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報-------西雲臺昨晚倒塌!傷重二十六人!”

“報-------西雲臺昨晚倒塌!傷重二十六人!”

“報-------西雲臺昨晚倒塌!傷重二十六人!”

馬蹄聲和傳報聲如同平地驚雷炸開了本是靜谧安逸的京城清晨。

“啓禀皇上,二十六名傷者已送往城中醫館,暫無大礙,西雲臺處微臣也下令也已封了起來。”

蕭铮面色凝重,“西雲臺所用乃是奉天懸木,堅硬無比,為何會盛夏之時突然坍塌?”

“啓禀皇上,微臣已派人調查過,現場并無人為痕跡,應該只是意外。”葉英回道。

“啓禀皇上,微臣有事啓奏。”

“司天監有何事?”

“啓禀皇上,微臣昨日夜觀星象,發現紫徽星,太白星皆有暗淡之色,而太行星卻游于西方光亮異常,太行星乃是中位星,寓意顯赫皇族,太行西落則代表皇族沒落之人,今日西雲臺坍塌正預示着,有妖橫行,有冤難鳴。”

司天監話音落,朝堂百官皆議論紛紛。

“皇族沒落之人不就指的承漢帝懷王?”

“有妖橫行,有怨難鳴,難不成是指當年懷王之死并非自盡,而是另有冤情?”

“這怎麽可能?當年可是皇後娘娘……”

“難不成是皇後娘娘?”

“不會吧!這這這可是要殺頭的大罪啊!皇後娘娘怎麽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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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句大不敬的,皇後娘娘她還有什麽不敢的?”

高全見蕭铮臉色越來越難看,上前一步,清咳了幾聲,殿內才安靜下來。

“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高全說完,蕭铮臉色越發凝重,拂袖而去。

午膳時分,明環見他心情不好,特意命廚房做了點清淡的飲食,“吃一點好不好?”

“西雲臺坍塌,本該是尋因求果的時候,司天監倒好!扯了一堆毫無根據的荒謬之言,引得朝堂紛紛跟風。”蕭铮喝了口茶,目光憂慮,“嶺南之危剛緩,景州之禍剛解,如今京城又傷了二十六人,我怎麽吃得下。”

“葉英知道該怎麽辦的,還好這二十六熱沒有性命之憂,便是不幸中的萬幸。”

見蕭铮依然愁容滿面,明環沉默了片刻,起身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又走了回來,手裏拿了塊小玉佩。

“這是你我成婚三年之時,你送我的山茶玉佩,我記得當時允照公子還刻了一行字。”明環故作姿态,“讓我來看看這刻的是什麽?”

蕭铮忍不住一笑,“你這是故意拿出來笑話我是不是?”

“是你自個說的吃喝玩樂,無病無災,怪我做什麽,再說了這句話又不是我刻的。”

蕭铮笑,接過明環手中的筷子,眉峰一揚,“罷了,天大的事,過完七月初一再說,所以明環小姐,我的禮物呢?”

“什麽禮物?”

“馬上便是你我成婚二十年,你可別告訴我,你什麽都沒準備?”

明環扶額,果真不該提醒他。

蕭铮對于七月初一這一天的儀式感這二十年沒有一刻輕緩過。

只是這今年,她着實沒有任何準備,嶺南,景州,上半年這一系列的突發變故讓她要為他準備禮物一事忘得九霄雲外。

“問你話呢!”

明環緩了緩氣,義正言辭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允照公子是覺得我為你生了三個孩子,不是禮物?”

“……”

********

京城府邸。

“司天監所言跟夫人預想的一樣,将西雲臺之時與懷王之死聯系了起來,只是皇上似乎還是沒有任何要調查的旨意下來。”

榮秀英冷冷地看着來報之人,“我本就沒指望單以司天監之言動搖明後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只是流言再無稽,也總能留下些相疑的影子,等到了時機一并發作了才好。”

“夫人口中的時機是?”

榮秀英陰狠地将手中毛筆生生捏斷,“自然是要等到皇上這輩子的最痛處被揭開的時候。”

“皇上的最痛處?”

