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誓言謊言(2)
顧惜,記得你自己發過的誓麽。就算是下地獄,你也要陪着我。
身體突然一震,我猛地睜開眼睛。夢境真實得如同昨日重現。我醒來後的第一個念頭是:自作孽,不可活。
捏了捏沉重的額頭,我在黑暗中摸索着起身,伸手去扭床頭的臺燈開關,卻怎麽也夠不到。身下的床鋪突然間又是一震,我重心不穩,一下子撲倒在床邊。手臂磕到了些什麽,一陣生疼。
我的天,地震了?
上方突然有光線傳來。我順着光傳來的方向擡頭望去,然後震驚地發現,房間的大門不在它原本的方位上。我狐疑地盯着門口那個形似蕭池的身影,心中默默思考着一個問題:我到底是醒了,還是沒醒?
門口的身影慢慢靠近,我不由自主地把被子全部抱到身前,向床裏側縮了縮。身影停在床邊不遠處,在某個陌生的地方一按。頭頂亮起一團柔軟的橘黃色光芒,我眯了眯眼。
“夫人,您醒了。請問有什麽需要?”果然是蕭池。完美的臉龐,面具一般平靜漠然的表情,和每個早晨不帶任何情感、一模一樣的問候。
我扪心自問了一回,确定自己的夢境并有強大到這個程度,于是開口道:“這是什麽地方?”
“蕭先生的私人飛機。”
我見了鬼一樣盯着了她瞧一會兒,才想起來環顧四周。這是一方卧室,比別墅中的房間小了不少,但若是考慮到目前我正身處一架飛機之上這一十分具有穿越感的信息,如此的面積,就顯得有些過分了。
室內的裝飾風格與別墅十分相像,皆是低調內斂的奢華。深沉而精致,确是他的風格。我枯坐了半日,等待一片空白的大腦對眼前的狀況做出些許反應,随便什麽反應。
最終,我一把掀開被子,翻身下床。這本應是一套潇灑而流暢的動作,無奈我卧病幾日,雙腳剛着地便是一軟,只靠勉強撐住牆壁,才沒有以馬趴的姿态落地。
蕭池過來想要攙扶,卻被我堪堪避開。我深吸了兩口氣,站直了身體,同時試探着穩了穩微微邁出的腳步,一路扶着牆,搖搖晃晃地挪向房門。
門外寬敞的空間是一方十分開闊的客廳。所有的設計都與門內一樣,幾乎是把別墅的客廳縮小後原樣搬來,再适當調整一番,讓我甚至無法确定這到底是蕭紀的一架飛機,還是另一處房産。
唯一的判斷來源,其實是腳下時不時晃動的地板。
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對飛機的認識被徹底颠覆了。整個客廳為一圈不封閉的橢圓形寬大沙發所環繞,我在右側那長長一組米色沙發的正中間,非常驚訝地發現了醫生先生那張十分英俊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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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的對面,坐着這架飛機的主人。黑色牛仔褲,袖口齊齊挽到手肘處的白色襯衫,随意整理過的蓬松頭發,處處都顯得舒适而輕松。
沒有了冰冷西裝的包裹,此刻的他好像也沒有了凜冽、沒有了漠然、沒有了陰霾。若不是有這架離譜得過分的飛機作為背景,我幾乎就要認為,眼前的人是我的韓亦。
他的膝蓋上放着一臺黑色的筆記本電腦,是正在工作的樣子。他十分認真地盯着面前的屏幕,安靜而專注,好像并沒有注意到我的出現。
重逢以來,我們的每次相見都劍拔弩張。我清楚地知道,眼前的這一幕只是一種假象。他只需要擡起眼睛,就會變成我一直在費盡心思想要逃離的那個蕭紀。
陰鸷和冷厲哪裏是因為他的衣飾呢?一切只因為他是蕭紀,因為我們之間橫亘着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無數包裹着愛恨外衣的謊言和欺騙、和一條永遠無法再跨越回去的時間溝渠。
說現在的他是假象其實并不完全準确。當他還是韓亦的時候,他有這樣的一面;當他是蕭紀的時候,同樣可以有這樣的一面。這一面會出現在醫生面前,也許會出現在蕭叔面前,甚至會出現在蕭池面前,只是唯獨再也不會出現在我的面前。眼下的場景,應該算是我從醫生手裏偷來的。他大概是蕭紀很信任的人吧。
明明知道自己有多麽荒唐,且在做一件多麽危險而又毫無意義的事情,但我還是不想破壞這一刻。因為,韓亦真的已經離開我太久,而我,真的很想念他。哪怕只是自欺欺人,哪怕馬上就會後悔,我就是想再多看一眼,就是沒有扯開視線的勇氣。
“蕭紀,你什麽時候買了一塊望夫石,放在那裏做擺設?”
