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打掃了上下兩層的衛生間。”緊接着又是一個老手發言,他從身後拿出一個布包,布包裏面裝得是活物,随着他手部的動作一拱一拱的。

“這是從下水管道裏抓住的,一共三只小老鼠。”

聚在此處複盤的人雖然不多,但都算真誠,他們将自己留意到的細節以及打掃過的區域都通報了一遍,鄭凡拿出一個學霸該有的手速,筆記寫得飛快,轉眼空蕩蕩的老房子就像是分割的牛,紋理清晰地展現在衆人面前。

一樓大部分的區域已經打掃幹淨,二樓還有幾個房間估計是剩下的人打掃的,另外還有後面的院子和緊挨着的溫泉暫時還沒人去。

等鄭凡緩過一口氣,趙淺又忽然提了一個問題,“你們打掃過的地方一共有幾面鏡子?”

雖然知道這個站點跟鏡子有很大關聯,卻沒什麽人會關注數量上的問題,所以趙淺問完後,只有零星一兩個人給出了答案。

“四間挨在一起的卧室各有六面鏡子,我猜這間老屋中所有卧室都造成了一樣的規格,所以鏡子的數目差不多,另外我們打掃的那條走廊裏一共十二面鏡子。”

雖然鞋跟不算太高,但言闕已經走了大半個上午的時間,再鋼鐵的意志也被好看不實用的鞋打敗了,她嘴裏說話時優雅地靠在桌面上,美的可以變成斷腳維納斯。

傅忘生的目光從周枕身上掠過去,停在言闕的腳上,似有意無意說了句,“這雙鞋是不是經常穿,鞋底的顏色都磨淡了……”

不等言闕回答,傅忘生瞬間轉換話題道,“閣樓裏一共是八面鏡子,大大小小都有,另外這間大廳裏是十面鏡子,卻只有廚房的鏡子是五面……你們發現問題了嗎?”

一堆狗裏出現一只貓會讓人覺得奇怪,一堆偶數中出現奇數同樣讓人覺得奇怪,趙淺補充道,“廚房的鏡面很大,是拼接起來挂在牆上的,只要不是侏儒和巨人,基本都能被分為五份。”

趙淺說着,手在脖子胳膊與大腿處比劃了一遍,“這五個部分,而軀體則剛好嵌在中間的空白處。”

“那豈不是像五馬分屍?”四面安靜,鄭凡的聲音突兀的響起,話音一落,他自己先打了個寒顫。

屋子裏其他人也跟着汗毛顫栗,才進來幾個小時已經出現了兩種死法,這站點還有多少花樣是他們想像不到的。

趙淺将這個詭異的現象抛出來後,卻沒繼續糾結,“眼前最重要的還是完成第一天的任務,我将這件事告訴你們,是希望各位多加小心……三天的任務,很容易死在各種細節上。”

說完,他招招手,“溫泉還沒人去是嗎?”鄭凡阖上筆記本趕緊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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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淺撩完就跑,還攜家帶口地跑,傅忘生給他跟鄭凡墊後,走到半途,傅忘生猛一回身,他挑眉,半是笑意半是警告,“介紹一下,他是趙淺,我的……朋友。”

停這一下,耐人尋味。

周枕又習慣性地推了下眼鏡,“我們去院子裏看看吧,任務給得痛快,陷阱必然很多,早點将表面上的工作完成,才能進行下一步。”

他與趙淺完全不同,周枕雖然是個法醫,但性格很溫柔,模樣略有些冷峻,但也不算不好相處,他的斯文優雅滲入舉止和聲音中,要不是個精英,就是個敗類。

鄭凡的筆記本據說是聖誕節發的道具,拿出來時四四方方有八點幾英寸,居然可以疊起來收進随身口袋裏,抹平了一點看不出來。

鄭凡跟傅忘生混了太久,以至于運氣方面也不能指望,別人的道具要麽保命要麽傷人,他的道具還是好好學習。

趙淺走過死人的走廊,這條走廊直通後面的溫泉,站點的季節設定在夏末秋初,天不冷雲高氣闊。

即便如此,溫泉周圍還是氤氲着一層淡淡的水汽,由此可見水溫偏高,又因為是露天溫泉,沒有頂棚,樹葉與飛蟲都會往下掉,除了翅膀打濕掙紮中淹死的,還有被燙死的,整個水面上都是漂浮物。

“……”鄭凡往趙淺身邊縮了縮,“哥,真要動手清理這兒啊?怪惡心的。”

“我們兩個不用動手,讓傅忘生來。”趙淺冷漠地站在溫泉邊上,溫泉的鏡面只剩下不足五分之一,當中有個波光粼粼的人影。

可能是水面不平整,也有可能是露天光影随風變化,趙淺似乎看見水中的人影延緩了一下,沒跟上他本人的行動步調。

傅忘生堪堪來遲,他的腳步總是穩健且輕,停在趙淺身邊時剛好聽見他坑害自己,嘴邊的笑意剛浮現又忽然收斂下去,将趙淺往後拽了兩步,離開溫泉周圍。

于此同時,鄭凡也”卧槽卧槽”地跳起腳來,“溫泉裏那個醜東西是我自己?”

