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午前到了城裏,蕭邢宇扶着謝汝瀾下了牛車,向丁勇辭別。謝汝瀾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大抵是因為大難不死,這時才想起來問蕭邢宇。

“我們現在去哪?”

蕭邢宇扶着他走,一手還拿着對方的長劍,與那一身粗布衣衫實在是不相稱,且這人還端得一副俊雅相貌。在街上找個人問了下,得知了醫館的位置,蕭邢宇細心地扶着謝汝瀾向醫館走去,一邊說着自己的安排。

“雖然上次給你用的藥很好,但是昨天傷口又裂開了,我們先去看一下大夫,給你用最好的藥,保證連疤痕都不會留!”

謝汝瀾聽得好笑。

“有疤就有疤呗,多大點事兒。不過你确定你現在還有錢嗎?”

這人将自己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都給了丁家夫婦,現在身上哪裏還有錢。

蕭邢宇也笑了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先送你去看病。”

謝汝瀾聞言卻不願意,推說自己的傷已經好多了,蕭邢宇反應過來,謝汝瀾不願意被其他人看到自己身後的紋身。蕭邢宇細想一陣,便扶着他去了另外一個地方,應當是個當鋪的地方,門上匾額寫着幾個大字。

翠寒堂。

蕭邢宇扶着謝汝瀾走進去,那當鋪不大,裏面光線不足,略有些昏暗,高大的櫃臺前只有一個青年拿着筆杆打着算盤安安靜靜地算着賬,顯得格外冷清。

狹小的當鋪裏不斷回響着敲打算盤的聲音,噠噠噠的傳入謝汝瀾耳畔,謝汝瀾不解地望向蕭邢宇,低聲問道:“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莫非是要當東西換錢?謝汝瀾卻很快否決,因為這是蕭邢宇面色凝重,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來了這裏,不像是只要當東西那般簡單。

蕭邢宇朝他寬慰一笑,安撫道:“沒事,我先辦些事,很快就好了。”

他說罷便松開了謝汝瀾,到櫃臺前找那算賬的青年。

“掌櫃的,我來當些東西。”

謝汝瀾站在一邊看着,那年輕的掌櫃似才見到有人進來了,瞥一眼蕭邢宇二人,目光并沒有因為謝汝瀾的容貌而有任何波動,而後迅速低頭在賬本上繼續勾勾畫畫些什麽,漫不經心地調子拉的很長。

“什麽東西,拿出來瞧瞧?說好了,我們當鋪不收活物,若是要當你身邊這位小哥,那就算了,雖然是比別人好看些,可我們這裏不收活人。”

蕭邢宇頓時笑了起來,忙道:“我自然不是要當他的。”

彎着眉眼回頭望向謝汝瀾,卻被謝汝瀾似氣惱地白了一眼,蕭邢宇便立馬接着道:“不知道老板這裏收不收字畫?”

那掌櫃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将筆杆放下,坐直了身子擡頭望向二人,蕭邢宇這才注意到這個青年長得甚是伶俐,眉眼細長,雙眸似有靈氣,很是讨喜。

掌櫃在櫃臺前伸出手,笑着說:“什麽字畫,拿出來看瞧瞧看?”

蕭邢宇道:“其實也不算字畫,就是一張借據。”

掌櫃微擰起眉,覺得蕭邢宇在逗他玩,蕭邢宇又道:“端木家家主寫下的借據。”

“家主?”

那掌櫃聞言睜大了眼睛,蕭邢宇在懷中取出一物,将那物遞交到年輕人面前,蕭邢宇道:“掌櫃的若不信,不妨看一看,這的确是你們家主親筆。”

那年輕人更是驚訝,“你是怎麽知道翠寒堂是端木家的産業?”

蕭邢宇擡起手,指向櫃臺前挂着的一塊紅木牌,上面似刻着祥雲紋路,蕭邢宇篤定地說:“這難道不是端木家的家徽嗎?更何況,翠寒堂遍布整個江南,誰不知道這是端木家的産業?”

掌櫃半信半疑地接過那物,那是一塊有些陳舊的繡帕,單看料子,的确是上乘之品,上面似乎寫着字。本來擰緊的眉瞬間舒展開,拿起那物在掌心端詳許久,掌櫃面上露出似見鬼一般的表情。

許久後,才沉着臉問蕭邢宇:“這手帕你哪裏來的?”

蕭邢宇好像松了口氣,而後笑道:“這是我一個朋友給我的,他說這是端木家家主所贈之物,只要拿着它來端木家名下的任何店鋪,不論我要多少,都能馬上取錢。”

掌櫃想了下,終于撩起眼皮子瞪圓了眼打量着他們二人,一人穿着粗布衣裳,身上卻有股貴氣,俊雅不俗。而另一人更是貌美之極,方才掌櫃的才會拿他打趣,身上披着貴重的錦衣杏袍,卻是生了病的模樣,面色蒼白,看着很是虛弱。

掌櫃擰眉道:“翠寒堂的确是在端木家的,公子此物也确實是家主之物,只是我這櫃上的銀兩不多,不知道公子要取多少?”

聞言,旁觀已久的謝汝瀾倏地瞪大了眼睛,想看看那手帕上寫了什麽。

謝汝瀾是聽說過端木世家的,江南有頭有面的人,哪個不知道端木家?

