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高全拿着花名冊，心驚膽戰站在淩王舊府前候着。
做了十幾年的總管太監，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只是這每次見裏面的這位主子，他都是提起十二分精神，将心提到嗓子眼，平常請安都如此，更別提如今采選這種事了。
南無阿彌陀佛，保佑他能順利完成聖谕。
見裏面有人出來，高全趕緊陪起笑臉，“喲！是魏姑娘啊！”
“高公公有禮。”
魏沅莞臉色清清冷冷，高公公又不敢直接提花名冊的事，只得讪讪笑了笑，“魏姑娘一直陪在娘娘身邊，皇上甚是感念，前些日子魏大人進宮，皇上留着說了好會子的話呢！”
魏沅莞颔首，禮貌又疏離，“多謝皇上挂念，能在皇後娘娘身邊乃是沅莞的福氣。”
“魏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京城誰不誇贊！”高全臉上胖乎乎的肉都快笑到一起去了，“再說了這魏老夫人也是”
“高公公。”魏沅莞十分有禮貌地打斷，“若無要緊事，皇後娘娘午睡快要醒了，沅莞得去伺候了。”
“這……”高全為難，這花名冊都還沒給出去呢……
“高公公？”
高全咬了咬牙，前後都是死，心想也豁出去了，直接退了一大步，對着府邸行稽首大禮，“奴才奉皇上之命，将秀女花名冊送來給皇後娘娘閱覽，皇上有令，皇後娘娘需在今日将初選名冊反饋于禮部。”
高全一口氣說完，才發現自個後背冷汗一片。
“沅莞！”
只見裏面跑來個小丫頭悄聲說了幾句什麽，魏沅莞便點了點頭，朝高全行禮，“皇後娘娘有旨，六宮采選事關天家顏面，皇嗣延綿，非同小可，絕不可大意。”
高全叩首，心喜，“皇後娘娘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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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選名單直接關系最終殿選，需慎而再慎，不得含糊。”
高全再叩首，“是是是！”
“故而----皇後娘娘有旨，令諸位秀女在三日內繡制玉帶，圖騰以百花争鳴為基，詩詞歌賦為調，三日後娘娘将根據繡制的玉帶決定初選名單，并将獲得頭魁者的玉帶獻于皇上。”魏沅莞看了高全一眼，“既是未來的大楚皇妃，怎可不擅女紅不通詩書，皇後娘娘的意思，高公公明白了嗎？”
“明白，明白，奴才明白。”高全長舒一口氣，雖然不是最好結果，但起碼主子還給了轉圜餘地，還不算太壞，“那這花名冊還勞煩魏姑娘呈給皇後娘娘，三日後，奴才會将秀女們的玉帶送過來，供娘娘品選，奴才告辭。”
“公公走好。”
魏沅莞見高全走遠，便問道，“娘娘醒了？”
“醒了，這不，便讓我給你來傳話。”星兒有些摸不着頭腦，“你說娘娘這是什麽意思呀？馬上就要采選了，娘娘既不回宮，也不想辦法攔着皇上，天天在舊王府裏不是看書作畫，就是賞花游湖，難不成要眼睜睜地看着那些個秀女都成了主子嗎！”
“星兒。”魏沅莞聲音沉了幾分，“不許妄議娘娘。”
“本來就是啊！”星兒嘟嘴，憤憤不平，“皇上為皇後娘娘罷黜六宮，獨尊鳳栖這麽久，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上愛重皇後，只要皇後娘娘肯先低個頭服個軟，皇上定會回心轉意的。”
魏沅莞笑，“你啊！就是仗着娘娘縱容，什麽話都敢說。”
“可話又說回來，明明是皇上自個偷了子，怎麽還生起皇後娘娘的氣了，真是搞不懂。”
“好了好了，娘娘何許人，豈是你個小丫頭能擅自揣摩心意的？你啊！就安心在王府伺候娘娘吧！”魏沅莞說完，頓了頓，又問道，“公主可有差人來？”
星兒捂嘴笑，“何止公主？兩位殿下也是一天讓人來了十幾回呢！姑娘放心，按照娘娘的吩咐，一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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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的京都城，已是豔陽高照，熏意漸濃。
高全掃視了一眼滿院子的秀女們，客氣地說道，“三日之期已到，請各位小主上交繡制玉帶。”
“公公可否再給我家小姐一些時間，這天氣實在炎熱，我家小姐昨兒腹瀉不止，還請公公通融啊！”
“是啊！高公公，我們家小姐也是，還請公公通融！”
亭芳閣地處南向，陽光尤為熱烈，南境女子尚且還好，然北境各州秀女顯然不太适應，輕者食欲不振，重者中暑昏迷，不在少數。
