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又讓我頂鍋

“那便随你吧。”

昭華的語氣頗為冷淡,楊戬以為他生氣了,卻又無從安撫。他大可先行答應、敷衍了事,卻始終不願欺騙于他。兩人就這樣回到天庭,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直到穿過南天門抵達淩霄寶殿殿前,昭華才開口說道:“你先回去吧,這事還是由我去說。”

說完見楊戬沒動,又嘆息地道:“此事涉及太多,你若在場,我和玉帝不好商量。”

“我在外邊等你。”這些道理楊戬也懂,他稍稍一頓,又道:“還是你要直接回去?”

這個回去并不是指禦霄仙帝在天庭的居所,而是天柱所在的幽幻之地。在凡間的時候,他已告訴楊戬自己将要回到幽幻,卻并非因為必須回去,這點從他那還帶了些紫的發尾就能看得出來。

楊戬也不傻,自從知道昭華發色的變化與身體情況息息相關,他更是對此格外留心。如今他突然表示要回幽幻之地,卻只字不提其中原因,現下連淩霄殿都不讓自己跟着進去,想是與那業障有關。

常道天機不可洩露,但真正的天機具體是個什麽東西,卻少有人能真正懂得。只道是不可聽、不可視、不可知曉、不可述說之物。

當第一次聽到“業障”二字楊戬就明白了,不僅僅是聽到,每當說出這兩個字來,都會有種沉重的感覺。只是知曉皮毛尚且如此,倘若逼着全說出來,對昭華又是多大的負擔?

“想太多。”昭華指了指楊戬的眉心,嘆道:“鎖了。”

楊戬垂下眼,沒有說話。

昭華沒辦法,他想了又想終于說道:“你還是回司法府等着我吧,玉帝那個老棋癡,且得拖我個一年半天的。”

楊戬搖頭,堅持道:“我在這兒等你出來。”

很好,這回老東西沒棋可輸了。——昭華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殘忍的決定。

他揮揮手和楊戬告別,打算簡單地和玉帝交代一下、來個速戰速決了事,卻不料那人竟根本沒有拿出棋盤,而是坐在殿中寶座之上滿臉嚴肅。

“那個黑衣人到底是誰?業障可已清理幹淨?凡間怎會突然有業障洩出?天庭可會受到影響?”

在昭華進來之前,閑雜人等已被散去,只餘玉帝一人留在殿中。雖然哪吒先行回來也算做過解釋,但奈何他本就孩子氣性又只知表層,不僅沒将事講清楚,還弄得玉帝雲裏霧裏的更放不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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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呼還沒打呢,就被劈頭蓋臉地問了一頓,昭華表情抽動了一下,面無表情地道:“那黑衣人戴着面具,我沒透視眼看不出來;業障清理幹淨了;我不知道凡間怎麽會冒出那個玩意,目前看來天庭不會受到影響。別問我以後還會不會發生這類事情,我不知道。還有,問題一個個問。”

玉帝憋了半天,卻有不能在衆仙面前失态,好不容易等到昭華回來,這一連串問題也就圖個口快而已,卻沒想到這人竟真全作了回答。

不對,好像也不算回答。

玉帝雖然蒙了小會,卻靈光一閃沒被坑到,他迅速權衡了利弊,将關鍵部分挑了出來,“是那黑衣人洩出的業障?”

昭華想了想,“看上去是。”他左右看了看,覺得仰着脖子對話有點不爽,索性踩着樓梯到了禦座之前,往那金燦燦的雕龍扶手上随意一坐。

“當年我走之前給戬兒留了塊石頭,你可記得?”

玉帝憋屈地往旁邊挪了挪,沒好氣地道:“記得,那血流得唏哩嘩啦的,我都怕你還沒去成幽幻就直接嗝……駕鶴西去。”

昭華幹咳一聲,道:“我本不是此間之人,然而就算沒做天柱,血液似乎也有鎮地之用。而那石頭,數百年前似乎就被蓮兒弄丢了。”

這話有點兒繞,玉帝琢磨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那黑衣人就是用你的血石,壓了那千年的業障不入幽幻?”

昭華道:“大概是?”

玉帝很是郁悶,他居高臨下慣了,此刻舒服地坐在龍椅之上,卻需要稍微擡頭、才能看到昭華的表情,“你這麽坐着不難受嗎?”

昭華沉重地道:“是挺硌得慌。”

在他的目光之下,玉帝又往旁邊蹭了蹭,好在殿上龍椅寬敞得很,很快就留出了一人的空位。

“兩大男人擠一椅子,你要不要這麽惡心?”昭華見狀一臉厭惡。

玉帝大怒,“你當年和戬兒擠小床時,怎麽不見你嫌惡心!”

