澆水。
按說應該極其喧嚷的現場,卻詭異的安靜,幾乎可以聽到炙熱的火正在一點點燒斷房屋的各個角落的聲音。
詭異極了。
“太子,火勢太大,已經救不了了,為今天之際只能隔開現有的房屋,這樣才能将損失降到最低。”一個護衛打扮的士兵,單膝跪地在男人身前。
“……”男人卻絲毫沒有動靜,紋絲不動的臉上卻惡狠狠的盯着那團滔天的火勢,別人死活與他何幹!
一把揪住護衛的衣領,怒吼道:“救!救不回來就都陪葬吧。”
護衛竟不禁渾身打了個寒顫。
于是不敢再做估算,而是朝着身後的人喊道:“快,再去調來一個營隊騎兵。”
前來救火的人越來越多,可是火勢卻不見有半點的減少。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東方的天空甚至已經微微出現了點亮光。
袁相不禁回身看着前方的魚肚白的天空,唇角幹裂,似乎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甚至,道:“原來已經這麽久了。”回過頭,眼睛卻又落在前方還在燒着的房屋。
看着漫天的火光,鬼使神差的竟只想靠近。
“太子!!”一旁小心跟着的公公,吓得臉色灰白。
“……”可是袁相卻絲毫沒有沒有停頓,那煙雨色的眼眸如今已經從剛才的焦躁成了如今的絕望。
“太子,使不得啊!!”老公公趕緊跪在前面,擋住了袁相的去路。
可是袁相卻好像沒有聽到一般,還是靠近,想再靠近些……
他知道,她一定在裏面。
莫不是她真的生自己氣了?
她只是生氣自己對她不好?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有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
若是一開始,她就能乖乖聽自己的話,他一定會對她好,不會讓她難過,更不會拿他們全家的茍活來威脅她。她該是知道的,他對她怎麽可能真的狠得下手。若是她願意,就算真是要他的命,又能如何
可是,她怎麽就這麽冥頑不靈!
他不是要她委曲求全,裝模作樣,也不是要她簡單對自己如姐弟一般,他要的從來都是她的真心,執子之手的情分。
但是,漸漸地,她的沒有回應,讓他覺得發狂。越是渴望靠近,就越是離得越遠,那種無論怎麽努力都抓不到的恐懼感,使得他體內的渴望,變成了越來越躁動而瘋狂!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她些許三兩點的痛苦才能緩解自己內心的瘋狂。
但是,他從沒有想過要毀了她。
……
如果她都不見了,那她怎麽辦?
他還沒有對她說過,她對自己來說有多重要。
若是非得有個人低頭,他這次真的覺得自己錯了。
就算不能娶她為妻也好,就算臉做姐弟的情分也沒有都好,只要她沒事,只要她沒事,他什麽都願意做!
可如今,一切怕是都沒了。
這場大火……
讓他害怕。
即使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牢裏他都不覺得如此恐怖,可是如今他卻覺得疼,好像誰将他的胸膛撕開了狠狠地掐着他的心口。
……
“太子啊,你不能進去……快攔着太子啊……”老公公已經跪着抱着袁相的腿,可是袁相卻好像什麽都聽不見也看不見,仿佛中了邪一樣,像是飛蛾撲火一般,絲毫不做猶豫的硬是朝着火勢洶湧的院落走去。
她肯定在裏面的。
否則他怎麽能聽見她在叫自己。
“太子,您不能進去啊……”周圍的人跪倒了一片。
可是袁相卻絲毫聽不到。
眼睛卻還是一直盯着房屋燃燒的大火。
這時,袁相忽然看見猶如赤紅色的火光下,似乎,隐隐站着一個人。
細細辨認,那個人正是謝布衣!
“你站在那幹什麽?!危險!!快過來!!!”袁相忽然沒緣由的大喊起來。
十多位緊緊攔着太子的侍衛也是一怔。不由好奇的順着太子的視線看去,誰知道除了旺盛的火堆之外,再無其他。
各個面面相觑。
……
火堆前,謝布衣卻只是笑而不語。
袁相這下真的急了,作勢要上前拉她,誰知道身子竟然靠近不了?!
