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金潇潇握手成拳,捂在嘴邊狠狠地咳了好幾聲,引了屋內兩人的目光。

“你家的事,他們知道嗎?”白行風突然壓低聲音問。

莫初白看了看門口站成一排的五個男人,搖了搖頭。

“我瞧着這幾個人身體不錯,你手頭上應該沒什麽人可用吧,倒不如拿他們将就下。”白行風說着話,從剛剛的藤箱裏撈出幾個藥瓶來,“爺爺的珍藏,只消一粒,讓他們往東不敢往西。”

山頂風大,門口更是狂風怒吼,站在茅屋外說話得扯着嗓子,不然旁邊的人壓根聽不到。白行風将要坑害人的話說的跟吃早飯一般平常,本以為門口的人聽不到他那句話呢,哪知就有人怒目而視。

白行風看過去,喲呵,是那個年紀最小的,皮相生得不錯,骨相就更佳了。老頭子眼睛亮了,走過去一把抓起金潇潇的手。

“小子,拜我為師吧。”白行風說完,就昂着下巴等待金潇潇跪下。

“金潇潇,這可是玉昭老人,生白骨活死人,月落針鎮四方。”莫初白怕金潇潇不識白行風的厲害,錯過這天大的機會,忙跟到門口來洩了白行風的底,引得他一眼剜過來。她也不怕,繼續說道,“想當年爹爹都想讓我拜他為師呢。”

“你為何不拜?”

“我不喜藥味。”

“巧了,我也不喜。”

“你,哎……”莫初白是真替金潇潇可惜,無論金潇潇藏着什麽秘密,到底不過是北國來的流民,在這昭縣落戶安家也難免遇到排擠。可拜了白行風為師就不一樣了,白行風隐居昭縣,昭縣上下都受過他的恩惠,更何況天下間想拜見白行風的不知凡幾。

“不識好歹。”白行風氣呼呼地哼了一聲,随後眉開眼笑地從剛剛拿出的藥瓶裏倒出一枚紅豔豔黃豆大的藥丸來,喜滋滋地問莫初白,“怎麽樣,要不要?”

“他們并非壞人,又一路相護,我不能以怨報德。”

“切,不是你,我還不拿出來。”白行風藏寶似的将那藥丸倒回藥瓶裏,又放回藤箱,伸展了下手腳,“走吧,下山去,我有五天沒下山,也不知曦娘這幾日如何?”

白行風惦念孫媳婦的身體,歸心似箭,恨不得從崖頂能直接蹦到山腳去。他拎了藤箱,看金潇潇等人還站在門口,沒好氣一巴掌推開金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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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幾個,在昭縣可得安分點,我能幫你們落戶,便能讓你們待不下去。”

“誰稀罕?”金潇潇滿不在乎地說。

“哦,丫頭,你看,他們自個兒不願意,這不怪我不幫你,你也不算沒實現諾言。”

“爺爺。”莫初白忙不疊地給白行風說好話,又朝着金潇潇使眼色。好在金三元等人聽說可以在昭縣安家,喜得都快找不着北,拉着金潇潇不許他再亂說話。

“他年紀小,老爺子你別生氣。”金三元給白行風道歉,又伸手想要幫白行風拎藤箱,卻被白行風重重一巴掌拍在手上。

“我的東西,你們可不能碰。”白行風看着上了年紀,身子骨卻硬朗的很,那裝滿瓶瓶罐罐的藤箱他拎在手裏就跟玩似的。

俗話說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難。白行風和金潇潇等人還好,莫初白下腳時戰戰兢兢,好幾次都踩到松動的石頭,驚出一身冷汗。這怪石林裏往下走,一會兒一絲風都吹不到,一會兒卻是能将人吹走的狂風。

莫初白暗恨自己沒用,從前錦衣玉食,會吟幾首詩,下幾盤棋,秀幾個扇面,被家裏人誇贊一番,便自覺是聰慧能幹的一代才女。可這離了莫家莊,她才真切地明白過來,沒有父母給的身份,她什麽都不是,連這山路都走得沒別人穩當。

因着一路走着一路想着,莫初白的腳底一打滑,整個人就往下跌出去。

“啊。”她脫口而出一聲驚呼。

胳膊被人拉住,緊接着身子淩空而起,落到一個人的背上。那是金潇潇,他背過她,她還記得那瘦削卻健壯的肩背,和扣在身上有力也守禮的一雙手。

“謝謝啊。”莫初白大大方方地道了聲謝,安安心心地趴在金潇潇背上。

“恩。”金潇潇坦坦蕩蕩地受了她的一聲謝,穩穩當當地往山腳下走。

白行風大半夜的歸家,院門早被拴上了,他于是将院門敲的砰砰砰響。院子裏過了好一會兒才亮起燈火,然後院門被打開,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吼道,“誰啊,大半夜的敲個鬼啊。”

“你說誰是鬼,你說誰是鬼?”白行風拖了鞋子敲在白牙的腦門上,以更大的聲音吼了回去。左鄰右舍聽到敲門聲都有些動靜,聞聲一下子安靜了。

“哎呀我的爺爺,你咋大半夜回來了?”