“對。蕭允照的最痛處。”

*********

鳳栖殿。

今日蕭铮陪明環用完午膳後,在書房已經整整三柱香了。

“娘娘剛睡醒,先喝口茶。”

明環睡了一個時辰,精神也好了許多,“方才外面有些聲響,可是發生了何事?”

“奴婢不知,只知道剛才林大人,沈大人,邵大人匆匆趕來,神色都有些不對。”

“皇上還沒出來?”

星兒搖頭,“沅莞剛從書房伺候出來,說是皇上臉色也不太好。”

明環想了會,“去準備些茶點。”

“是。”

明環走進書房的時候,蕭铮剛好起身伸了個懶腰。

“我這鳳栖殿的書房可是被你征用了。你倒是賠我個看書的地方啊!”

蕭铮笑,“得了吧,你看書一向喜歡在樹下溪邊,什麽時候喜歡在書房看書呢?”

明環将茶遞給他,“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蕭铮将折子遞給她,“你看看。”

明環接過折子。

“林逸,邵秦然送來的。豫章王七天前帶兵三萬回京,駐紮京城外,卻不進城,不進宮,不述職,整整三天,與葉英的巡防司,沈越的護城軍對峙在城外。”

明環将折子合上,雙眸深冷,“不止如此。他還留兵五萬鎮守清涼河,與耶家的奉天騎,榮家的瓊州騎相持在夢涼山。”

“前些年兵制改革,諸侯皆上交兵權,各州鐵騎均不得超兩萬,我顧念十三皇叔早逝,只有他一脈單傳,到底是沒有動及豫章王府。”蕭铮眉峰冷冽,“奉天,燕州,瓊州這些年來了多少折子,彈劾豫章王府在北境橫行霸道,如今來了京城,倒是把在北境的臭毛病也帶回來了。”

“允照,京城絕不能開戰,否則牽連太大,目前還是先要穩住豫章王府。”

“放心吧,我已經令人傳旨下去了,加封豫章王府。”蕭铮微微喝了口茶,雙淵深不見底,“你說的對,即便萬不得已要開戰,也不能在京城。只是豫章王府的八萬兵馬是絕對不能留了。”

明環擔憂地看着他,“若此次放豫章王回北境,只怕後患無窮。”

“所以……”

蕭铮擡眼,目光有些重有些凝視她,“七月初一,我們怕是睡不得安生覺了。”

明環思索了一會,慢慢展演,“我明白了。你今日加封豫章王府,就逼得他不得不在七月初一進宮謝恩,否則便是大不敬。這---便是最好時機。”

************

京城外十裏。

豫章王府駐紮地。

林逸宣完旨,将聖旨恭敬地交與眼前之人,“皇上加封豫章王府和八萬豫章鐵騎,此乃天恩浩蕩,殿下須在七月初一朝拜時進宮謝恩。”

“臣蕭欽領旨。”

接旨之人并未着盔甲軍裝,只是一襲墨紫雲錦袍,眉目深凝,清雅溫然,尤其是從他那雙深陷的眼睛中散發的輕淺之光,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好似置身落日祥靜一般。

竟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戎馬沙場的将軍,倒像是一位世家門楣的翩翩公子。

而他身旁的女子也是一襲素雅的琉璃衫裙,垂眼低首,柔和娴靜,更難得可貴的是,眼前的女子從內而外都透露着一種不争不搶的淡然隔世。

“妍兒,讓人準備些酒菜,好好款待林大人。”

“是。”

林逸鞠躬行禮,“有勞豫章王妃。”

“軍營粗野之地,還請林大人不要見怪。”

林逸舉杯謝禮,“殿下客氣,林逸也是軍中之人,自然知道軍中凄苦。”

