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允照哥哥,這就是你的王妃?!”
人群中突然響起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衆人皆朝一邊望去,只見一位身着一襲繡滿蝴蝶花紋的粉紅琉璃裙的女子,趾高氣揚地從一旁走了出來。
那女子約莫十五六歲,容顏粉嫩出水,眉黛臨山,一雙靈動的眼睛,正不屑地看着明程,即使她如何努力掩飾自己,那種在意和憤怒卻依舊藏不住。
“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太後的孫侄女,皇後的親妹,永州郡主張芷蘿,張郡主。”
按理說,明環的身份比她貴重,應是張芷蘿向她行禮,只不過見張芷蘿并沒有這個意思,明環便率先朝她颔首,算是行禮。
“你的王妃,也不過如此嘛!”張芷蘿用眼白看了一下明程,随後看向蕭铮,“允照哥哥把王妃藏得那麽好,我還以為是個什麽稀奇物件,今日一見,還真叫人大失所望。”
蕭铮也不惱,倒是很有興趣地問道,“噢?如何大失所望?”
“允照哥哥可是堂堂淩王,皇上同母胞弟,文出神,武入化,如此身份品性,理所應當配以像景州郡主那般身家背景無人可及的女子。”
張芷蘿故意嘆了口氣,挑釁般地看向明環,“而,絕不是一個對殿下毫無助益的……官—家—庶—女。”
張芷蘿将最後兩個字加重了音量,果然,此言一出,原本安靜的氣氛再次開始響起陣陣低聲議論。
明環淡漠地看了她一眼,道,“明環孤陋寡聞,但也是知道當年先皇以十裏紅錦,盛世之姿迎娶您的姑姑,當今太後,為皇後的事。”
“那又怎樣?!”
“太後娘娘身為永州郡主,又成為了大楚皇後,甚至到的太後之位,此等身家背景才可稱得上無人可及吧?”明環揚起一抹難辨的笑意,“可張郡主方才卻說景州郡主的身家背景無人可及,這是将太後娘娘置于何地?莫非是在亵渎壽康宮?”
“我,我,我沒有!我沒有亵渎太後!!”
張芷蘿本是嚣張跋扈得很,也不知是被明環的氣場吓到,還是被亵渎壽康宮這一罪名吓到,整個人都有些緊張不安起來。
明環柳眉微揚,掃視了一眼周圍衆人,“殿下與明環的婚事乃是經過名正言順的三書六禮,再由皇上正經賜婚而成,想來諸位都是喝過淩王府一杯喜酒的,郡主如此質疑,難不成是對皇上當年的旨意有何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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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芷蘿氣得小臉通紅,卻又想不出什麽話來反駁。
“至于我這個官—家—庶—女對淩王殿下是否有所助益,想來也不是郡主一個外人能夠随意臆斷揣測的,殿下覺得呢?”
蕭铮饒有興味地看着她說完,一下子倒還沒反應過來,她就把矛頭抛給了自己,見她笑靥如花地看着自己,才回過神來,“王妃言之有理。”
“允照哥哥!!她”
“好了,想來皇兄和太後也快到了,咱們去殿門侯駕吧。”蕭铮優雅地說道,衆人皆颔首,跟在二人之後,走向大正宮正殿。
明環餘光垂下看了一眼,眉頭微蹙地将他牽着自己的那只手握成拳。
“淩王妃剛才可是放了話的,現在可別打臉。”蕭铮沒有松開她,只是依舊将她蜷緊的拳頭握在手心,見她一副很不自在的樣子,才緩聲道,“忍忍吧。”
明環低着頭輕聲一笑,“整個大楚惦記你的人那麽多,看來今日這個宴會,我又不知要為你做多少次擋箭牌了。”
“這是當然。”蕭铮回道,然後瞥眼看了她一眼,輕飄飄地說道,“你既盡不到妻子的責任,又要對我有所助益,這個擋箭牌自然是要當的。”
“皇上駕到!太後駕到!”
“參見皇上,參見太後!”