這個端木家幾代經商,現如今更是壟斷了整個江南商業,不論是客棧酒肆,青樓賭場,醫館米鋪等各種行業均有涉獵。而端木家本家就在雲州,此地離雲州也不遠。

謝汝瀾由此猜測蕭邢宇是認識端木家家主的,只是不知道有什麽淵源,還被贈與香帕。

蕭邢宇倒也不客氣,同那掌櫃道:“銀子你看着先給一些,過會兒我和我朋友去隔壁客棧住下,你再送千兩銀票過來。還有就是我朋友受了刀傷,你再快些叫個醫術精湛的大夫過來,記得要口風緊些,我朋友的傷藥,也務必要用最好的,不能有半點馬虎。”

謝汝瀾聽到蕭邢宇這話更是面露驚訝,心中有些細微的悸動。

剛才還懶懶散散的掌櫃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将那繡帕雙手奉上遞還蕭邢宇,殷勤地連忙點頭,一一應下:“是是!我這就親自去辦,不知道這位爺怎麽稱呼?”

蕭邢宇收回手帕正巧見到了謝汝瀾好奇看過來,想了下就沒收起來,向那掌櫃胡扯一句。

“我姓謝。”

謝汝瀾随即擰起了眉頭,心道蕭邢宇怎麽還跟他姓了?

掌櫃直接取下腰間錢袋遞交給蕭邢宇,而後恭敬地說着:“原來是謝公子,小人翠寒堂第三十八分店的掌櫃賀江,謝公子請放心,銀兩小人籌齊後馬上送過去,這就去找大夫來醫治這位公子。”

那錢袋沉甸甸的,怕是不止二十兩碎銀子,蕭邢宇直接取了錢袋便帶着謝汝瀾出去,還真的朝對面客棧走去,謝汝瀾這才疑惑地問起他來。

“你跟端木家的家主認識?”

蕭邢宇方才端的一副鎮定的架子自一出當鋪門便沒了,老老實實地将那繡帕遞給謝汝瀾,解釋道:“我從小就認識她,她欠我錢了,就給我立了借據,你看這上面。”

不知道蕭邢宇對他是哪裏來的信任,謝汝瀾心下莫名,卻也不客氣地展開雪白繡帕一看,頓時抽了抽嘴角。

上面兩排扭扭歪歪的大字,還有些錯字,看上去更像是幾歲的小孩子寫的,約莫是端木家家主欠了蕭邢宇一串糖葫蘆,往後蕭邢宇要多少錢她都給的意思。

若不是後面有個端木家的紅章蓋上,謝汝瀾絕對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難怪剛才那個掌櫃的那般看蕭邢宇,蕭邢宇将手帕收進懷中,不好意思地笑着道:“那丫頭從前很讨人厭,我就讓她寫了這個,不過那麽幼稚的都是小時候的事了!”

端木家的家主是個女子?謝汝瀾微微詫異了下,而後想到,別的皇子小時候在幹什麽他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蕭邢宇小時候一定在欺負女孩子,頓時有些啞然,便将那繡帕還給蕭邢宇,不再多問。

二人去了客棧要了房間,但因為他們看上去衣着落魄,若不是拿出了銀兩,那城中最大的客棧裏的店小二又怎會給他們帶路去上房。蕭邢宇一路攙扶着謝汝瀾,全然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謝汝瀾不是沒看到,心裏也更信任他幾分。

安頓下來不過多久,房門便被敲響,來人正是剛才那個年輕的掌櫃賀江,他身後領着一個背着藥箱的年輕大夫,手上還拿着一個小木箱。

“謝公子,大夫請來了。”

蕭邢宇看了眼那大夫,倒是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當下點了頭,領着他們二人進屋。

看出蕭邢宇對謝汝瀾的緊張,賀江進了屋便催促那大夫給端坐在桌邊的謝汝瀾看診,蕭邢宇卻搖頭道:“我朋友的傷很嚴重,麻煩大夫先到內間去看看傷處。”

來時賀江和大夫說過是外傷,那大夫點下頭,随着蕭邢宇和謝汝瀾進了屏風後,賀江知道蕭邢宇是不想讓他見到,便也安安靜靜地候在外頭。

謝汝瀾卻是很緊張,他沒答應過要讓別的人來幫他治傷,握緊了蕭邢宇的手腕,冷着臉壓低聲音,恰巧只能他們二人聽到,似惱怒道:“我不要他看,你快叫他走!”

蕭邢宇這會兒再不願意遷就他了,挑眉道:“我又不會醫術,你的傷總要找大夫瞧瞧的,再說了,昨天夜裏也有老大夫瞧過了,你放心,不該看的地方,我是不會讓他們看到了,乖,讓他看看吧。”

且不說蕭邢宇坦白昨天夜裏就已經有人看過他的背了,謝汝瀾卻是被他那一聲溫溫柔柔的乖吓着了,竟雲裏霧裏地默認了。

當蕭邢宇讓他坐在床沿,拉開他的衣物時,謝汝瀾才反應過來,動作有些過激的護住自己的衣襟,眼中似有些害怕。蕭邢宇知道他在顧忌什麽,柔聲道:“你剛才答應過我的,就讓他看看傷口,很快就好了。”

那年輕的大夫此時正卸下藥箱,見二人黏黏膩膩地還在咬耳朵時忍不住輕咳一聲,提醒一句:“不知道公子傷勢如何,是被何物傷到的?”

還有旁人在,謝汝瀾有些赧然,掙紮了一番,而後咬着唇微瞪着眼睛跟蕭邢宇煞有其事地囑咐道:“就看一次,看完馬上讓他走!”

眸子裏似有些水光閃爍,因為氣惱清瘦的臉上有些氣鼓鼓的,微微嘟着嘴唇,看起來甚是可愛,蕭邢宇咽了咽喉嚨,急得都快要對天起誓了。

“我保證,不會讓他看到太多的!”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有話說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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