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少年心事難明了

顧為先昏昏沉沉的躺在汽車後排，想到母親因為天氣要耽擱好幾天才可以回來，心裏有一絲絲難過。感冒的人總是這樣，像一團熱帶低氣壓一樣盤旋在腦袋上空，要下雨不下雨，要刮風不刮風，悶悶地，平白惹人煩燥。這麽大的顧宅就只有顧為先和李媽、李叔三個人，真是冷冷清清的要命，尤其是在學校裏交到了朋友，熱鬧慣了，吃過糖的孩子能有幾個不惦記這甜絲絲的味道的？

顧為先的小脾氣又有點壓制不來，隐隐的有冒出頭的趨勢。他胡亂的抓了抓頭發，閉上眼睛打算什麽也不想了。

沈念安送走顧為先，心裏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顧為先在他心裏就像一塊剔白無瑕的冰塊，生怕在這躁動的夏日裏磕一下缺個角兒，又或者不小心被這炎炎夏日烤到了化成了水無影無蹤。他這一得重感冒可真是在沈念安心裏壓了塊石頭，本來身體就弱，皮膚白襯得面色憔悴，這下好了，病來如山倒，顧為先都快變成他手裏的瓷娃娃了，掂量着感覺又瘦了些。得早些帶他鍛煉鍛煉身體才是。

想來沈念安心裏還從來沒有把誰這麽放心上呢。

真是一種奇怪又新穎的感覺。

沈念安看了看天，覺得天色已晚，趕忙往眷村走去，回家幫爺爺收拾收拾書架上的書才是正事。

“爺爺，我回來了”聲到人未到。沈念安還沒到家門，就遠遠的問候爺爺。

爺爺正在收攤，一本本的把書摞起來，準備搬回店裏去。七十多的老人了，身體卻依舊還算健碩，搬起這一摞摞的書也還不算費勁。沈念安看到爺爺搬書，趕忙快步走過去幫忙，把一摞子書接過來，三下五除二，把攤子上的書都搬回店裏了。

“爺爺啊，不是和您說了嗎，以後搬書這事兒我幹就好了，早上我上學時候把這些書搬過去，晚上放學的時候您等會，我幫您收攤呀。”沈念安埋怨道。

老頭子呵呵的笑了幾聲，感覺一笑褶子又深了好幾層，“哎呦，安子。不用啊，你看我這老頭子身體也還算不錯咯，瞧着再搬五六年可還不算是事兒呢！”

“爺爺，那可不行。不好好注意，您那腰病又該犯了呢。瞧這梅雨天氣，空氣潮濕雨多，到時候可有您受的！”

想來沈念安父母早亡，爺爺一人拉扯他長大确實是不容易。爺爺早年為了養家糊口多掙點沈念安的奶粉錢，可真是什麽體力活都接過，在港口上幫着卸貨上貨，一幹一整天。爺爺的腰病就是那時候落下的。

好在日子雖過的沒有大富大貴，但是生活卻極為溫馨。爺爺樂觀又堅韌的性格深深的影響了幼時的沈念安。随着沈念安長大，他身上這種陽光又溫暖的感覺愈加明顯起來。

“您知道嗎，我那天帶回家的那個同學，得了重感冒”沈念安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爺爺聊天。

“是嗎，是那個小顧嗎，瞧着那孩子白白淨淨，看樣子不大運動。你沒事多帶他鍛煉鍛煉啊。”

“他呀，喜歡讀書，國文可棒了呢，平時光看書了，鍛煉的少。不過我倆一起參加了空手道社團，平時少不了鍛煉身體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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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對了，咱家是不是有川貝枇杷膏吶，您前幾天熬得那個。最近顧為先嗓子不好，我給他帶着試試去，上次我喝了覺得很管用呢”沈念安聊着聊着，忽的一頓。

“有有有，你不說我都忘了，瞧我這記性。老了老了”說這爺爺放下手頭收拾書的活，回廚房去拿前兩天碰巧剛熬好的川貝枇杷膏。

沈念安一邊收拾書店的書，把他們歸類放整齊，一邊大腦開始神游到了九霄雲外。一本本書摞起來，沈念安分門別類将他們收到古詩詞的書格子裏。忽的，他想起來國文課上老師教的《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這句話寫的真是好，讀過一遍就叫人印象深刻。沈念安嘴上默念着這句話，只覺得十分悅耳，通人心境。

