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咚咚!”

“寶寶,媽媽進來了。”

房門打開,換上睡衣的趙捷修坐在床上,他的右手手掌纏上了繃帶,眼眶還有些粉紅,不說話時是一副可憐相,讓人心生憐憫,可一旦帶上了表情,就憤恨猙獰,“趙疏遙被揍了嗎?”

馮語秀做到他身邊,神态溫柔,“你爸爸給了他比揍他一頓更嚴重的懲罰,寶寶,以後你再也不會在這個家,在華市看到他了。”

趙捷修緊咬的牙關松了松,但還是覺得不解氣,“我這輩子也不會忘記今天!是我最恥辱的一天!”他在衆目睽睽之下被趙疏遙踹翻在地,在場所有人的表情,他們的嘲笑,他本該最耀眼的生日宴會,全被趙疏遙毀了!他恨死趙疏遙了!

馮語秀看出兒子忿忿不平的內心,将他摟進懷裏,“媽媽當然不會放過他,只要他不在趙家,我有的是法子讓他不好過。”

靠着母親的胸膛,趙捷修委屈道:“一定要幫我出氣。”

趙家的主要人脈都在北方地區,而在南部的南市就有些鞭長莫及了,趙父找人幫趙疏遙在當地辦理入學手續就花了三天,事情辦好了之後,趙疏遙早就整裝待發了。

“票阿姨已經幫你買好了,今天下午四點,司機會送你過去的。”馮語秀笑得溫婉,“還有六個小時,還有什麽要拿的趕緊收拾好……哎呀,捷修下來吃早餐了,疏遙你快回房間。”

趙疏遙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起身要離開客廳,保姆阿姨走了過來,“疏遙少爺,趙先生叫你去書房。”

趙疏遙轉身往樓上走,而趙捷修正好下樓,他們不可避免的打了個照面。

趙疏遙直視前方,視趙捷修如空氣。

趙捷修警覺萬分,兇狠地瞪着他,“我說了不想看到你。”

趙疏遙淡然略過他。

“寶寶,過來吃早餐了。”馮語秀在樓下喚道。

趙捷修踢了一腳圍欄,一跺一跺地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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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書房門口,趙疏遙擡手敲門,門後傳出“進來”,他便推門而入,趙父單手端着茶杯背對着門口站在窗邊。

趙疏遙合上了門。

趙明凱轉身,溫聲道:“過來,坐沙發上吧。”

趙疏遙坐在書架旁的沙發上,趙明凱也走了過來,坐在他身邊。

“咱們父子倆,多久沒坐下來好好聊聊了?”趙明凱說。

趙疏遙目視前方,并不答話。

“你這孩子,性格不知道随了誰。”趙明凱無奈搖頭,“我和你媽媽都不是冷冰冰的性格,你……”

“您找我,到底想說什麽?”趙疏遙冷漠地打斷他。

趙明凱一愣,有些不悅,“我是你爸爸,想和你聊天兒還必須要有個理由是嗎?”

“我們沒什麽可聊的。”趙疏遙漠然道。

“你……”趙明凱語咽,“你還怪我當時責怪你了?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什麽錯?當時我差點就要談成一筆大生意了,結果後邊傳來你們兄弟倆打架的事兒,你們讓我看起來像個笑料知道嗎?”

“他侮辱了我媽媽,就該打,其餘的與我無關。”趙疏遙冷冷道。

趙父不住的搖頭,“都是渾孩子,不知道什麽叫分寸,什麽叫大局為重。”

趙疏遙轉頭看着趙明凱,從他的臉上看出了恨鐵不成鋼,看到了無奈,這個男人口口聲聲說他的母親才是他的真心愛人,可讓母親颠沛流離的是他,背負罵名的是他,客死他鄉的是他。所以他那套父子情深,讓趙疏遙感到惡心。

“不說那些了。”趙明凱揉了把臉,“南市那邊的學校已經幫你安排好了,是市一中,到時候你直接去報名就行了。房子還是當年的房子,我早就賣下來了,你還記得嗎?你和你媽媽一起生活過的,不記得也沒關系,我待會兒把地址給你。在那邊你人生地不熟,什麽事都要自己安排了,遇到什麽困難就打電話回來,我會幫你解決的。唉,疏遙,你不要覺得爸爸偏心捷修,其實我……”