好不容易才挪動半步,卻見站在火堆前的謝布衣卻驚吓的後退,幾乎要鑽進那火堆最裏面。吓得袁相一下子就沒了主意。
“我不進去,不進去……”反反複複的嘟囔着那句話,眼睛卻一直盯着屏障般滔天的大火。
侍衛雖然覺得莫名其妙,可是太子不再上前,也覺得頓時輕松了不少。
火堆前的謝布衣似乎是見了袁相不再靠近,驚恐的臉終于平靜了,臉上又挂起了笑。但是,卻沒有半點要出來的意思,反而轉過身,作勢要躲進火堆最裏面走。
“不要!謝布衣,不要……”袁相驚吓的呼吸一滞。
聞聲,謝布衣不由回過頭,目光熠熠的看着袁相,似乎有些不解。
袁相卻幾近崩潰,顫抖的嘴唇,認命道:“……求求你,別丢下我……”袁相突然放生大哭了起來。
“……”衆多侍衛更是一頭霧水,幾乎以為太子瘋了。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無論怎麽樣都好,你別丢下我好不好……我一定會對你好,你回來,回來……”袁相突然變得笨拙,竟然連句說都出好,只是重複的說着那麽枯燥的幾句,顯得蒼白而無力。
這時,火堆前的女子終于停下了腳步,回身看着他:“可是我得先走了。”
熟悉的聲音,在袁相耳邊響起。
然後,那個火前的身影,徹底鑽進火海中,消失不見。
袁相拼命般要往裏面沖,卻被周圍的人圍得方寸難走。
“布衣。“
“……”
“謝布衣!!!”袁相哭得像是個無助的孩子,暴漲的青筋,嘶吼的痛苦聲猶如讓人疼了覺得難受。
這時,早已經被燒得猶如廢墟的喜府,發出古怪的一聲“吱呀——”,幾乎是頃刻間,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隆聲,倒塌了!
……
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這時,老天卻開起了玩笑,灰蒙蒙的天突然下起了雨。
冬日的冷雨,一點點的落下,不知道多久那堆廢墟的火勢滅了,只剩下袅袅的黑煙。
清理廢墟的士兵,從裏面清理出十幾具燒得面目前非的骸骨,究竟誰是誰都分不清楚。但是無一例外全都風光大葬。
太子卻一夜之間少了精氣神,突然就一病不起。
好多太醫都束手無策,只是抱着一副畫像,越發的沒了人樣。皇帝更是告示天下,若能治療好太子,定以金山銀山相贈。一時無數名醫到訪,但是最後都是搖頭離去。心病需要心藥醫,沒有藥引子就算是華佗在世也只能離開。
就這樣,一拖便是過了冬天。
大多數人都以為太子說不定就過了不這個冬天。
據說,後來游離得了位游歷到此的高僧點化,說是枯木可以逢春,世間充滿了機遇,也許要找的人尚有三分活路。
太子竟然突然好了,只是整個人已經瘦得脫了形,猶如快死之人瘋狂的攥着唯一的希望。将手上的畫像拓印了上萬張昭告天下,尋找此女子的下落。
可惜,依舊絲毫沒有任何下落。
“回公主,據說這是南疆那裏傳出來的告示。”
軒轅婉兒半掩着面,依舊是一臉的絕代風華。
只是若是仔細看左臉,不難發現胭脂水粉下有一道細細的疤痕,像極了一條醜陋的蟲橫亘在臉頰上,讓人覺得可惜。
軒轅婉兒接過手中的告示,看着圖畫上的女子,剛才還算是恬靜的臉,瞬間變了顏色。
有些恍惚,有些猙獰。
幾乎不作他想,立刻将手上的畫像撕了個粉碎。
不一會兒,地上只剩下一片狼藉。
軒轅婉兒氣急了,最後還是狠狠地碾過地上的紙屑才算是安生。
“不是說人都燒死了!怎麽還活着!!”軒轅婉兒大發雷霆,跪在一側的侍衛近乎否匍匐在地上。
“回公主,派去南疆的探子都說,人确實已經燒死了。”那侍衛趁機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接着道:“當初,為了掩人耳目,半個月前就已經在院子裏埋了不少易燃的油和火藥粉,哪怕是零星的火星,都能讓哪裏徹底淪為火海。何況,咱們的人都混入救火的隊伍中,若是妄想逃出來的人,早就被趁亂殺了。別說那個叫謝布衣的已經被咱們的人砍傷了,就算是好好的人,進去了想出來也得扒層皮!按說不會有漏網之魚的……”
“那這些告示是怎麽回事?”
一句話使得侍衛頓時變得啞口無言。
“現在那些探子哪?是不是還留有活口!”軒轅婉兒俨然是氣急了,拍着桌子便叫嚷起來。
“回公主,那些探子都是給了安家費的,如今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确實早已死無對證了。”
軒轅婉兒氣得顫抖,本來還算是漂亮的臉,因為猙獰變得有些扭曲。
“給我去查,我一定要讓她死!!”
