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明環……明環……明環!”

“殿下你醒了?!”

蕭铮幾乎是從一個噩夢中驚醒一般,“明環呢?!”

“她沒事!”慕淵趕緊扶起他,“你身上還有傷,大夫囑托你這需”

沒等他說完,蕭铮便下了床。

慕淵趕緊扶住他,“她在旁邊房間休息,不用擔心……”

“我,我去看看她。”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蕭铮本就毫無血色的臉,驀然僵白。

“實在抱歉,她傷得太重,小産之後,又連日奔波,沒有及時調理,以致寒邪入體,以後怕是很難再有身孕了。”

蕭铮在她床邊陪了整整一日,床上之人才慢慢醒來。

“對不起。”蕭铮的聲音愧疚而柔軟,“以後,絕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我發誓。”

明環仍舊虛弱地搖了搖頭,捧起他的臉,溫濕盈眶,“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以後怕是沒法給你生下一兒半女了……”

“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我不在乎,我”

“允照。”明環将頭扭到一邊,忍淚嘶聲,但還是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一些,“景州女子素來美貌賢德,你總歸是要有自己子嗣的,你若是想納側妃,我”

“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蕭铮将她轉向自己,“我可以跟你保證,此生絕不會有妾侍一人,也絕不會有異腹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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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失笑,“喏,這是你自己說的,以後若是有違此諾,我可就不是賜一碗紅花湯那般簡單了。”

明環本想再睡一會,剛剛閉上眼,卻聽見有人在敲門。

“進來吧。”

明環微微睜眼,卻見寧暄怒容猶在地看着自己,心下也知道他來看自己所為何事。

“與你想得一樣,所以不必再來找我确認了。”

明環翻了個身,沒有理他,便繼續睡下。

“值得嗎?”

“值得不值得,皆因人而異,所以,你實在不必如此執着。”明環的話輕飄飄,好像腹中的那個孩子只是個為達目的而不得不用的手段而已。

“你贏了。”

寧暄自嘲一笑,“淩王和景州已經決定起兵了,你的目的達到了。”

明環閉目養神。

“如果我沒猜錯,王妃不能有孕一事,怕也沒有那麽簡單吧。”寧暄低笑,像是在嘲笑着自己的無知,“王妃真是膽識過人,憑着這一出算計,既逼得淩王造反,又讓夫君死心塌地,真是好手段……”

“寧暄公子這是在質問我嗎?”明環冷聲一笑,“真是有意思,你們無法說服他的事,我幫你們做到了,難道不該謝謝我?”

“若知你是以自己為賭注來布局,我決不會幫你!”

明環幽冷地看了他一眼,“我早就說過,若不往他的最痛處戳下去,他根本不會奮起反抗,而他蕭允照的最痛處只有我。”

小産之後,明環在床上整整休養了一個月的時間。

其實她的傷并不算重。

為她診治的那五位景州名醫,不過受她之命,故意誇大了一下她的病情罷了,寧暄也并未說錯,那個此生很難再有孕的話确是她囑托大夫的。

胸口的那一劍是那日蕭铉的兵馬圍攻驿館時,她趁蒙乾不注意,自己劃上去的,至于那個孩子……是她在離開京城時,喝下了那碗早就備好的紅花湯。

這世上大概找不出第二個比她更狠心的母親了。只是她從來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孩子,可以再有,而蕭铮只有一個。

接下來整整大半年的時間,蕭铮回來過兩次。

一次是她高燒不退,他連夜從松城趕回了景州城,第二天天還未亮,就離開了;還有一次是幾天前,他和慕淵一起回來,兩人和在城将領們待在軍機殿內五個時辰,然後便馬不停蹄地走了。

除了這兩次,就連除夕之夜,他都沒有再回來。

她,只是在城門口,和他擁抱,然後便匆匆離城。

“把自己照顧好,我才能沒有後顧之憂。”

她如今謹記他的這句話,時時刻刻不敢讓自己再生病,以至于一日三餐,慕淵令人送來的參湯,她都照喝不誤,深怕又因為自己,耽誤了他在前方的戰事。

或許這是自己現在唯一能幫他的地方。

這場仗,不止關乎他和淩王府,更關乎整個景州五城。

這天下人都看得明白,皇上,是想要在松城,将蕭铮和景州徹底鏟除。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在預料是明年還是後年結束戰役的時候,松城這場大戰,卻在今年十月,瓊山的木槿花盛開之時,終于結束了。

從松城趕回來的三位将士于景州城樓上宣告勝利之時,幾乎是萬人空巷,全城沸騰!