“這是我家,還不準我回來?”白牙這話更捅了馬蜂窩,登時又被打了幾鞋底,他不得不往院裏退,兩個人于是在白家寬闊的院子裏上演了一出你追我打。

那爺孫倆打的起勁,誰也沒注意到東廂房掩着的門被打開,走出一位端着油燈的妙齡婦人。那小婦人有一張圓圓的看着很喜慶的臉,和一雙狹長如柳葉般會說話的眼睛,穿着一身男裝,凸出的肚子讓莫初白一下明了她的身份。

曦娘先是朝着莫初白一行人微微笑着示意,緊跟着眉頭一挑,将那油燈随手擱在一旁,腳下帶起一陣風,靈活地完全不像個孕婦,拂柳穿花般擠進打的正歡的爺孫倆當中,一手将白牙往東廂房的方向推開,一手輕巧地奪走白行風手中的鞋子。

“爺爺,夜裏涼,可不能打光腳。”她的聲音軟軟糯糯地,滿是蜜糖的味道。她半跪在白行風面前,侍候着他穿上鞋子,以右手在腰後微扶着自個兒站了起來,抿着嘴笑眯眯地說,“爺爺回來,我們高興都來不及呢,我正打算讓牙哥哥明兒上崀山去瞧瞧你。”

白行風見了這位孫媳婦,那是一點脾氣都沒了,臉上盡是笑容,忙不疊地道,“你咋出來了,快回屋去歇着。”

“曦娘,你先回屋去,這老頭子我來對付。”白牙捂着頭站在曦娘身後,伸手要扶她回房,他那話又惹得白行風蠢蠢欲動,手指頭都咯咯地響起來。

“總要先把客人迎進來。”曦娘就着他的攙扶,轉過身望向還在門口有些傻眼的一行人,“客人們請先進來,讓你們看笑話了,他們鬧着玩呢。”

“曦娘姐姐。”莫初白自來熟地喊道。

“這位妹妹好,快進屋,外面涼着呢,餓不餓,我給你們下碗面去吧。”

“多謝姐姐,我們不餓。我們就是送白爺爺回來,這天也晚了,就不打擾了,我們先回客棧,明兒再來拜訪。”莫初白忙道,讓個孕婦大半夜為自己忙活的事兒她可幹不出來。

“都到昭縣了,還住什麽客棧。”白行風将眼睛一瞪,“他們去住就好了,你就住咱家。”白行風說完,就指揮白牙去收拾客房。白家雖說沒有呼奴喚婢,卻并不差錢,這房舍修得寬敞,客房有三四間,都空着的。

莫初白被白行風拉着胳膊不讓走,先是看了眼白牙所在的東廂房,才對金三元五人道,“那你們明天早上過來找我。”

金三元點頭,他大約是聽過白行風的名頭,很放心将莫初白留在白家,一點都不擔心那一千兩金子飛了。

曦娘看着金三元等人走遠,關好院門,親親熱熱地挽了莫初白的手,問她,“還不知妹妹怎麽稱呼?”

正收拾客房的白牙一下子将頭探出窗子,“曦娘,這就是我給你說過的那位小白妹妹。”

前面白牙正眼都沒瞧過自己一眼,莫初白還以為他沒認出自己。

“白牙哥哥。”莫初白磨牙,面笑眼冷地喊道。

白牙嘿嘿一聲,将頭縮回屋內。

“原來是你啊。”曦娘笑得前仆後仰,“你們那點事兒,他都給我說了。妹妹你可別生氣,他這人,你和他生氣生不完的。”

當年白牙在莫家莊沸水澆花掀瓦看月,可都是莫初白領的頭。只是這家夥腦袋不好用,闖的禍明明都遮掩的過去,大人只要拿着荊條一問,他就一五一十全交代了。想她莫初白,前面十歲調皮搗蛋挨過的罰加起來卻沒白牙在莫家莊三天的多,到最後還留下個爛攤子直接逃之夭夭,讓莫初白生生被莫望關了一個月的禁閉。

白行風見曦娘招呼着莫初白,便朝着莫初白揮揮手,回了自個兒的屋子,很快屋內鼾聲震天。正在收拾客房的白牙于是再次在窗戶那露出頭來,朝着曦娘和莫初白招手。

“小白妹妹,這次可又有什麽好玩的?”等莫初白走近了,白牙迫不及待地問。

“白牙哥哥,收起你這幅傻樣子,大家誰不知道誰呀。”莫初白扶着曦娘走進客房內,又道,“我這裏真有好玩的,今晚上就去,敢不敢?”

“那有啥不敢的。”白牙樂不可支地應了一聲,一溜煙跑回東廂房,再回來時身上已換上方便夜行的勁裝,眼巴巴地望着莫初白,若是有尾巴,恨不得能朝她搖幾下,“咱們這就走?”他得意洋洋地說,“我就知道你這丫頭鬼精靈的,沒那麽容易死。這些天,我一直等着你來找我。你放心,憑咱們的交情,上刀山下火山,我都陪着你。”

莫初白滿頭黑線,大哥,你媳婦兒就在旁邊,你說這話真的沒問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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