“公主息怒,奴才這就去查,這就去,”
軒轅婉兒看着地上殘存的紙屑,手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臉。
時至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網速慢,留言回難,明回。
☆、舊相識
一場大雨之後,天氣漸漸回暖。
初春季節裏的一切事物都開始變得複蘇,仿佛幾個月前那場讓令人心驚膽寒的那場大火,也漸漸随着春暖大地,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
城郊外,一個渾身都是髒污的乞丐正順着曲曲折折的彎道,漫無目的的走着。已經打結的頭發亂糟糟的布滿了黑灰,因為赤着腳上面斑斑點點新添了不少的新傷口,不過最讓人覺得駭人的還是肩胛上橫亘的傷口,雖然也結痂了但是上面luo露出的黑紫卻讓人覺得觸目驚心。只是那人似乎感覺不到疼,眼睛灰蒙蒙的,沒有半點神采。癡癡傻傻的模樣,倒是七分像鬼,三分像人。
身邊駕駛而過的馬車,車上的侍衛手上還拿着畫像。
“你,就是你站住!”侍衛拿着畫像從馬車上跳下來,一把抓住乞丐的衣袖。頓時,飄來的一陣刺鼻腐爛的味道,使得侍衛緊忙捏住了鼻子。
上下打量着乞丐的模樣,黑漆漆的臉讓人分不清楚五官,于是舉了舉手上的畫像:“這個人你見過嗎?”畫像上的女子很漂亮,嫣然一笑,卻讓人覺得過目難忘。
乞丐的眼睛落在畫像上,眼睛卻依舊渾渾噩噩,似乎外界發生了任何事情都和她無關。
“問你話,你聽不見嗎?!”那侍衛俨然鮮少的耐性也用完了,一時氣不過就要揚起拳頭。
可是那乞丐還是一副癡癡傻傻的模樣。
一旁同行的侍衛一時好心,則攔了下來:“傻子一個,打他還指不定髒了咱們的手。還是找人要緊。”
話音落下,那人也不再糾纏,一把将乞丐推搡到地上,憤憤然轉身上了馬車。
乞丐組在地上好一會兒才遲緩的回過神,接着站起身,漫無目的的往前走,仿佛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一切毫無聲息,皺折幹裂。
似乎這裏發生過身,是怎麽回事都和她無關。越來越荒涼的山野間乞丐漫無目的的走着。有的時候會發會兒呆,困了則蜷着身子在地上睡覺,餓了就撿地上的能吃的吃,吃不了就餓着。也不會乞讨些事物,偶爾趕路的好心人也會丢給點口糧。
人雖然已經骨瘦如柴的,但是竟然也算是熬過了寒冬。只是,灰敗的模樣不像是活着的人,丢了三魂七魄,只剩下皮囊而已。
“咚——咚——”清晨,天才剛蒙蒙亮,深山的寺廟沉悶的鐘聲一聲聲的響起,驚奇了周圍不少的鳥雀。
清晨做早課的和尚已經送完經,開始打掃院落。要知道,今天可是初一,上門祈福的香客絕對不在少數。
“師弟,我看你也不餓,把另一個包子交給師兄吧!”小和尚胖嘟嘟的正啃着手上的素包子,揉了揉鼻子,看着已經收好笤帚的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男人笑了笑,輕輕地拍了下小和尚的頭,柔和的好似一池平靜清水,一頭的銀發更使得整個人如墨似畫,仿若入夢的仙人,只是眼睛卻因為太過沉靜反而透着幾分深邃和沉寂。
小和尚撇了下嘴:“反正今天你得下山換東西,山下有好多還吃得吶!我正在長身體,你就給我吧。”說着,撒嬌般拽着男人洗得有些發白的僧袍。
男人似乎有些無奈,笑着搖了搖頭,便将包子遞給了小和尚。
小和尚趕緊接過,趕緊揣進懷裏:“謝謝,正善師弟。”
說完,便要一縮脖子閃人,但是想剛沒走兩步像是想到了什麽,又急沖沖的跑了回來:“對了,師弟下山別忘了給我帶糖葫蘆。”
男人只是彎了彎眼角。
小和尚揣好手上的包子,瞅着四下無人,這才朝着院落後的柴房而去。
輕手輕腳的推開門,然後扒開稻草,只見稻草後面正蜷個乞丐。
乞丐似乎病的不輕,即使臉上依舊髒兮兮的,但是還能看見臉頰上不成長紅暈的兩塊。小和尚從懷裏掏出包子,放在乞丐的手上。
“這包子是我問師弟要的,你快點吃吧,吃了就有力氣了,說不定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