趙疏遙霍地起身,“知道了。我還有些書沒拿,先去收拾了。”說完,他不等趙明凱說完,徑自離開了。

趙明凱再次被堵了一下,他看着趙疏遙頭也不回的離開書房,升騰起了一股挫敗,他怎麽也弄不明白,在這個家唯有他給予的溫情最多,可趙疏遙對他甚至比對趙捷修還要疏離抗拒。

他疲倦地嘆息。

趙疏遙在合上門之際,聽到了這聲嘆息,但他的心依然如同磐石般不為所動。

這些所謂的關懷與溫情,不過是趙明凱的自我感動罷了。

下午三點,趙疏遙背着背包,背包旁垂着一把布裹着的竹刀,他拖着行李放進車子的後備箱,然後前往……火車站。

“火車站?”趙疏遙微微蹙眉。

“這是您的證件和火車票。”司機把東西遞給他。

趙疏遙一看,從華市到南市的火車票,二十三個小時,硬座。

車在行駛,他扭頭往後看,趙明凱和馮語秀還站在門口目送他,馮語秀笑得明媚。

怪不得她會那麽熱心。

趙疏遙并沒有太大的波動,只要能離開這裏,什麽方式他都可以接受。

擠上了火車,趙疏遙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唯一的幸運是,這是個靠窗的硬座。

車廂滿是乘客,有各式各樣的聲色。趙疏遙長得出衆,相鄰的,對面的,隔着過道的,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那清冷的氣質,俊秀得精致的眉眼,真的不是小明星?

趙疏遙沒在意那些目光,他坐下後,眼睛看的一直是車窗外的景色,直到火車開動,畫面不斷遠去。

他終于離開了那個家,離開了那個排斥他,算計他,仇恨他的那個家。

在這個車廂的,目的地大都一樣,不少人都是老鄉,他們很快就成了熟人,熱絡的交談起來。自然少不了和趙疏遙搭讪的,先是一個熱情的大媽,她得到趙疏遙點頭搖頭的回應後,身邊的人也紛紛過來搭話,特別是幾個大學女生,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要把趙疏遙了解得透透的。

但趙疏遙絕對不是和善友好的人,他只回答了“到哪裏”的問題後,便帶上耳機扭頭看着窗外了。

目中無人,沒有禮貌。

可看到他白皙完美的側臉,那些怨言又被這無懈可擊的美顏擊破了,這樣一張臉,做什麽都可以被原諒啊。

夜漸漸深,交談的聲音變少,許多人都各有各的風采姿勢,睡了過去。

趙疏遙沒在這樣的環境過過夜,沒有良好的睡眠環境他睡不着,頭腦也格外的清晰。

他拿出車票,手指在南市這兩個字上面摩挲了一下。

他記得這個城市,也記得他和媽媽的那個家。

四歲的時候,趙明凱帶着他和母親來到了南市,這是趙明凱安排的處所,因為那裏離華市很遠,可以他保護媽媽不受傷害。

他的媽媽沒有錯,錯的從來都是趙明凱。他隐瞞了已婚的事,與他的母親——一個日本留學生陷入了愛河,繼而有了他們的結晶趙疏遙,知道趙疏遙三歲,趙明凱的原配找上門,她才知道事實。他的母親是個傳統的大和撫子,溫婉,內斂,守則,未婚先孕已經是她為她所愛的男人做出的最大讓步,可她從未想當破壞他人家庭的人,哪怕趙明凱口口聲聲說他并不愛馮語秀,他們的婚姻名存實亡。

但她依舊被打上了小三的烙印,所有人都忽視了這場罪行的罪魁禍首,矛頭全對準了她。

于是趙明凱帶着她和趙疏遙一路南下,讓他們在南市暫時定居。

他說,你們等等我,等我把公司上的問題處理好,就離婚,然後接你們回來。

善良的她相信了,和兒子相依為命,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生活。

趙明凱偶爾會來看他們,可離開時依然是獨自一人。

最終她等來了趙明凱的原配。

那時候他去幼兒園了,并不知道母親遭遇了什麽,可他翻閱母親留下的日記,看到了從那天起,溫柔美好,想芙蓉一樣皎潔的母親枯萎了。

兩年後,母親懇求趙明凱接走趙疏遙,承諾永遠不會在出現。

母親自殺了。

趙疏遙的眼睛裏映照着窗外飛速掠過的光點,光點像星星一樣閃爍着,他閉上了眼睛。

是他哭喊着讓母親帶他離開的,他不願意繼續留在南市,那裏讓他不快樂……

為什麽會不快樂。

因為一個人。

鐘時天。

趙疏遙很聰明,他的記性很好,他甚至記得兩歲的時候生日那天母親穿的衣服的花紋,那天母親親手為他做蛋糕,那時她的廚藝還很糟,一個蛋糕從早忙活到晚,最後端出來的時候腳底一滑,蛋糕全摔到臉上了,他印象很深,因為他被逗得非常開心。

在南市生活的記憶他還保留了七成,其中鐘時天占據了這七成中很大一部分。

他不會忘記,因為這個男孩惡劣的捉弄與鄙夷,讓他對南市感到害怕,他想逃離,所以才哭求母親帶他離開。

如果當時他沒有走的話,那麽母親就不會……

趙疏遙睜開了眼睛,眼中的寒光像毒蛇尖銳的牙尖。

鐘時天,你還在嗎?

同一趟列車,某間軟卧裏。

縮在被子裏睡覺的某人忽然驚醒,他的四肢僵硬發涼,眼睛失神地看着車廂頂,五分鐘才緩了過來。

他呼出了一口氣,就算暖氣足得發熱,他還是裹緊了被子,含糊地嘟囔:“怎麽又是那個噩夢。”然後又迷糊睡過去了。

第二天下午,終點站南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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