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晨醒未醒(2)

我在浴室裏磨蹭了很久,直到再磨蹭會就此暈厥,才一邊祈禱着早餐已經結束,一邊猶猶豫豫地挪回卧室。然後,我看見了像壁虎一樣貼在我房間玻璃大門上的秦淮的背影。

我一把抄起手邊沙發上的巨型抱枕,奮力向門砸去。大約是這一砸的震撼力夠大,秦淮随即轉身,向我招了招手。那張英俊溫和的臉龐上,挂着一個比他身後的陽光還要燦爛上許多的笑容。那笑容燦爛的讓我覺得自己分分鐘能夠哭出來。

強自鎮定了一會兒,我決定無視這個蹲守女性房門口的變态。縮進寬大的沙發裏,我打開電視機,抓起遙控器,開始一個臺一個臺地慢慢按過去。

其實對這個秦醫生,我心裏還是非常有些過意不去的。因為,我還惦記着昨天早上自己對着他進行的那一通掉架子的搶白。

雖然之後計劃道歉,卻被半路殺出的蕭紀攪和了,于是這個結并沒有被我及時解開。不過,看着醫生此刻那一臉的笑容,我想,這件十分困擾我的事情,顯然是并沒有被他放在心上。

就這一點,足見秦淮他其實是一個好人。

從相識、到這一路、再到眼下,即使是有蕭紀的面子,他也沒有必要對我這個陌生人親切友好到現在這個地步。比如,這一刻,他不僅沒有計較我對他的無視,反而還和着我換臺的節奏,不緊不慢地提供無比養眼的微笑敲門服務。

我嘆了口氣,向他投去無奈的一瞥。他立刻做出幽怨至極的表情,同時配以過分誇張的“我很餓”的肢體語言,向院子的方向努了努嘴。

我向他示意的地方張望了一番。只見院子中間,赫然立着一桌遠遠望去便知無比豐盛可口的精致早餐,和三把椅子。

蕭紀不是很忙嗎?我崩潰地想,好不容易拖了這麽久,他怎麽還不去工作?

我頹然倒回沙發裏,試圖忽略再次頑強響起的“篤篤”敲門聲,和肚子饑腸辘辘的控告。不看還好,這一看,那一大桌子食物的圖景從此揮之不去,并持續向我發出十分罪惡的誘惑。

士可殺,不可辱。我暗下決心,就是餓死,也不和蕭紀在一個桌子上吃飯。他已經看了我一個晚上的笑話,這又是要做什麽?一直以來,我們分開吃得好好的,為什麽突然要一起?難道是昨晚涮着我玩涮得過于開心,意猶未盡?多年不見,他的惡趣味什麽時候泛濫到了這種地步?

想到昨晚,我第不知道多少次崩潰得想要自行了斷。不過崩潰的顯然不止我一個。一直篤定的敲門聲不知何時已經漸漸變成了絕望的拍門聲。

我轉過頭,看到門的另一邊,英俊卓然的秦醫生正可憐巴巴地将我望着,一字一頓地向我比劃着手勢和口型:蕭紀說,等你開飯。你不來就餓着,到最後,大家都要成仙。

我一個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我和蕭紀之間的問題,每次都抓他來墊背,着實冤枉了些。再者說,昨天晚上的事故,不論始作俑者還是陰險之徒,從頭到尾都明明白白的不是我,我在其中,至多是個被同情心脅迫的受害者。

如此想來,我又為什麽要餓着肚子躲起來?那豈不是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簡直是天大的不值。越是面對這種惡勢力,越是不可以退縮。我倒是要看看,一頓早餐而已,蕭紀還能耍出什麽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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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沙發上彈起,我打開房門,徑直繞過笑意盎然的秦淮,向院子裏走去。我是非常不喜歡圓桌的,特別是在三個人的情況下。因為,無論如何,我都實在無法找到離某個人最遠的位置。

而且,在我們這個三人的組合中,有兩個沉默不語,還有一個眼神飄忽,目光不斷游弋于另外兩個散發着僵硬氣場的人之間。這樣的早餐,注定要消化不良。

我只能努力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面前的一畝三分地上。用叉子卷起一片火腿,再卷起一片火腿,又卷起第三片火腿,然後,我把這三片火腿穿成一串,毫無形象地整個塞進了嘴裏。

左手邊的秦淮,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發現他正驚恐地盯着我:“你……咳咳……你要不要,吃,吃成這樣……”

