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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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外頭有人求見。”
明環撩開車簾,目光有片刻驚異,但很快恢複平靜,“是你。”
“參見淩王妃。”
“有什麽事嗎?”明環神色淡漠,并無任何想要跟他交談的樣子。
“多年不見,王妃的性子還是如當初一般,真是一點都沒變。”
“是嗎?”冷聲一笑,“可我倒覺得,徐念公子倒是變了很多。”
“噢?”徐念打量般地看向她,“看來你都知道了。”
“你千方百計讓寧暄誤以為明辛是我,在落霞院演出了這般大的一個烏龍,我若是再看不出來,豈非太過愚蠢。”明環重重地看了他一眼,“你若是想要報複我,便沖我一個人來,別扯上無辜的人!”
那日,流佩曾聽到寧暄說他要找的是一位喜歡金銀花的女子,自己便明白了。
一切都是他,在下套。
“你還是那麽聰明。”徐念嘆道。
“可惜啊!徐念公子,你是覺得用這點破事便可以動搖我在淩王府的地位嗎?還是說,我在你眼裏會是坐以待斃的人?”明環走近他,一字一句,“那你就太天真了。”
徐念悵聲大笑,下一秒,明光凝聚,異常專注地看着她,似有些沉醉,手也不由自主地去撫上她的發髻。
“幹什麽!”明環重重地擋開他。
徐念收回右手,把從她胸前悄悄扯來的玉墜緊緊握在手心,笑了笑道,“明環啊明環,你這張臉,這幅性子,當初不僅能吸引我,吸引淩王,如今還能吸引寧暄,當真是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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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環冷冽地回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朝馬車走去。
“這三年,你對我,可有片刻的愧疚?”
身後是徐念略帶失落的聲音。
明環頓步,絕美的側臉在月光下勾勒出一抹冷酷無情的弧度,“那日之前或許有,那日之後蕩然無存。”
徐念一怔,随即搖頭嘆笑,“這果然是你會說的話。”
明環不再理會他,朝前面的馬車走去。
“對不起。”
“當日看見寧暄為了尋你四處打聽,又見他在大街上追着你的馬車跑了幾條街,便想起了當初自己也曾為你如此瘋狂過,心中一時難以疏解,才想氣氣你。”徐念的聲音溫溫涼涼,“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無心害你,也無心傷你,更沒有想要去打擾你如今高貴安穩的生活。”
明環緩了緩步伐,沒有過多言語,便上了馬車。
“殿下進宮多久了?”
“回王妃,已經兩個時辰了。”
“宮裏有什麽消息?”
“回王妃,魏大人已經緊閉宮城了。”
明環雙眉緊蹙,禁閉宮城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今日大正宮裏發生的事,很有可能會涉及到短兵相接。
蕭铮的府兵大部分還留在景州,如今有兵馬在京城的只有沈家,齊王,禁軍,巡防司,太後要動的人是誰?
魏家和禁軍不可能,沈家掌管軍機處的半壁江山,太後夜不可能輕易動他,齊王是太後的兵馬也不可能。
只有巡防司!
寧家根基深厚,寧谌更是三朝元老,太後動不了大統領,可一個副統領卻是囊中之物。
是明徽。
太後要動的明徽。
難怪魏重要禁閉宮城,五萬巡防司官兵若造起反,京城一定會亂。
“你其實可以不必承認的。”
馬車上,蕭铮閉目養神,并未回答。
她方才在大正宮外看得清楚,若非齊王拿出自己的玉墜暗中威脅,他根本不必承認明徽貪污與自己有關。
是她大意了,竟不曾想到徐念竟成了太後的人。
“如今該怎麽辦?”
“不過只是削了淩王府分管巡防司之勸,傷了些元氣罷了,動不了什麽根基,放心吧。”
明環不語。
十萬淩王府兵遠在景州,他在京城只有巡防司,如今沒了分管之權,就意味着在京城無将無兵,明環怎麽會不明白其中的厲害,他是将自己的三寸咽喉暴露給了太後。
“你若是娶了景州郡主,或是林大小姐,局面也不可能淪落到這樣的局面吧。”明環眼眸一亮,轉向他道,“如今林家和沈家坐陣軍機處,林大小姐也還沒有嫁到雲州,景州郡主也沒有婚配,你若娶了她們當中任何一位為正妃,一定會扭轉當前和皇上的不利形勢。”
“夫人倒是想的真周到啊。”
“我并非與你開玩笑,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況且林大小姐與你自幼相識,想來”
話被生生逼了回去。
強吻。
搶虐一般的強吻。
蕭铮将她壓在身下,暴力地按住她的身子,怒極地吻住她的雙唇!
“你幹什麽!放開我!放開我!”明環不斷轉頭,拼命地躲避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雙手用力推開抱着自己的人。
啪!
一聲生脆的聲音停止了蕭铮所有的動作。
明環顫抖着手,臉色煞白。
蕭铮被她打了一巴掌,方才丢失的理智慢慢回來,擡眼之間,卻見眼前的人像是受驚一般,跑向馬車的另一頭。
“停車!停車!”
