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現在好心痛，我不是不想見晨曦，沒有人知道我心裏是多麽的想他！每天傍晚他在樓下停留的那一刻，我多想沖下樓去撲到他的懷裏……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我不能再自私地去擁有晨曦更多的愛，因為不知道恢複記憶後的我是不是還會像現在這樣的愛他？我無法像剛失憶時那樣心安理得地依賴晨曦，在我想要恢複記憶的那一刻起，我好像又變成了另一個我，由害怕恢複記憶的膽小鬼變成了害怕面對感情的膽小鬼。我不知道自己的勇氣都跑到哪裏去了？

每天去醫院，田子夫都會給我講過去的事。與其說是我去陪他，還莫不如說是他在幫助我恢複記憶。從醫生每天加大的注射劑量就能知道，他的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可他還總是對我笑，總是講些讓人不得不笑的笑話。他越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就越讓人覺得辛酸。

這兩天去醫院的時候都剛好會碰到莎麗出去辦事。我問她要不要幫忙？她每次都客氣地說不需要。我突然覺得每個人都好像能夠幫得了我的忙，而我卻為別人做不了什麽。

只要是一個人在家的時間，我就會特別地想念晨曦。想他現在在做什麽？和誰在一起？開不開心？是不是很久都沒有笑過？我很怕忘了他的樣子，所以只要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把心裏的那個他畫出來，畫他的額頭，畫他的眉毛，畫他的眼睛……這樣每天的畫他，就好像他每天都在我眼前一樣。

我知道一楠很擔心我，她一直怕我承受不了恢複記憶的心理壓力。盡管我內心有時候真的很憂郁，但是我會盡量表現得輕松一點，不讓她過多的為我擔心。其實我知道，她心裏的各方面的煩惱和壓力絕不會比我少，只是現在的我不了解而已。

自上次在醫院的事後，呂飛沉穩了很多。而且還偷偷地向田子夫表示過歉意。鮮花和水果是拜托護士幫忙送進去的，如果不是莎麗剛好出門撞見，任誰也不會猜到那個無名氏竟會是他。田子夫卻毫不介意地說，‘很可惜，他沒進來就走了，我想我們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

生活在我面前畫着不規則的圈圈，一圈又一圈，有我的過去，現在，還有我的未來……

失憶206天。”

——呂凡日記。

盡管有一個星期沒見到呂凡了，但是關于呂凡這一個星期來的狀況以及田子夫的病情，關晨曦從一楠那裏大致都有所了解。想起初次與田子夫不怎麽愉快的見面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月了，他很能理解田子夫當時的心情，也不會在意田子夫對他的認識。

關晨曦現在忍受與呂凡欲見不能的這份痛苦，就是為了讓田子夫在最後的日子裏能夠和呂凡有更多一些時間的相處。無論呂凡這段時間能否恢複記憶，對他們而言都有着最為寶貴的意義，也為了将來呂凡在回憶時少些遺憾。

這是關晨曦第二次來醫院看田子夫，為了免去兩人見面的尴尬，他約了一楠一同前來。在相互打過招呼後，一楠陪莎麗下樓購物，于是病房裏又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田子夫看上去情緒比上次好很多，只是人又瘦去了一圈。

“抱歉，我這次只能躺着跟你說話了。”田子夫淡笑着道。

“看上去精神不錯。”關晨曦和田子夫的手又握在了一起，只不過這一次是田子夫先伸出手來。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跟你較量一下，我相信你是一個很好的對手。”嘴上雖然這麽說，但田子夫知道自己的手現在已經使不出力氣，所以兩人的握手也就是淺淺一握而已。

“也許會讓你失望，我并沒有什麽運動特長。”

關晨曦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兩個男人現在倒像是老朋友一樣的聊了起來。

“跆拳道怎麽樣？”田子夫問道。

“馬馬虎虎。”關晨曦答。

“圍棋呢？”

“一般。”

田子夫挑眉道：“你總不至于連跑步都不在行吧？”

“大學時在足球隊訓練時腳受過傷，可以跑步，但沒法加快速度。”

田子夫幽默一句，“恰好你的短板都是我的長項。”

“嗯，我對這些的确不太在行。”

田子夫笑道：“還記得我母親在世的時候說，如果我能夠把玩樂的精力都用在事業上，完全可以在三十歲的時候成就五十歲的事業，現在看來是沒機會看到自己五十歲時候的樣子了。”

“愛你的人會帶着你過完這一輩子，這世上只要有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一個人的生命就永遠存在。”

田子夫笑看着關晨曦問道：“這是哪本書上寫的？說得真好。”

“這是我奶奶的至理名言。”關晨曦如實回道。

兩個男人相視而笑。

“我原本以為自己會悄悄地走，不給任何人帶來麻煩和痛苦，現在看來還是沒有做到。”田子夫嘆了口氣道。

“同甘共苦才是完整的人生，生活不可能完美得沒有一點痛苦。”關晨曦不會勸慰人，即使現在，他講的也是實話。

“就像走了一段彎路，轉了一夜，快天亮的時候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田子夫忽然一笑，“我想你一定會恨我。”

“為什麽？”關晨曦不解。

“我現在的出現。”

“如果這樣，那我好像還要感謝你先前的離去才對？”

“呵呵……”

兩人又輕笑起來，這次的見面沒有任何尴尬，也沒有任何不快。最敏感的話題，誰也沒有去觸碰。

一楠和莎麗在護士來送藥時随後跟了進來，看到兩人相談愉快的表情，她們心中也輕松了不少。

“你休息一下吧，我也該走了，改天再來看你。”關晨曦拍了拍田子夫的肩膀從病床旁的椅子上站起來。

“呂凡一會兒就到了，你不見見她？”田子夫問道。

“我還要趕回公司開會，就不等她了。”關晨曦怕見到呂凡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顯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并不合适，所以想了想還是不見的好。

“謝謝你來看我。”田子夫看着那即将開門而去的背影笑着道。

關晨曦回過頭來，“保重！”

“有需要就叫莎麗給我打電話，如果呂凡有事也及時告訴我。”一楠叮囑完田子夫，和關晨曦一起離開了醫院。

田子夫在主治醫生那裏申請到一天出院的機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所以他想和呂凡單獨度過這一生中對他來說會是最難忘、也會是最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