至于讀者感受到作者心思的幾分，沈念安自己也說不清。

他忽的想起今日在醫務室照顧顧為先的情形來，猜着生了病的顧為先少見的在他面前露出任性，死活不肯吃那藥。沈念安望着那雙深邃的眸子，就這麽陷進了漩渦裏。

顧為先感冒還沒有好，雖是發燒已經退下了，但是嗓子還是疼得要死，估摸着四五天都得忍着這嗓子痛。原本在車上的困倦一掃而光，顧為先咳咳的清了下嗓子，在床上翻來覆去。明明身體十分難受，但大腦卻出奇的清醒，叫嚣着不準睡覺。顧為先索性不睡了，把床邊的燈一開，随手把床頭上的書拿來翻看。

是那本飛鳥集。

封面上是沈念安親手謄寫的署名，第二頁是沈念安為他寫的生日祝辭。飛鳥集三個字粗犷有力，筆鋒堅韌，像極了沈念安寬厚的肩膀。顧為先腦子突然閃現出今日他窩在沈念安的懷抱裏的情形，一米八幾的高個子，完完全全把瘦弱的顧為先裹住了。

顧為先沒來由的一陣心安。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就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我就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明知彼此相愛，卻不能夠長相厮守。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明知彼此相愛，卻不能夠長相厮守，而是明明無法停止對你的想念，卻要裝作對你毫不在意。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明明無法停止對你的想念，卻要裝作對你毫不在意。而是以一顆冷漠的心為深愛自己的人挖掘無法跨越的鴻溝您的陽光對着我的心頭的冬天微笑，從來不懷疑它的春天的花朵。

少年不知情滋味啊。睡了一覺，顧為先覺得身體比昨日輕快許多，他伸了伸懶腰，拉開窗簾，一束陽光便打了進來。昨兒個剛下了雨，今日天氣晴朗起來，天空中也飄着幾朵雲彩，盤旋在上空的熱帶低氣壓可算是走了。顧為先晃了晃腦袋，下樓去吃早飯。

“少爺，感覺好些了嗎？我瞅瞅還發不發燒了？”李媽看見顧為先下樓來了，趕忙放下手頭的家務活去探顧為先的體溫。試了試溫度，李媽舒了口氣。“沒事了呢少爺，您昨兒可把我吓壞了”

“快來吃早飯吧，今兒給您做的肉絲雲吞面，這可是您最愛呢。吃完飯您再把感冒藥喝了呦。”

顧為先的父親常年不在身邊，母親也許久未回，在這個家裏，李媽幾乎充當了顧為先半個母親的角色。

臨近空手道比賽，各個學校的參賽團隊都躍躍欲試。崇文自然不會落于人後。今天顧為先和沈念安要去空手道社團去訓練了。林達學姐再三強調，每一個隊員都不能遲到請假。

一天的課畢之後，所有社團的隊員都要留校訓練。林雄憋了一天的話，終于找到了發洩口，在他們幾個周圍喋喋不休起來。

“顧公子喲，今兒好些了吧，瞧着氣色比昨天好了不少。你可把我們秀兒吓壞了！”林雄賤兮兮的圍着顧為先打轉，一邊咧着嘴，一邊拼命的往北苑秀那眨巴眼睛。

北苑秀頓時憋的臉紅起來，白白的皮膚上現出兩團紅印。低着頭往林雄這砸拳頭。北苑秀好歹也是大家閨秀，論說也說不出林雄那樣的潑皮話，罵人的話更說不出幾句，這會也顧不上自己的淑女形象，只想狠狠的教訓林雄一頓。林雄真的是什麽話都說，沒邊到天際了。

顧為先看着這倆活寶追着打鬧，剛才的那點小尴尬也煙消雲散。

這會沈念安趁着他們在玩鬧，問顧為先“顧為先，你的嗓子很疼嗎？我看你今天總是清嗓子。你雖是退燒了，感冒好也得三四天。”