我挑起眉,向他聳聳肩,同時挑釁地瞥了瞥另一側的蕭紀。不好意思,本人吃相生來如此,是你逼我和你一起吃飯的,就莫要怪罪我拉低桌上的禮儀水準。

可蕭紀只是安靜地低頭握着刀叉,好像我和秦淮根本不存在,又好像整個餐桌上只有他一個人。

【記得有一次看綜藝節目,主持人問嘉賓,他曾經遇到過的最為震撼的事情是什麽。我當時感同身受地思考了一番,并且十分無聊地強迫韓亦也來思考一番。

從七年前,我就開始頻繁地遭遇震撼的事情,真要一一講來,簡直是不勝枚舉。但若要說其中最為有趣的,大概要數韓亦吃飯的樣子。

我從未想象過,一個人吃飯的樣子竟能好看到這個程度。不論是包子大餅,還是螃蟹雞腿,都能讓他啃出參加國宴的優雅和風度。這在我眼裏,實屬奇跡。

我至今仍然非常清晰地記得,在我們相遇的第二天一早,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慢慢解決我剛剛打來的一大碗豆漿和五根油條,卻恍然間覺得他捏的是雞尾酒杯,捧的是手繡着繁複花紋的昂貴餐巾。

然後,他擡起頭,淡淡地望着我問,你不吃?

再然後,他淡淡地看着有些走神的我摸過一根油條,在手中對折、對折、再對折,狠狠捏了捏,之後全部一股腦兒塞進了嘴裏。

從那以後,彼此的吃相,大約就分別成為我們遇見過的最為震撼的事情。

經濟條件所限,我從未和韓亦一起在家以外的地方吃過西餐。而在家裏自己胡亂烹饪的那幾次,也實在不值得為此再特意購置上一套專門的餐具。于是,即便是西餐,所有裝備也從來全是用筷子湯匙頂替。而我,也就向來無從欣賞韓亦捏着刀叉的那副模樣。】

其實,在我們相對而食的那些年中,我不止一次想象過眼前的這個場景。那時的我無法預料到,這個幻想,最終竟然以蕭紀的名義得以實現。

然而,在夢想成真的現在,我卻再也無法如當初那樣,滿心歡喜、肆無忌憚地去欣賞身邊的人了。因為,多年以後的我,既沒了的資格,更缺了心情。

我現在所能想的只有,自己當初怎麽就那麽傻,怎麽就沒有意識到,我們兩個之間的距離就像我們的吃相一樣,根本就不在同一個世界裏面。

“夫人。”蕭叔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時,我下意識地擡起頭,卻由于感受到兩頰驀然間上升的溫度,又迅速低了下去。

蕭叔,您把那條皺皺巴巴、肩膀還被撕破了的裙子于衆目睽睽之下捧到餐桌上供大家瞻仰,到底是何居心?

“夫人請問,這條裙子有些破損,您是否需要重新購置一條?”

蕭叔眼中剛剛閃過的是什麽?是笑意嗎?餘光裏,秦淮那是一臉什麽表情?遇到了什麽好事,需要将他那一張臉招展成這樣?

我自然知道他們将這一切想成了什麽。但凡正常人,大概都會想成那個……什麽。

如若被尴尬困住的人不是我,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我一定也會興致勃勃、興高采烈地瞪大眼睛,等着看好戲。可是很不幸,屁股決定腦袋。我屁股所在的位置,注定只能演戲,而不能看戲。

我突然想起電視劇中經常出現的一句話,叫做“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抵賴”。此刻,我左右手兩邊,一站一坐的兩個人,剛剛眼睜睜看着我大清早穿着浴袍從蕭紀房間奪門而出,可為人證。而其中的一個,還捧着一條明顯被暴力對待過的裙子,可為物證。

現下,只差再拍一拍驚堂木,就可以直接演成一出六月飛雪了。

我深刻地懷疑蕭叔是被指使的。這種事情,私下解決即可,大可不必捧到早餐桌上公然來問。憑蕭叔的職業素養,絕對不會如此貿然。

在餐桌上公然提一提,明顯就是要看我的笑話。這種低級趣味的事情,憑着某些人昨天的斑斑劣跡,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其必然也是今日陰謀的幕後主使。

我緊緊捏住手中的刀叉,努力克制自己不把它們丢到旁邊那個若無其事的人的臉上。

說起來,蕭紀這些年的變化也太大了些。他那樣的人,明明是最不齒于這些小動作的,這兩天卻屢屢犯戒,不知道到底是無聊到了極點,還是無聊到了極點以後直接變了态。

不論是哪種,我都不想讓他順心遂意。任憑他擺布了一個晚上,不出一下這口惡氣,實在是難解我的心頭之恨。

于是,我醞釀出一個最為單純無辜的甜蜜微笑,擡起頭望向蕭叔,一字一頓地答道:“蕭叔,這裙子該怎麽處理,我還真有些不太清楚。因為它,并不是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切,不就是耍賴麽,誰不會啊!

切,不就是賣萌麽,誰不行啊!

昨天存稿箱的自動發布又沒成功,又是後臺顯示成功前臺看不到,後來手動補上的。。。井要崩潰了,求撫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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