衆人皆行稽首大禮。
“免禮。”
延清宮恢宏壯闊,是大楚皇室專用迎賓之所,承文帝在位時,整個宮殿修築歷時兩年,殿外磅礴大氣,莊嚴雍容,而殿內則是金碧輝煌,華貴逼人。
延清宮的正殿內,金絲繡雲華毯延鋪于地,直至高階之上;
六縱雕木案臺整齊肅穆地坐立于高階兩側,美酒佳肴,鱗次栉比,燈火明繞,香氤芬盈,曲光溢彩,讓人流連忘返。
蕭铉正襟危坐于九天龍椅之上,稍下左側為張太後,右側為張皇後,再下即為各宮嫔妃。
高階之下,兩側六縱案臺,則是朝中諸位重臣及其家眷,入席而坐。
“啓禀皇上,太後,豫章王殿下已入京,還有兩柱香便可抵達延清宮。”
“如此甚好。”蕭铉點頭,“朕今日剛收到豫章王府的請安折子,西疆部落的叛亂現在已經基本肅清了。”
“也是可憐了你們十三皇叔只有豫章王這一脈單傳,這次回來定要大行封賞,以慰戰死西疆的将士,和十三王爺的在天之靈。”
“豫章王府多年來忠心耿耿,力戰西疆,勞苦功高,封賞是自然。”
蕭铉回道,眼中卻閃過一絲不快。
明環搖頭低笑,真是到哪裏都看見黨争的場面。
張太後着實是個聰明的女人。
豫章王蕭欽自三年前承襲爵位以來,便一直鎮守西關,如今一舉平定西疆叛亂,封賞本就是應當的,可如今太後這麽一說,倒讓人覺得豫章王府的封賞是她請旨來的,白白讓豫章王府念了壽康宮的好。
“不過這豫章王府中也只有一位側妃,更別提子嗣了……”張太後痛心疾首,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明環一眼,“淩王和淩王妃也成婚三年了,膝下跟你皇兄一樣也沒個子嗣,這以後若是到了陰曹地府,叫哀家如何想你們父皇交代,哎……”
明環蹙眉,她猜測得沒錯,百香閣那個懷孕的舞女八成是張太後派來的,如今估摸又要以自己無所出,為淩王府納幾個能行監視之事的側妃了。
“想來你也不喜歡這府裏多幾個人擾你清靜吧。”蕭铮附在她耳旁低聲道,可在外人看來,面前的這兩人卻好似在耳鬓厮磨。
“淩王妃啊,哀家知道,這淩王府沒孩子也不能全怪你,可不讓淩王擇側妃,那就是你的不是了。”張太後語重心長地勸慰道,眼神時不時看向下面的張芷蘿,“聽說前些日子,那個懷了淩王子嗣的女子被你賜了一碗紅花湯?”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鴉雀無聲,連鼓樂都十分識時務地停了下來。
見她不回話,張太後語氣又重了幾分,“那是皇家血脈!怎容你這般悍妒放肆?!今日哀家便為淩王作回主了,讓芷蘿”
“太後娘娘。”
清冷的聲音像是從雪山之巅穿透雲霧而來一般,空靈而淡漠。
明環一直垂落安靜的目光倏然上擡,頓時,一種清透卻逼迫的氣場直直地射向高階左位的那個人。
“臣妾記得,當年太後娘娘也曾賜死意欲對先皇不利的宮女,不是嗎?”
一句話,讓張太後臉色瞬間蠟白。
“那怎麽能一樣!那個宮女是前朝餘孽,意圖刺殺先皇,哀家自當為先皇鏟除這等企圖禍亂朝綱,謀害皇室的紅顏禍水。”
明環一笑,仿若梅開傲雪,“可臣妾如今,處置的女子同樣也是企圖禍亂朝綱,謀害皇室的紅顏禍水啊!”
“你!”張太後被她氣得頭暈腦脹,但臉上卻是強忍怒火,“淩王妃說人家禍亂朝綱,謀害皇室,證據呢?沒有證據那淩王妃就是”
“那太後呢?”明環言笑晏晏地看着她,十分恭敬地說道,“太後娘娘當年可有證據?”
“你!”張太後猛然站起身,惡狠狠地看着她。
大殿內,所有人,都屏住屏氣凝神,深怕自己地一個呼吸會影響這場戰局。
“哀家乃六宮之主,哀家的所見所聞,哀家的話便是證據。”張太後自知無從辯解,只能在氣勢上不輸她。
明環笑,朝張太後颔首行禮,“太後娘娘說的正是,身為自己夫君的枕邊人,自然是能夠看清那些居心叵測的女子的,太後娘娘當年是如此,明環亦是如此。”
一句話幾乎讓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很多人都忍不住朝着只在傳聞中出現的女子。
“哀家要去內殿換衣,諸位自便。”
張太後臉色鐵青地起身,張皇後也同時起身,扶着她前去內殿。
雖然她和蕭铮之間并不似其他夫妻那般情真意切,但好在彼此坦誠。
蕭铮既已言明那孩子不是他的,就一定不是,他沒有理由騙她。
如果說剛才只有八分肯定,現在她便是十分肯定,處心積慮地想将那舞女安插在蕭铮身邊做棋子的人,就是太後。
所以太後不會冒着引火上身的危險,去徹查那名舞女到底是否真如自己口中所說的“禍亂朝綱,謀害皇室”。
因為無論她拿出什麽樣的罪名,都不會被推翻。
這便是明環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