“……”鄭凡的影子趁沒人發現,悄摸摸翻了個白眼。

“剛剛在大廳裏我就發現了這種情況,先是顧笙,然後是其他人,他們在鏡子裏折射出來的形象與本人動作并非高度重合,倒像是慢一拍的模仿。”

趙淺道,“這種現象幾乎在每個人的身上都有發生,卻有先後之別。”

“所以你要拿自己冒險?”傅忘生語氣一重,然後又道,“這麽有意思,不帶我?”

“……”鄭凡默默掏出筆記本寫下,“出站後,帶老板去看看腦子。”

“我怎麽會不帶你,”趙淺指了指溫泉,“打掃幹淨了,這塊鏡面都是你的。”

這裏并不止一口溫泉眼,嚴格來說是三口,傅忘生負責的這個最大,是個能容近十人的池子,另兩個相對較小,最小的那個甚至直上直下,深度不可測,最多讓一個人局促的呆在裏面。

這個最小的溫泉池分配給了趙淺,理由是他老人家之前受過傷,就算痊愈了,也得留點修養時間。

由于這個決定是由趙淺夥同傅忘生做出的,鄭凡沒有反對餘地,只能委屈巴巴地承包剩下的場地。

傅忘生之前并沒有影子脫離主體的症狀,但随着時間推移,溫泉袒露出來的面積越來越大,傅忘生映在其中的部分從脖子以上到大半個身軀,那些細微的差異終于有了痕跡。

“老大,你應該是最後一個呈現症狀的了,”鄭凡趴在趙淺身邊,拉長了脖子往水裏看,“等了這麽久,我還以為你蹭歐皇蹭到一步登天,跟我等凡人不一樣了呢。”

這孩子手腳麻利,打撈完池塘後将周遭路徑都掃幹淨了,枯枝爛葉裝滿麻袋,正堆在角落裏——前後也不過花了兩個多小時。

“新人是最先開始剝離的,而傅忘生是最後一個,”趙淺坑完傅忘生才松了口氣,“跟運氣無關,是進入地鐵系統的年限,讓他比較特殊。”

他們能得出的結論,很快言闕甚至是其它老手也會推斷出來,傅忘生如果特殊久了,很容易被人懷疑。

作為最初進入地鐵站的人物之一,說起來威風凜凜,卻也有弊端,傅忘生不是許星辰也不是李卻,他就是個經驗尤為豐富的普通乘客,同時被站點和一群人算計,也會馬失前蹄。

更何況站點還痛恨他。

“趙哥,我覺得有個辦法可以試一試,”鄭凡提議,“用黑布蒙住鏡面,直接從根源上報廢它的功能,幾面鏡子,還能自己長手長腳?”

“那這個艱難的任務就交給你了,”趙淺的目光中并沒有多大的情緒起伏,他瞟了一眼鄭凡,“你想埋在哪裏,墳頭上想種什麽草?”

鄭凡縮了一下頭,“對不起!這是個三天的任務,我太天真了!”

“訓孩子呢?”傅忘生終于趕在午飯之前将整個溫泉池搞定了,不過他采取的辦法簡單粗暴,導致溫泉池水位下降,幾乎只到原來的一半。

傅忘生聳聳肩,“反正這鬼地方也沒人想泡澡。”

趙淺擡起眸子看着他,“萬一第二天的任務是泡溫泉呢?”

“可能嗎?”傅忘生笑着問。

“……不可能。”趙淺示意鄭凡将手邊的垃圾全部帶上,“走吧,我餓了。”

這老房子雖然朽爛,這唯一的npc也顯得古古怪怪,但十一點起了炊火,十二點安排吃飯,老婆婆捶打着腰腿,在各個角落中穿梭,通知乘客們不要餓着做任務。

大廳的長桌子上已經布滿了飯菜,量雖然大,但菜品單一,都是家常所見,甚至根據地域變化,這些菜式有些偏北方的內陸地區,用蔥姜蒜很重,還毫不吝惜牛羊肉和面條。

趙淺讓鄭凡将所有的垃圾從老屋的大門口扔了出去,無論麻袋被撐得多大,在這毫不留情的絞肉機中都能化為齑粉。

“……”作為站點邊緣,防備乘客逃跑的強悍邊界,這些樹木看起來不大高興。

這是所有人第二次重聚,就連座次都有講究,大部分是跟隊友挨在一起,也有貼着新人坐的,新手對規則不清楚,就算嘴巴再牢,随便用兩句話吊一吊,也能吊出點自己要的東西。

未曾參與複盤的幾個人想用這種方法積累更多的線索,但看樣子不是很順利。

一人一個巨大的飯碗,飯碗洗得非常幹淨,碗底與四壁可以籠罩乘客的脖子以上,十七個人,死了三個,大廳裏的鏡面還是雙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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