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由于這幅畫實在太滲人,很多乘客只是圍觀一下就離開了,顧笙作為新手,毛骨悚然的同時還被言闕摁着頭惡補知識,她要不是親眼所見,會以為這房子裏的都是瘋子。
人散開後,趙淺靠近了這幅畫,畫的留白很多,棺材周圍幾乎沒有任何其它着墨,但棺材裏的人卻異常精細,眉眼皮膚以及驚恐的表情都濃縮在巴掌大的地方,棺材的底部本來是一層白色的天鵝絨,随着時間流逝,天鵝絨已經被浸染成了殷紅色。
大量的血在棺材裏積聚,再好的棺材都是有縫隙的,大概三分鐘後,整張畫布都散發着血腥味,就這麽黏糊糊地裝裱在牆面上。
顧笙捂着嘴幹嘔了兩下,卻始終沒真的吐出來。
趙淺從背包側面摸出一卷垃圾袋遞給顧笙,“以後這樣的機會還有很多,你拿着這個備用,不然很難打掃。”
“……你們當是度假啊?帶什麽垃圾袋?”言闕心想着,又伸手多拿了一卷,她理直氣壯道,“兩層保險點,萬一破了呢。”
“看來這些鏡子都很危險,”傅忘生将指尖壓在畫作的邊緣,濕噠噠的血瞬間往指縫中滲,“但現在不知道觸發條件,只能盡量避開鏡面了。”
他說完,将鍋甩給言闕和周枕,“這條走廊短時間沒人敢來,要不你兩動手打掃打掃?畢竟任務還是要做的。”
“你誰啊,我認識你嗎?”言闕蹬着五公分的高跟鞋,“大家都是乘客,憑什麽就你話多?”
“言闕,他說的也沒錯,任務還是要做的。”周枕扶着眼鏡,無奈地拉了拉言闕,“更何況走廊不長,很快就打掃完了。”
周枕抱歉地對趙淺笑了笑,“言闕就這性格,得理不饒人,你們不要計較。”
“自然,”趙淺回道,“畢竟我的命都是言醫生救回來的……更何況我們這邊也有失禮之處。”說完,趙淺就拽着傅忘生道,“沒什麽事我們先走了,這房子不小,還有很多地方未曾清理到。”
幾乎在轉身的一剎那,趙淺喬裝出來的友善就垮臺了,他目光冰冷,小聲說了句,“這個周枕……”
傅忘生沒有追問,直到三個人走到了無人的地方,傅忘生才道,“你也感覺出來了?”
鄭凡頂着滿臉的莫名其妙,又開始掏筆記寫重點。
“這個周枕給我的感覺很奇怪,”趙淺終于将剛剛的話說完整了,“我對他沒有任何厭惡的情緒,但只要一靠近就會覺得毛骨悚然……我骨子裏想跟他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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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傅忘生的眼睛看向鄭凡,“你呢?”
“我還好啊,”鄭凡努力思考了一下,“周醫生很有親和力,人也溫柔,我對他沒有絲毫排斥。”
鄭凡是這樣,想必言闕也是這樣,否則不會選周枕作為三天任務的隊友。
“哥,會不會是大佬相斥的原因,你們覺得周醫生搶了風頭……當我沒說!”鄭凡求生欲爆表,“我就是一個坐了幾站路,還沒成年的小可憐,你們不要這樣看着我,我會被吓哭的。”
話音落,他還假惺惺地抹了把眼淚。
“也就是說,只有我們兩個對周枕懷有敵意,”趙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這件事肯定不簡單。”
進這一站的時間很早,大部分人都是在淩晨起床做準備,所以天尚未亮就已經到了站點,除了鏡子變油畫,裏面還有個冒血的死人外,整個上午還算平安無事。
整棟大房子在乘客們麻利的手腳下,已經打掃得窗明幾亮,那長相古怪的npc全程沒有找麻煩,她大部分時間都縮在廚房裏,根本不管乘客是上房揭瓦,還是下地鑽洞。
但由于每個站點的npc都掌控着乘客的生死,她不出來折騰乘客,自然也沒有乘客想不開去招惹她,除了某兩個神經病四處逛了一圈,覺得沒地方需要打掃了,就忽然鑽進廚房跟老婆婆來了個四目相對。
鄭凡沒有跟過去,他轉身又回了那幅棺材畫下面,趙淺的原話是,“那幅畫有蹊跷,周枕此人雖然讓我們毛骨悚然,但實力肯定不錯,你跟着學一學,也順便查一下張建的死亡原因。”
老婆婆正在織一件紅色的毛衣,毛衣是長款,已經差不多成形,還有個領子需要收尾,見有人進來,老婆婆只是擡眼看了一下,又繼續手上的工作。
“您老人家穿這件衣服不合适吧?”傅忘生用眼睛丈量了一下老婆婆的腰身和毛衣的款式,“您老這上下一樣粗細的身量,還有點駝背……我出錢給您多買點毛線,您織得寬松點?”