聽見明環的驚叫,大家都以為發生了什麽事,趕緊停了車。
“王妃,”
明環沒有理會下人,只是驚慌地跑下馬車,朝遠處跑去,緊接着,蕭珩也跳下了馬車,似要去追她。
“殿下!”
明環在不遠處,将她一把拉住。
“放手!你放開我!蕭铮你放開我!”明環扯着手腕想要擺脫他,可是那只手像是一把鎖把自己深深禁锢住一般,動搖不得半分。
“放手,你放開我,蕭铮,你放開我,我讨厭你,我讨厭你,我這輩子最讨厭的人就是你了,你放手,你放手……”
明環憤怒的聲音開始慢慢變得痛苦,折磨,無助,直到最後,那一聲聲乞求的恸哭……
蕭铮一手緊握拳頭,一手定定地拉着她,看着她,月光之下,他那張谪仙般的容顏像是不斷墜入絕壁深淵,萬丈火海一般,痛苦卻毫無辦法……下一秒蕭铮便狠狠扯過她的手腕,一把将她緊緊抱住,聲音嘶啞,像是一頭沒了爪牙的獅子,在宣洩着最後的尊嚴,“我不放手!我不放手!我就是不放手!即便你要恨我一輩子我都不放手!”
“你混蛋……蕭允照……你混蛋……”
明環痛苦地将頭埋在他的胸口,抽泣低凝,那雙手卻用力地捶打着他,“蕭允照你混蛋……你混蛋……”
“葉英。”蕭铮清冽的面色帶了些隐約的痛意,但轉瞬即逝。
“殿下!”
葉英本就在不遠處觀望,只是不敢擅自上前。
“送王妃回去。”
“那殿下您呢?”
葉英問出這話的時候,蕭铮已經松開明環,轉身朝前面走去,暮夜之下,月隐于雲,周圍幾乎是墨黑的一片,然而前方像是有一片模糊的光亮,倒逆着他形單影只的背影,凄涼而哀傷。
“喂!我說你到底是找我來狩獵的,還是故意讓我來看你臉色的?”
林飛鸾雙腿夾了夾馬腹,追上前面一言不發的某人,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真是服了你這臭脾氣了!與其天天被她氣得要死不活的,直接告訴她會死啊?!”
“住口。”
“允照啊允照,你就自欺欺人吧。”林飛鸾白了他一眼,“你們兩這病态的關系,真是折磨人!”
“她是頭獅子,我若是頭綿羊,便會被她咬的骨頭都不剩,所以我也只能是獅子,就看看誰會先咬下對方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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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豫章王殿下從西疆回京,整個京城又熱鬧了起來,宮裏也早就備好了迎接儀式。
“今日宮中宴會,是為豫章王殿下接風洗塵,皇上有令。所有二品以上官員都要攜眷前往,王妃今日也不得不去了。”
明環對着銅鏡看着滿頭珠翠,和濃妝豔抹的自己,冷冷地看向為她梳妝打扮的丫鬟,“你是哪裏來的?不懂我的規矩?”
丫鬟吓的直接跪地,“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以為王妃會,會喜歡”
“王妃息怒,是老奴的過失。”老易匆匆忙忙趕來,“雀兒,王妃素來不喜濃妝珠翠,你怎麽回事!”
“可流佩姐姐,流佩姐姐不是總給王妃”
“放肆!”
老易深知流佩是她心中逆鱗,趕緊喝斥,“拖下去杖責三十!”
是啊!
流佩總是愛給她張羅些五光十色的衣服首飾,可她并不喜歡這些衣服首飾卻從未阻止過她。
直到現在,明環才知道,自己只是喜歡看她張羅時候吶無憂無慮的模樣。
那個陪伴自己最久的人,就這樣生生沒有了……
她的流佩,沒有了。
蕭铮的馬車來接她的時候,已是戌時。
“你哭了?”
“與你無關。”
馬車上,兩人相隔半丈之距,一路無話。
“淩王殿下到,淩王妃到!”
太監的一聲高呼立馬讓大正宮正殿宮門外安靜了下來,各位達官貴人及其家眷皆垂首立于兩側,朝馬車內的人拱手行禮。
“參見淩王殿下!參見淩王妃!”
“參見淩王殿下!參見淩王妃!”
“參見淩王殿下!參見淩王妃!”
只聽一陣馬兒停啼和腳步落地後,便傳來衆人的議論之聲。
“你們快看!那是淩王妃嗎?”
“那個啊?!”
“水清長裙的那個!”
“好像是吧!長得好漂亮啊!”
“哼!再漂亮有什麽用!還不是個庶出。”
“噓!小點聲!你不想活啦!”
人群中,偶有女子竊竊私語的低聲議論。
明環眉角微動,清眸中蕩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漣漪。
“沒事。”
耳邊是蕭铮雲淡風輕吐出的兩個字,明環還未回答,手便被他猝不及防地牽起,握于手心,轉頭看他,卻見他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依舊帶着那抹深淺适宜的雍雅笑容和衆人颔首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