昭華用看傻子的眼神鄙夷地看向玉帝,“你個老不死的能和小鮮肉相提并論?”

玉帝一口老血,氣得差點駕崩。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也挺自虐的,明知道昭華每次都能把自己氣個半死,卻還老忍不住要去撩他。大概是活太久了,圖新鮮吧。——玉帝每次都如此自我安慰。

“說……說正事。”他哆哆嗦嗦的扶着頭,一時竟想不起說到了哪。琢磨來琢磨去,突然發現有些不對,“那西海的業障又是怎麽回事?也是那黑衣人幹的好事?”

昭華聳了聳肩,答案總是大同小異,“大概?”

玉帝終于不說話了。

兩人一高一矮坐了許久,昭華終于受不了那坑坑窪窪的扶手,玉帝見他站了起來,想也不想就道:“你還不能走!”

昭華汗了下,“我就換個姿勢。”

玉帝愣住,他從沒見過這麽老實的昭華,哪一次見他,這家夥都恨不得三言兩語打發自己,然後拍拍屁股走人,更何況楊戬不是還等在外面?

不正常啊。

“要不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叫我?”

……好像沒什麽不正常……

玉帝無語,他閉上眼、緩慢地揉着自己的太陽穴,“這次損了太多小妖,無論如何都得有個說法。然‘業障’畢竟天機所記,卻是不可外傳。”

昭華反應平淡,“你想讓我頂鍋?”

玉帝看着昭華面無表情地道:“或者告訴我,那黑衣之人究竟是何?”

昭華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向玉帝,“你真的年紀大了……”

玉帝呼吸一窒,忍了又忍才繼續說道:“天庭初建之時,我曾有幸與上位天柱見過一面,對那位的容貌依舊記憶猶新。”

昭華颔首,“他長得還真挺好,就是皮膚白得像個死人。”

知道這人故意要往歪帶,玉帝氣結,道:“最初你化出那孩子的時候,他頂着頭亂發和女個鬼似的,我還沒有留意,直到那日酒宴,我遠遠見到你那侍童,他竟除了年紀之外,與那天柱長得一模一樣。”

昭華理所當然地道:“我需要個人型的侍童留在天庭,總不能化個雙胞胎弟弟啊。”

玉帝根本不信,他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地道:“就算上位天柱已經仙逝,他的容貌也不是任誰都能幻化出來的,即便是你……”

“說起來,那個戴面具的黑衣人……你真不認識?”不等玉帝說完,昭華突然眯着眼說道,“我突然想起,那日随口聊了幾句,他似乎與上位天柱有些淵源……”

玉帝臉上一黑,不說話了。

昭華走了兩步,選了根最近的雲柱靠在上面,饒有興味地看向玉帝,“我不太喜歡別人诓我,本以為你活了這麽大年紀,總算能夠識點時務。卻沒想到終歸還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我們是上界中人,是不是得說不到銀河心不死?”

玉帝低低一嘆,道:“天柱的職責是鎮地撐天,壓住業障不讓它禍害世間。如今業障溢出,小妖受侵、屍橫遍野,是你禦霄仙帝鎮守失職。罰你回幽幻閉關三百年,淨化世間業障。”

昭華笑道:“才三百年?”

玉帝無奈,“我若罰你千年,你難道就真不出來?”

昭華雙手抱懷,不緊不慢地道:“你要堵我的嘴,幹嘛不直接罰個三天?”

玉帝郁悶,“你又不是凡人,罰你三天有何作用?天庭處罰都是百年起的。”

昭華颔首,“哦,既然是百年起的,為何罰我三百年?”

玉帝拍案而起,罵道:“那就一百年,現在開始,趕緊滾蛋!”

從沒見過玉帝如此失态,昭華大驚,道:“戬兒還在外頭等我呢!我淨化凡間很累了,不能歇歇再閉?”

玉帝一頭青筋,面目猙獰地道:“你累了在我天庭休息有何作用?今日起算,給你一個時辰和戬兒告別!”

昭華讨價還價還算成功,屁颠屁颠地走了。

待大殿終于只剩自己,玉帝一臉頹廢地坐回寶座,雙手撐着額頭終于露出疲憊的表情。

我是不是太寵他了……

他半三不四地想着,又覺得自己的腦袋愣是邪門,自己的侄子都沒那麽遷就,怎麽非要上趕着遷就他。一定是他陪我下棋……

……

…………

………………

他今天沒陪我下棋——!!!

終于意識到這個問題,玉帝“騰”地站起,他立刻招來天将,卻發現昭華果然已和楊戬回了司法府。

算了,百年不過須臾而已。玉帝聊以慰藉地想着,又覺得自己肯定漏了什麽,來來回回走了兩轉,才一頭是草地令人去招太上老君。

唉,全都被那混蛋帶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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