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少爺,到了。”
明環率先下車,徐念也跟着她後面下了馬車。
“這裏似乎沒怎麽變。”
兩人走至湖心亭,徐念微微看着她,又想起了今晚之事,心中莫名有些傷感,“你……”
明環轉身,“怎麽了?”
徐念搖頭嘆笑,“沒怎麽。”
說着解開自己身上的披風,遞給她,“更深露重,你素來身子不好,穿上吧。”
明環看着他手中的披風,明眸之下閃過一絲痛楚,但只是一瞬,“你可知我為何沒有穿着披風出來。”
徐念不知她此話何意,只道,“為何?”
“因為……”上一刻還在流笑的雙眸,下一秒則突變森冷,“我的披風給了飛鸾。”
徐念一怔,不可思議地看着她,像是在迅速反應他這句話背後的意思,不過眨眼之間,徐念便意識到了什麽,轉身就欲使用輕功飛離湖心亭,然而卻還是遲了一步。
蒙乾的刀穩穩地架在了他的脖頸之上。
徐念轉頭望去,卻只能發現,四周埋伏的淩王府府兵盡出,不遠處則躺着小侍從和馬夫的兩具屍體。
“呵--呵呵----”徐念側臉大笑,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又像是在佩服她的所作所為,“淩王妃真是好手段……好手段啊……”
明環沒有回他,更加不想看他,只是快步想要走離湖心亭。
“你到底---可有愛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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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步,微微側臉,蒼白的側顏,傾城媲畫,宛若雕刻,嘶啞殘忍的聲音如今卻顯得冷漠而殘酷。
“沒有。”
明環說完,頭也不回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徑直上了王府的馬車。
她一個人躲在馬車裏很久,咬着拳頭,卻淚如雨下。
“王妃?王妃?”
馬車外是蒙乾的聲音。
明環知道,他在等着自己最後的決斷和命令。
“殺了吧。”
三個字,幹脆果斷,冷豔決絕。
“是。”
蒙乾轉身走向明心亭的瞬間,馬車內安靜地好像沒有人一般,但緊接着便是驚慌失措,近乎崩潰的嘶聲,“老易,回府!快!快回府!”
“是,是。”
“快!快一些!”
她……
殺人了……
“聽聞寧大統領的公子主動請纓前去浏州,我想趁此機會與他相識,這樣一來,應該很快能見到寧大統領了。”
“明環你聽我說,如今這是唯一的法子了。”
“放心沒事的,若能結識寧谌的公子,對我的仕途也有好處,我這麽做也不光為了你。”
“希望我從瓊州回來後,你能徹底忘記那個人,那個……叫你臨璧的人。”
那自那一晚後,明環沒有問過蒙乾湖心亭之後的事,那個人如何死的,死在哪,又埋在哪,她統統不想知道。只是終日将自己關了起來,再也沒有出過王府半步,所有人前來探望,都被蒙乾以身體不适為由給婉拒了回去。
“寧暄公子。”
蒙乾朝他行禮,“不知公子有何要事嗎?”
“在下找王妃有些事,還請蒙大人通傳。”
蒙乾笑了笑,“實在不好意思寧暄公子,王妃近日身體不适,不宜見客,還請公子過些時日再來吧。”
“敢問王妃可是有恙在身?”
“這個……女子之病,屬下不方便透露回答,寧暄公子還是請回吧。”
這幾日,蒙乾千篇一律的回答。
基本上,所有來防之人都會信服這些回答,然後離開。
只是寧暄卻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樣子。
“寧暄公子若是”
“你們把徐念弄哪去了?說啊!你們把他怎麽了!”
“寧暄公子,請冷靜一些!”
寧暄一把抓過他的衣領,近乎低吼,“你主子在哪?我要見她!我現在就要見她!”
“要見我便見我,為難他人做什麽。”
只見明環一襲淡色衣衫,像是一縷淡寧的清風一般,從裏面緩緩走了出來。
明環一步一步走到寧暄前面,擡眼看了看四周守衛,守衛們很自覺地屏退在一旁。
寧暄雙眼冷冽地凝視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為什麽她會是這幅毫不在意的模樣?!為什麽到了現在,她還能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那張臉上,除了那一抹淡漠的疏離,他,甚至找不到一絲傷心的痕跡。
“王妃可有什麽話要跟微臣說嗎?”寧暄強忍着心中翻騰的情緒,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明環淡淡一笑,“寧暄公子說笑了,是公子吵着鬧着要見我,現在卻問我有沒有話要跟公子你說的,是不是太滑稽了些。”
寧暄朝她逼近一步,聲音低沉如墓,“那晚,我看着你攔下他的馬車。你,到底帶他去了哪?”
明環笑而不語,只是在他未曾察覺的地方,暗暗攥緊拳頭。
“徐念在哪?”寧暄厲聲質問,腳下又逼近了半分,“我問你徐念在哪!”
明環掩面,擋了擋鼻息處的不适,輕淡的聲音毫無起伏,“徐念公子,自有他的好去處,不牢你來操心了。”
“你!你!你殺了他!”寧暄青筋盡暴,狠狠扣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皆是由唇齒之間逼出,“他跟你無冤無仇!為什麽!為什麽!”
明環眼中一痛,憤怒地推開他,“你憑什麽來質問我?!寧暄你憑什麽!”
寧暄雙拳緊握,一動不動地看着她,突然之間,他覺得自己似乎從未真正認識過眼前這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緊握的拳頭緩緩松開,只留一聲聲無止無境的嘆息,驀然轉身的剎那,寧暄那張臉慘白無比,“怕你還不知道,他在瓊州陪我的那三年,被人踐踏羞辱,能走到現在,全都是靠着一張畫像活了下來,一張他每日都要看無數遍的畫像,那日浔陽城樓下,我遠遠看着他抱着昏迷的你走向淩王,那時我便知道了他的秘密,那張畫像,畫的是你。”
淡衣之下,單薄身影,明顯一晃。
過去的種種回憶,歷歷在目,像是風暴一般侵襲着自己的神經。
那抹柳葉墨眉攏蹙顫浮,仿若巨浪滔天,卻偏偏在一瞬間平靜如初,冷漠如霜。
“明環!你到底有沒有真心的!!”
身後是寧暄近乎低吼的質怒,所有人都從未見過這樣失控的寧暄。
從她認識他的第一天起,他就好像置身于這凡塵俗世之外,即便深陷朝堂漩渦,也似初見時的潔蓮一般,随遇而安,淡泊寧靜。
就連當日對于明辛之事,自己那般利用他,他都從未動怒。
“真心?”明環寥落讪笑,擡眼之時,雙眸已是炎涼,“寧暄公子便當我的真心被狗吃了吧。”
說完,頭也不回地踏進了腳下門檻。
明環預料得沒錯,浔陽和林家便是張太後最後一步棋。
蕭铮從景州帶回來的十萬淩王府兵趕到的十分及時,将齊王,永州的兵馬生生斬殺在了京城外,張太後再也無力支撐,懸梁自盡于壽康宮。
歷時六年的黨争,在一片血雨腥風中落下了帷幕。
只是此帷已落,彼幕卻在不知不覺間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