蕭欽笑了笑,并為多言。

林逸之前并未見過蕭欽。

他自入軍便是一直效命于淩王府,蕭铮登基後,他調任職軍機處,曾與豫章王府麾下的骠騎将軍打過交道,可卻從未見過豫章王本人。

酒過半酣,營帳中将領皆你一言我一語聊起天,唯獨正席處的人,一襲墨紫雲色,神色安然地坐于案臺側,他的周遭似滋生出一道氤氲的屏障,隔絕了所有的塵世喧嚣,芸芸衆生。

林逸實在難以想象,這樣的人,是如何在戰場上厮殺的。

他,就這樣坐在那,時而獨酌杯酒,時而只字片語,雲淡風輕地好似碧空絮雲,清雅和淨地又仿若雪後雲巅。

那樣的一個人,好像從來不應該置身朝堂,抑或是戰場,那樣的人就該踏遍朝歌,看遍煙霞,以山林為伴,以日月為友。

“皇上皇後可好?”

林逸回神,朝他行禮,“皇上和娘娘身體康健,一切皆好。”

蕭欽似在思索些什麽,許久才有些失神地點了點頭,“那便好。”

“聽聞豫章王殿下頗愛前朝十裏洋的畫作,這一幅《秋月臨璧圖》是皇後娘娘特意贈予殿下的。”

下人将畫展開,蕭欽目光明顯一怔。

也不知過了多久,蕭欽歉然一笑,“《秋月臨璧圖》乃是七大曠世奇作之一,皇後娘娘厚意,本王着實受之有愧,不敢占為己有,還請林大人交還于皇後娘娘。”

“這既是皇後娘娘美意,也是鳳栖殿的懿旨,微臣可不敢違背,豫章王殿下還是收下吧。”

林逸說完許久,卻見蕭欽沒有任何回應,只是注視着那幅畫,便笑道,“殿下既喜歡,不如收下,以免拂了皇後娘娘愛重之心。”

那雙深邃如夜的眼眸下,似有千種情緒糾葛交雜而過,可最終卻只化為一汪清冽泉水,“君子不奪人所好,皇後娘娘美意,本王心領了,明日入宮定當面道謝,還請林大人将此畫帶回,還與娘娘。”

林逸見他态度堅決,也不好再說什麽,便應了。

***********

“母後,這可是前朝十裏洋的《秋月臨璧圖》?!”

明環本是看着書桌上的畫出神,也不知蕭沣是何時進來的,“你怎麽還沒睡?”

“剛把明頤明黛哄睡着,見書房還亮着,以為是父皇又在批折子,原來是母後在賞畫。”

明環笑,拍了拍他,“你的眼光倒是好。确實是十裏洋的《秋月臨璧圖》。”

“兒臣聽聞《秋月臨璧圖》已有二十年沒有現于世間,竟是在母後這,定是父皇送的。”

明環搖了搖頭,“沣兒說錯了,此畫并非你父皇所贈。”

“除了父皇,這世上竟還有人願将此等畫作相贈?”

明環神色悠遠,眸光清淺寧谧,“是母後的一位朋友所贈。”

“兒臣料想應該是一位很重要的朋友吧。”

明環笑嘆,“是啊!一位……很重要的朋友。”

“母後……”蕭沣擡手輕輕擦拭她眼角的淚水,“母後怎麽哭了?”

“母後同浴兒澄兒一般年紀的時候,便認識他了。他教我詩詞歌賦,我教他踏青游湖,是他讓我在泥潭裏掙紮重生,在深淵中重拾光亮,我自認識他的那一天起,我才終于相信,原來這個世上真的有似他那般完美無瑕的如玉公子。”

“後來呢?”

“我十四歲生辰那天,他說這幅畫的畫境與“臨璧”二字都與我性情極為相似,将這幅《秋月臨璧圖》贈予了我,他告訴我,待他禀明家中,便會三書六禮,正紅花轎迎我入門,讓我從此歡愉喜樂,永不蹙眉。”

“再後來呢?”

“再後來,他成親了,娶了別的女子,過得很幸福。”

“娶了別的女子?!”蕭沣一驚,“母後……怨他嗎?”

明環釋懷一笑,“不怨。因為如今在母後心裏,你們的父皇才是那個最重要的人。”

“母後放心,兒臣和明頤明黛以後都會乖乖聽母後的話,我們也都會是母後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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