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是個什麽樣子？現在的我總會不知不覺地傻笑，覺得生活的一切都那麽美好。一楠是現在我所知道的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但我知道自己給她帶來很多的麻煩。

我依然不願見醫生，讨厭去醫院，害怕他們把我當病人看待。事實上，我除了記不起以前的事，哪裏都沒有病。嘿嘿……這也是一楠告訴我的。

已經七天沒有看到晨曦了，不知道他今天會不會來關太家？不管他會不會喜歡我，我只知道我真的真的很想念他……如果可以像第一眼見到他時那樣一直抱着他，該有多好？

我之所以寫日記，是害怕我忘了自己現在的樣子。也是為了永遠記住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

——呂凡日記。

呂凡是從認識關晨曦的那天開始寫日記的。也是為了不再去見心理醫生而答應一楠所做的功課。她不知道這種方法是否對自己恢複記憶有所幫助，但她喜歡這樣自己對自己說話。轉回頭看自己寫出來的文字就像是在照鏡子，她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自己又在做些什麽。

一楠最近經常加班，人也瘦了很多。呂凡不忍心再讓她一個人出去工作來養活自己，所以決定無論如何自己都要找份工作。

“關太，我以後不能天天來您這裏了。”呂凡說得像要辭別遠行一樣。

“為什麽？”

“我要出去工作了，我不能總這樣子依賴一楠，更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恢複記憶，如果我一輩子都記不起來了，那豈不是要拖累一楠一輩子？”呂凡說着說着又傷感起來，這就是失憶後的呂凡，心情陰晴有時就是眨眼之間的事。

關太揉了揉呂凡的頭頂道：“傻孩子，又胡思亂想了！”

“我把以前會做的事給忘記了，所以現在只要是我能做的工作我都願意去做。”呂凡從外衣口袋裏掏出一份報紙。

“這是什麽？”關太自然不清楚國內有報紙招聘這回事。

呂凡指着報紙上的一個小方塊道：“我給這家公司打過電話，他們通知我明天上班。關太，我做着試試看，您先不要告訴一楠好不好？如果她知道了，一定會不答應的，等我已經适應上班環境的時候再告訴她，她也許就不會擔心了。”

關太又哪會放心？她接過呂凡手中的報紙，找到呂凡應聘的那家公司的電話打過去，詢問後才知是一家酒店招聘。

接電話的人自稱老板，但從講話的語氣便聽得出不是一個有素質的人。關太放下電話後心中已有了打算。“呂凡，你想出去工作可以，但工作要關太幫你找，這件事我會和一楠商量，她也一定不會反對。”

“真的？”呂凡聽到關太贊成她出去工作，甭提多高興了，心情立刻多雲轉晴，明媚到晴空萬裏。

“出去工作後，也要經常來看關太啊，而且一有空就要來學畫，你不堅持學畫，關太都替你可惜。”

“嗯，我知道了，關太！我每天一下班就來看您，周末跟您學畫，我要畫小天使給我的禮物！”呂凡調皮的如孩子般親吻了下關太的臉頰。

“願你永遠都這麽快活，可愛的孩子！”關太低語着，臉上充滿笑容。

關太平時很少給關晨曦打電話，但今天關晨曦卻被關太的電話召了回來。他原以為發生了什麽重要的事情，結果也的确讓他吃驚不小，奶奶竟讓他在公司裏為那失憶的小孩兒安排一份工作。

“小孩兒？”的确，這是關晨曦對呂凡的第一印象也是整體印象。并不是因為她失憶，而是她給他的感覺，好像還沒長大。

關太不僅對關晨曦講了遇到呂凡的經過，還講了她所了解的有關呂凡失憶的原因，以及她現在的生活狀況。

“我一直覺得遇到這孩子是一種緣分，看着可愛得讓人心疼，讓人總想為她做點兒什麽。”

“奶奶，您是不是想起姑姑了？”關晨曦覺得奶奶對呂凡的疼惜還有另外一種情懷。

此話一出，果然觸到了關太的心底深處。“瑾兒那年也和呂凡差不多大，如果她不那麽固執，肯自己去尋找快樂，也就不會離開我們……”

關太唯一的女兒在感情受挫後酒駕身亡。“那時你還不到四歲，算來也有二十六個年頭了。她在另一個世界裏又活了二十六歲。”關太摘下老花鏡擦了擦眼睛，拉過關晨曦在身邊坐下。“你是孫子裏最懂事的一個，也最知奶奶的心。”

“還記得小時候您經常給我看姑姑的照片，她很漂亮，很像您！”

“你爺爺在世的時候也這麽說，瑾兒真的很像我。‘我們總需要笑着面對未來！’這是你爺爺臨終時的話，也是這麽多年一直陪伴我活下去的勇氣。從呂凡身上我能看到最純真的快樂和最純真的笑，盡管現在她還沒走出失憶的困境，但她的快樂是那麽的簡單，那麽的讓人感覺真實。”

“奶奶，她現在需要的是去看心理醫生，而不是工作。”關晨曦直指問題核心。

“呂凡逃避心理治療，這是事實。人的心結最終還需要自己來解，生活本身對她的幫助或許會更大。”

“可公司裏沒有适合她的工作。”關晨曦實在想不到在一個軟件開發公司裏能為一個失憶的人找份什麽樣的工作？

“總之工作不能太辛苦，薪水又不能太低。當然，更不能讓呂凡感覺不舒服，讓她覺得你是在幫她而不是靠她自己才得到的這份工作。”關太一條條提着要求。

關晨曦道：“奶奶，不如讓她在家陪您，我直接發給她薪水算了。”奶奶的這一大堆要求，簡直是為難他嘛！

“如果這樣可以，我還用找你回來？呂凡雖然失憶，但卻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孩子，哪會有你說的那麽簡單。總之這件事交給你了，沒辦法你也得想出辦法來！一會兒一楠過來，我會和她商量這事，你最好十分鐘內想好如何安排。我下樓叫劉嫂煮你最愛吃的醬燒鵝掌。”關太的意思簡單直白，這件事就這麽敲定了。

關晨曦看着關太下樓去的背影苦笑，奶奶還真會給他出難題。

呂凡為工作的事已經跟一楠央求好幾天了，只是一楠一直沒有答應。現在呂凡央求到關太和一楠談，結果就真的不一樣了。

“周一到周五呂凡到晨曦公司上班，周六、日過來和我學畫，這樣既不用擔心她在外面找工作不安全，又可以滿足她工作的願望。”關太向一楠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會叫人事部經理帶她做些簡單的工作，至于她是否适應得了，暫時無法保證，薪水會讓人事部合理安排。”關晨曦從不相信自己能扮演得了救世主的角色，這次是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