醫生和煦的聲音笑吟吟地傳來,我瞬間收回了視線,對他怒目相向:“是你給我下的藥?”
他愣了兩秒鐘,然後大笑出聲,那朗朗的笑聲就像六月的陽光一樣明媚。我已經很久沒有聽過這樣的笑聲,一時竟有些怔忡。
他笑意盎然地轉過身去,道:“蕭紀,你這個老婆真有意思。”
蕭紀沒有答理他,準确來講,是一動也沒有動。似乎從我剛剛進來看到他開始,他就一直維持着眼前這個姿勢,分毫不差,到現在竟已有些稍顯僵硬了。
像是在反駁我內心的想法,蕭紀突然低下頭,在遠離我那一側的沙發扶手上按了按,低聲說了句什麽,然後便又恢複了方才工作的姿勢。
片刻後,蕭叔托着一條毛毯出現在我身邊。我這才覺得,自己真的有些冷。
謝過蕭叔,我用毛毯把自己裹緊,卻發現,醫生已經走到我身邊,溫和地朝我微笑:“因為想要晚餐前趕到目的地,所以出發時間有些早。你身體還沒有養好,需要好好休息,所以我昨天特意給你加了些安神的藥物。放心,不會有任何副作用的。”
我揣着被無端放倒醒來卻不知身在何處的尴尬,挑眉瞪他,有些不買賬。
他暖棕色的眸子中笑意漸漸豐盈,滿得好像馬上就要溢出來:“說到下藥,我倒是想起聽聞的一件轶事。你對這一行的研究大概比我還要深入,放倒的都是絕頂高手,取得的成績……怎麽說呢,應該算是相當不菲。”
我倒吸一口冷氣。他怎麽連這個都知道?看來他和蕭紀的關系,比我想象的還要好。
我眼下的表情一定扭曲得可以,因為這個可惡的醫生已經再一次毫不避諱地大笑出聲:“對了,你剛剛怒氣沖沖地來找我算賬,那你以為,我為什麽要藥倒你?”
我沒有理他,只是轉過身,準備在被他氣死以及嘲笑死以前回房。誰知,他竟拉住我身上的毛毯輕輕一帶,我便直接跌進身旁寬大的沙發中。
他順勢坐到我身邊,擋住了我的去路:“為什麽呢?”他一邊堅持不懈地問着,一邊竟還眨了眨眼睛。
我極度無語地望着他,甚至擡頭望了望對面沙發上的蕭紀。這醫生真是蘇函的親兄弟嗎?蕭紀這樣冷清的人,是怎麽和他做朋友的?而且是關系非常要好的朋友?
蕭紀仍然完美地保持着剛才的動作,連眼皮都不曾擡上一擡。只是,剛剛他的手好像是搭在鍵盤上的,而現在卻緊緊捏着鍵盤兩側的邊緣。
“又看?”醫生的一只手伸到我眼前,晃了一晃,“你們兩個真是……”
“我怕被放倒賣了。”生怕他又講出些有的沒的,我迅速胡扯了一個最快想到的理由,将他的感慨打斷。
他第三次大笑出聲的時候,我幹脆閉上眼睛陷進沙發裏,準備徹底忽略這朵奇葩。
但是,他顯然是聊上了瘾,瞬間又湊了過來:“你現在虛成這樣,哪裏賣得出價錢。要賣也得等養肥了,才好壓秤啊。”
我一直繃得緊緊的臉,終于有些支撐不住。我和醫生相識不過幾天的時間,我甚至還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可是,當他在場的時候,我總有一種莫名輕松的感覺,就和蘇函在的時候一樣。
也許是因為他們确實很像,也許是因為,我的生活中實在是太缺少如他那樣的笑容了吧。那種真誠、溫和、清澈,充滿暖意的笑容。
我太累了,就讓我休息一下吧,暫時忽略一下蕭紀的存在,反正他本身從我進來以後,就一直當我不存在。
于是,我不再強撐,作勢瞥了醫生一眼,輕輕笑了出來:“那還在這裏瞎折騰什麽,圈起來光吃不動,才能上膘的。”
“這你可就錯了,”醫生轉身面向我,勾起一側的嘴角,同時擡手“刷”地擡起我們身後的遮光板,笑得溫暖而又神秘,“這裏可是養膘聖地。”
我轉過身,向窗外望去。墨藍、寶藍、碧藍,青玉、翠玉、碧玉、白玉。這就是傳說中,七種顏色的海水嗎?我呆呆地望着窗外,一時間全然沒了言語。
一頂淡粉色軟沿草帽伴随着蕭叔的聲音扣到我了的頭頂:“夫人,歡迎來到馬爾代夫。”
作者有話要說: 華麗麗的馬爾代夫之旅,正式拉開序幕~~~
男神在這裏,都要做、做些,什、什麽呢?
捂眼捂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