“自己沒用，別拖累我們。”人群中一位姿色妍麗的秀女走了出來，對着高全就笑道，“公公，我們可都是謹遵皇後娘娘懿旨，在三日內繡制好了玉帶，還請公公為了公平起見，一視同仁。”
此言一出，庭院裏南北兩地的秀女們都有些急了，各執一詞，争執不下。
高全一個頭兩個大，想了許久，才道，“雪瑤小主此言确實有理，可北境小主們确實也情有可原。諸位小主請稍等，待雜家禀明皇後娘娘，再行定奪。”
禀報之人動作十分快，不過一柱香，就回了亭芳閣，在高全耳邊說了句話，高全便點了點頭，上前一步，揚聲道，“傳皇後娘娘懿旨，各位小主今日可繼續繡制，兩日後再呈交，并着令太醫院為亭芳閣熬制結解暑涼藥。諸位小主，這可是天大恩德，還不趕快上前謝恩！”
“謝皇後娘娘恩德！”
“謝皇後娘娘恩德！”
“謝皇後娘娘恩德！”
“高公公這不公平，我”
慕雪瑤想說點什麽，卻被一人拉了回去，“姐姐，忘了父侯臨走之前是怎麽告誡我們了？這宮裏最不可得罪的便是皇後娘娘。”
慕雪瑤并不領情，直接甩開她，翻了個白眼，“我自然記得！用不着你好心好意提醒！”
慕月琦也不惱，只是安靜地走到一邊。
“咿？月琦姐姐這是你繡制的？”
慕月琦點了點頭，“恩。”
“姐姐這一針一線，細膩入微，交錯相織，竟讓人看不出絲毫針線接合之處，實在精妙啊！”
“是啊！你們看這水仙似天女衣袖，還有這牡丹雍容大氣，簡直活靈活現，像是長在這玉帶上一般，宛若游龍翩若驚鴻啊！”
“曉迎秋露一枝新，不占園中最上春。桃李無言又何在，向風偏笑豔陽人。月琦這詩也是相配極好！”
“我看吶這頭魁肯定非月琦莫屬了！咱們啊就別想着呈給皇上了，能過初選便是萬幸了。”
慕月琦有些難為情，“哪有，月琦粗鄙之作，難登大雅。”
“月琦小主？”高全挂着一臉肉笑走了過來，引得衆人皆行禮。
“高公公。”慕月琦有些受寵若驚，“可是有何吩咐？”
“喲！瞧月琦小主這話說的，不是雜家有事，是皇後娘娘。”
高全話音落，衆人皆驚愕不已。
慕月琦趕緊退後一步，惶恐向他行禮，“不，不知皇後娘娘有何吩咐？”
“月琦小主不必緊張。”高全笑着解釋道，“三年前，明随少爺途經景州，水土不服，咳嗽不已，還是令堂辛夫人的藥方，才使得明随少爺病好痊愈，皇後娘娘特命雜家向月琦小主道謝。”
慕月琦驚惶跪地，“皇後娘娘言重！臣女”
高公公擺了擺手，笑道，“明随少爺自小便是養在皇後娘娘身邊的，一應恩寵賞賜可都不比三位殿下少，可見皇後娘娘隆寵，月琦小主救了明随少爺，皇後娘娘自然是要賞小主的，來人。”
高全話音剛落，小太監便将賞賜呈上來。
“月琦小主，這是永州新進貢的雲山錦，想來您一定喜歡。”
慕月琦趕緊叩首行禮，“謝皇後娘娘賞賜！”
高全揮了揮手，“好了，諸位小主繼續繡制吧。”
“恭送高公公--”
亭芳閣內，衆秀女面面相觑許久，才慢慢靠近慕月琦，“原來月琦你救過皇後娘娘的侄兒啊……”
“是啊！這麽大的事，你怎麽都沒跟我們說過！”
慕月琦本就被吓得不行，支支吾吾也不知該解釋點什麽。
“有什麽了不起的！”慕雪瑤不屑揚眉，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她手上那熠熠生輝的雲山錦上。
“我可是聽說雲山錦和流煙錦并稱“錦繡雙絕”，月琦你若用此錦，繡制玉帶，配以你的繡工，這頭魁非你莫屬！”
“看來皇後娘娘這是有意讓月琦姐姐的玉帶獻給皇上啊……”
“噓……妄議皇後娘娘，你們不想活了啊！”
“皇後娘娘又怎麽樣！”慕雪瑤氣不打一處來，在一旁小聲嘀咕，“皇上若還寵愛于鳳栖殿，怎會廣開六宮，答允采選？！”
“姐姐這話可說不得！”慕月琦趕緊捂住她的嘴。
慕雪瑤雖不服氣，但也不敢大聲說道。
“哎？你們聽說了嗎？”
“又有什麽消息？”
“我可是聽說燕州的靖熙世子到現在都沒法下床呢！燕州侯氣得連寫了幾道折子去了大正宮，要讨個公道呢！”
“此事我也有所耳聞，只不過聽說皇上仍舊只是将明黛公主禁足于宮靜思己過，也沒有什麽懲罰下來。”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明黛公主本就是皇上和皇後娘娘的獨女，誰都知道咱們皇上是最寵愛公主的。”
“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衆秀女皆若有所思點頭。
“連楚和純惠的封號都能給，連女不封王的規矩都能破，還有什麽不能的。”
慕雪瑤依舊憤憤不平，心中怒火正盛，正愁沒處撒火。
“此言僭越，可不能胡說。”
慕雪瑤側眉冷笑，“我又沒有說錯什麽，天下人皆知明黛公主嚣張跋扈，性情暴烈，我既是要做公主庶母長輩的人，自是要實話實說，提點後輩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憑你還想當本公主庶母長輩？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