“有些痛，但比起昨日好多了”顧為先愣了愣，又不由的感覺到溫暖。學校裏這麽多同學都沒注意，縱是他同桌劉思爾也沒這麽細心。

“可別逞強了，這兩日少說話。國文老師再叫你起來朗讀課文的時候你和老師說你感冒了嗓子痛。這是我們家熬得川貝枇杷，治療嗓子痛最是有效了。嗓子不舒服了就舀幾勺吃，或者拿來泡水喝也是極好的。”說着沈念安從書包裏拿出專門用油皮紙包好的枇杷膏，遞給顧為先。順勢摸了摸他的腦袋。

沈念安摸完，突然愣了下，覺得自己有些失禮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顧為先擡頭望了望沈念安，突然害羞了起來。

結果，這微妙的氣氛被林達學姐一嗓門給喊破了。“同學們！比賽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咱們要加大訓練強度，訓練之前咱們先熱熱身，每人跑4公裏。”

頓時底下一片哀嚎，除了沈念安和幾個運動健将，其他人都哭喪着臉，呼天喊地。

男生女生站成一隊，要圍着崇文的大操場跑8圈，跑了四圈的時候，大部分人開始氣喘籲籲，像北苑秀、林燕妮這樣的嬌滴滴的小姐已然開始吃不消，步調越來越慢。當然，也少不了剛大病初愈的顧為先。

沈念安倒沒什麽，一直在隊伍前面打頭，他回頭望了下他這幾個朋友，俨然有掉隊的趨勢，感緊跑到隊伍後面給他們打氣。“再堅持堅持，剛開始跑的時候就不太習慣，跑上幾天就好了！”

林雄累的氣都喘不上了，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連不成個。“我說......沈公子.......沈大神！！！.......您能....拿自己.......和我們一樣嗎......哎呦....累死我了......跑不動了......我這大姐還真是魔鬼啊.......！”

顧為先也極少有過這樣的體育鍛煉，再加上自己感冒未好，跑起來真的像是丢了自己半條命。沈念安看出顧為先的吃力，覺得大病初愈實在不能這樣劇烈運動，于是跑到他跟前，說“你別跑了，你這是特殊情況，不适宜跑這麽多圈，我去和林姐說一聲，她會體諒的。”說着便把他拉出了隊外，讓他去休息臺上坐着歇會。

沈念安跑去休息臺上拿了瓶水遞給顧為先，趕忙就跑回了隊伍裏。

跑完步後就是對練，一對一匹配，可以自由找隊友，然後對打。顧為先本來對運動就不是很感興趣，加上今日身體不舒服，便沒有參與後來的一對一匹配訓練，沈念安念着上次把顧為先差點打倒在地，也不好意思再來欺負顧為先，便找了另一個身體健碩、有基礎的隊員一起對打，顧為先就在看臺上端坐着看他們練習。

兩個有基礎的人對打就是刺激，沈念安也不用擔心傷到顧為先，完全放開了膀子，把各招各式都用了起來。

顧為先都看呆了。他沒想到，一個溫暖又陽光的少年，有時候說起話來還會害羞的男孩，在比賽對打的時候毫不露怯。原本和煦像春風一樣的沈念安突然蛻變成一只面對獵物的雄獅，拳風步步緊逼，掃堂腿也絲毫不加猶豫，進攻的氣勢一陣強過一陣，每一個動作都做的孔武有力，那麽富有攻擊力。

配上沈念安一身的肌肉，這樣的他惹得全場女生為他尖叫，只感覺到男性荷爾蒙充滿了整個訓練館。

顧為先今日終于看到了沈念安的另一面，不免覺得意外。想到前幾日兩人對練，明顯的就是沈念安一直在照顧自己，沒有使出實力來，說是顧為先給沈念安陪練，倒不如說沈念安給顧為先陪練。想到這，顧為先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暗暗下決心，等自己感冒徹底好起來，一定好好跟着訓練，好好提升提升自己的戰鬥力。

對練在進行，不知怎麽，顧為先竟看的有些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