老婆婆擡起渾濁的三白眼瞟了一下傅忘生,随即猛地一抽,将毛衣的邊角從傅忘生手裏抽了出來。
廚房的布置非常簡單,一個老式的竈臺,兩口大鐵鍋,還有老婆婆坐着的矮板凳,除此以外就是五面鑲在牆壁上的鏡子,鏡子分布均勻,無論從哪個角度都能看見自己的某一部分的肢體。
因為還沒生火開竈,廚房裏很幹淨,趙淺轉了一圈,象征性的用抹布四處擦了擦,這裏幾乎纖塵不染,只有老婆婆織衣服用的劣質毛線偶爾往下掉幾縷線頭,但随即也被npc自己掃幹淨了,放在一旁的籃子裏。
“整個屋子,只有這裏被耐心收拾過,這廚房對你很重要?”趙淺忽然回身問。
老婆婆織毛衣的手頓了一下,她眼皮子向下垂,幾乎擋住了所有的目光,“客人說笑了,我一個老婦,除了呆在廚房也沒別處可去,只是順手收拾一下。”
“倒也解釋的通。”趙淺說完,又将木制的鍋蓋掀了開來。
這廚房裏一直充斥着醋的味道,很淡,不刺鼻,但掀開鍋蓋後,這種味道卻忽然四散,鐵鍋裏像是炖煮過白醋,就連鍋蓋的邊緣都受到了侵蝕,木頭中的氣味久久不散。
除此以外,趙淺和傅忘生還聞到了掩藏其下的另一種味道,很難形容,有些類似于豬肉焯熟的油腥子味。
那老婆婆幹脆停下了織毛衣的手,專心看向這兩位不安分的乘客。
然而趙淺這次卻什麽都沒說,他只是又将鍋蓋放了回去,傅忘生随即配合地打了個響指,“老人家,您繼續織毛衣,我們還有事做,就先不打擾了。”
“……”老太婆瞪着眼睛,看他兩又潇潇灑灑地離開了。
轉眼,進入站點已經四個小時,周枕提議的第一次複盤只零零散散來了三四個人,因為老屋的設施很破舊,油煙只靠個破敗的煙囪通出去,所以離主屋有一段距離,導致趙淺和傅忘生姍姍來遲。
鄭凡跟在言闕身邊,有些畏虎狼似得躲着顧笙……許辰星給這孩子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最近都不敢接近年輕姑娘了。
空氣中隐隐浮動着血腥氣,趙淺向着西南側的走廊處看了一眼,血是從那裏滲過來的,很大一灘,就算直接割破動脈恐怕也沒這個出血量。
周枕坐在餐桌旁邊,雙手交疊托着下巴,他見趙淺皺眉,于是推了推眼鏡道,“這次死得是個新手,他打破了一面鏡子,随鏡子破碎的角度被剁成了塊,那些是他全身的出血量。”
趙淺收回的目光在他臉上逗留了會兒,然後點點頭,“知道叫什麽名字嗎?”
“姓彭,彭聞語。”周枕答道。
周圍安靜了一會兒,顧笙有點不會看眼色,她怯怯地舉起手,“那什麽,聽說這裏是有時間限制的,要不咱們先複盤,就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了?”
房間裏所有人齊齊望向她,顧笙的頭一縮,縮出了雙下巴,“這就是個提議,你們要是覺得不好,也不用這麽瞪着我吧?”
她“嘤嘤嘤”着把臉埋進了言闕的肩膀中。
“我先說吧,”傅忘生拉了趙淺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邊,并隔絕了周枕的目光,“我們發現npc在織毛衣,沒了。”
“……”感情你理直氣壯第一個發言,就為了說這個?
“哦,對了,”傅忘生又接上一句,“閣樓和廚房已經打掃好了,各位不用費心。”
有了傅忘生做先例,言闕跟着道,“我們打掃了二樓的四間卧室,以及一條走廊,另外裝死人的那張棺材畫沒研究出什麽來,“她說着,看了眼桌子邊的周枕,”我們把畫割下來了,準備再看兩眼。”
“随身帶着那麽滲人的東西,你們不怕嗎?”趙淺話是對着言闕說得,眼神卻落在周枕的身上。
“我是個法醫,”周枕笑了笑,“死人的東西我不會怕。”
還留在車站的老手中,五個有三個都進過醫院認識言闕,當然也清楚她的實力,而周枕是她帶進來的朋友,因此擁有一定的話語權,當初提議複盤時才沒什麽人反對。
畢竟旅途多兇險,誰也不想得罪大夫,只是他們沒想到,周枕竟然是個法醫。
“那就沒問題了,”趙淺的眉峰一挑,“既然如此,替死人收屍的艱難任務就交給你……若是死得支離破碎,還勞煩周大夫縫縫補補,能有個全屍。”
“……”周枕很輕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