慶祝的人群中,一抹淡色身影清麗絕倫地屹立于靖州城樓下,明麗眼眸安谧平寧,絕美容顏傾國傾城,她置身于喧鬧中,卻靜笑于秋風下。

明環安靜地注視着城樓之上激動的将士,和來自松城方向的喜悅,本以為會潸然淚下,卻沒想到了到了最後這一刻,所有的忐忑不安,傷痛酸楚,揪心難熬,卻終究化為了嘴角那一抹輕松恬淡的笑意。

或許是開心這場仗終于結束了,或許是欣慰那些久未歸家的将士終于要還鄉了,又或許是感慨這個世道大概終于要真正太平了,但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抵不過那個人,他要回來了。

當時的她并不知道為何本應持續數年的戰役這麽快便結束了,直到後來,明環才從葉英口中獲知,原來,是慕淵替他以身犯險,誘敵深入,才使得這場大仗得以提前平息。

“允照,你還好嗎?”

懷中之人沉默了許久,只笑了笑,“還好。”

是啊!

眼前的人是贏了,可,也輸了。

贏了江山天下,輸了手足親情。

“允照,我懷孕了。”

這個消息,她很早就想告訴他了。

蕭铮怔怔地看着她,說不出一個字。

她捧起他驚慌失措的臉頰,在他額頭輕輕一點,嘴角揚起一抹燦然明媚的笑意,“我們,都會陪着你。”

松城一役後,蕭铉手中已再無可用兵馬。二十四州,幾乎全數改旗易幟,擁立淩王,聲讨蕭铉的聲音已經到達了一個新頂峰。

京城中的巡防司,禁軍已經大開城門,随時随地,迎接淩王殿下殿下入京。

所有人都知道大局已定,任誰再無回天之力。

太史監拍人呈上來了登基大典的日子,三月初一,卻被蕭铮給否決了,于是萬民期待的登基大典被整整延遲了四個月,定在了七月初一。

那個她和蕭铮成親的日子。

早在今年一月,宮裏的一切事宜都已經準備妥當,只待新帝入主大正宮。

然而自去年入京以來,蕭铮卻仍舊只是住在淩王府內,大臣的折子,奏報都一應送至淩王府內,一直到現在都是如此。

而至今為止,自淩王府下的令只有一個,宣随州兵部侍郎明徽入京,出任內閣輔臣。

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即将登基的新帝王是何用意。

明徽一旦進入內閣,整個明家的地位就不同了,可以說一夜之間從一個沒落小戶一躍成為京城名貴門,沒有人再會拿淩王妃的出身做文章,立後----順理成章。

只是蕭铮的臉上卻仍舊沒有笑意。

明環知道他是為了慕淵的傷勢。

每隔幾日,淩王府便會收到來自景州的信件。慕淵自松城那日大戰,以身犯險,身中一刀,身體便每況愈下,景州大夫每次來報完之後,蕭铮都會将自己關在房間,有時一關就是一整天。

直到那日他匆匆忙忙離府,整整半月未歸,明環心裏也有了數,慕淵兇多吉少。

“允照……”

他那日從景州回來之後便一直躺在明環的懷裏,一言未發,一淚未落,他只是抱着她,睜着眼睛,看着窗外,整整一夜。

一整個四月,明環都有些恹恹的,整個人都提不上精氣神,蕭铮自前日從景州後,幾乎就沒有再出門,朝會和一切事務都被強制挪到了淩王府內解決。

只是到了五月,離登基大典越來越近,如今也不得不要着手準備住進宮的事。

整個淩王府這幾日幾乎都是熱鬧非凡,人流湧動。

明環站在九曲長廊上,看着來來往往的侍衛們搬走那些一點一滴的記憶,心中也不知道是何種滋味。

“殿,殿下,您,您怎麽了?”

聽見葉英驚訝的聲音,明環扭過頭,卻見蕭铮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後不遠的位置,一動不動地看着前面,那雙深眶竟濕潤而泛紅。

“還好嗎?”明環握住他的手,聲音柔軟而輕細。

他只是微微側過臉,有些自嘲地打趣一笑,“都說女子有了身孕後大都會多愁善感,你還沒哭,我倒是有些忍不住了,定是老天将本給你的多愁善感全給了我。”

丫鬟一笑,“可不是嗎?前個殿下夢到了王妃,醒來也是這般淚眼朦胧,昨個聽到王妃的胎動,也是這般,可不就是老天将本給王妃的多愁善感全給了殿下您嗎?!”

“看看,看看,這些丫頭跟在你身邊的這幾年倒是越發伶牙俐齒了!”

蒙乾和葉英皆笑。

其實,丫鬟說得确實如此。

自她這次有孕以來,蕭铮便時常有些緊張過頭,就連晚上,也只是睡在床榻一角,深怕壓着她,若是夢到些什麽,那必是自己和這孩子的,不過才三月,他便讓人将自己月子和嬰兒所需的一切東西都準備好了,有時候明環都覺得好像她這個做母親的是不是太不上心了。

“明環,我們來個約定吧。”

見他神秘兮兮地看着自己,明環疑惑,“什麽約定。”

蕭铮牽起她,目光依舊望着前面來來往往搬東西的侍衛們,“以後每年,我們都回來住一段時間,怎麽樣?”

她嫣然一笑,“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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