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少年勁骨
和其他學校的參賽選手相比，一中的隊員們明顯在特格上占了巨大的優勢。
林雄指着一中最邊上的一個男生，朝顧為先道：“看到了嗎為先，那個家夥的胳膊頂我一條大腿。如果我跟他對打，恐怕我爸媽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林雄這話倒不誇張，顧為先眉頭皺了皺，不禁有些擔憂沈念安。他已經聽說了一中的打法：野蠻、兇狠，稍不留神，就會受傷。不是不相信沈念安的實力，而是太在乎他的安危。
北苑秀不滿地說道：“你能不能不要長別人士氣，滅自己威風。咱們校隊可是歷年包攬了第一，有什麽好怕的。再說又不是光他們吸收了新鮮血液，我們也有沈大神這個寶藏啊。他可是跟林達學姐水平不相上下的，要知道學姐是拿過全臺冠軍的人。”
林雄點點頭：“這倒是。”
雖然還有半小時開賽，可是體育場裏已經烏泱泱坐滿了人。這次比賽，不僅社團裏的成員們都早早趕來助威，崇文其他社團的學生們也來捧場圍觀。北苑秀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條幅，和顧為先一東一西把條幅展開，別出心裁的條幅回頭率頗高。
九點鐘，在主持人一段冗長的開場致詞後，大賽正式開始。
崇文的前幾場對手都是三中之流的校隊。不出所料，這幾個校隊跟往年一樣，又毫無懸念的成了崇文的手下敗将。而一中，也是過五關斬六将，在前幾場比賽中連克勁敵，在場內大放異彩。成為繼崇文之後，第二個受衆人矚目的存在。
最終，兩個最出色的校隊狹路相逢，在臺下震耳欲聾的呼喊聲裏，一同站在決賽戰場上。這是至關重要的一步，如果誰能拿到這場比賽的冠軍，也就意味着拿到了全國賽的入場券。
臺下呼聲如山湧，臺上少年靜默對峙，眉眼峥嵘。
雖然雙方都換上統一的白色道服，雙方腰帶也各分藍紅，互不相同。可是顧為先只看了一眼背影便分辨出來。沈念安的對手是一中校隊裏塊頭最大的那個，比他足足高了半頭。在對手龐大身軀的映襯下，素來高大的沈念安此時竟然顯得有些單薄。微風吹起道服寬大的衣角，少年身形挺拔如玉，一身從容。
雖是如此，可是場下的隊友們都為他捏一把汗。就連其他已經輸掉的學校此刻也站在了崇文校隊的陣營裏。
兩人同時出現在臺上的那一刻，臺下就爆發了小小的轟動，議論的聲音從四面八方不斷湧進顧為先耳朵裏。
“臺上左邊那個好帥啊，他就是崇文校隊的？”
“聽說那個男生是崇文的大神诶……”
“沒錯，就是大神……我國中和大神有幸同校，只知道大神學習一流，沒想到體育也這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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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女生們叽叽喳喳的議論讓林雄感慨無比：“沈大神這一趟還真沒來，比賽還沒有開始就賺到了這麽多名聲。這要是我，就算是輸了也值了！你說是不是顧公子？”
顧為先似乎并沒有林雄那麽高興，相反，臉上挂着一絲事不關己的淡漠，抱着兩臂，半閉着眼眸，像是并沒有聽他說話。
北苑秀擡手給了他一個暴栗：“林雄，能不能不要烏鴉嘴！”這一次她用了十二分力氣，林雄被打得嗷嗷叫，終于安分了下來。
随着一聲哨響，沈念安和對手的角逐開始。
由于對方明顯在體型上占優勢，比賽一開始的幾十秒裏立刻靠着猛烈的攻擊，占據了上風。沈念安雖然靈巧防守，可是看得出來每一次動作都有些吃力，甚至幾次都差點出現了失誤。
“大神，快躲開——”
“攻擊他的脖子——”
“快躲開，攻擊胸部——”
不知道怎麽回事，往常如同猛虎下山一樣的沈大神今天卻疲态連連，三番五次占了下風。兩人過招一個回合，他連連受制，林雄在臺下看得心急如焚，恨不得跳到賽場上親自指導。
“快出擊……漂亮！”就在林雄以為大神快要倒下的時候，沒想到沈念安一個橫掃側踢，對手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
顧為先以為沈念安找到了感覺，提着的一顆心剛要放下來，忽然聽到一陣唏噓聲。對方竟然在快倒下的時候猛地從側面發出攻擊，角度刁鑽淩厲，沈念安防不勝防，背部遭到了重重的一擊。
北苑秀失聲尖叫起來。
顧為先心裏像是被驟然撕扯了一下，跟着痛了起來。
離結束只剩三十秒，林雄錘頭道：“完了！”
可是當大家以為大局已定的時候，沈念安竟然搖搖晃晃地立定站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掃過去，對方躲閃不及，轟然倒下。
尖銳的哨聲響起，比賽結束！崇文的學生們站起來，揮舞着條幅為這來之不易的勝利高聲呼喊着。
“崇文最棒！崇文最棒……”
沈念安站在臺上，目光穿過重重人群，和顧為先的目光交彙。那一瞬間，似乎周遭一切都安靜下來，少年意氣風發，眉眼帶着無盡笑意，顧為先怔了怔，似乎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可是下一刻，就在他依舊還沉浸在這突然的勝利中的時候，卻見臺上的人慢慢倒下。“沈念安！”顧為先也不上這是在賽場，直接沖了上去。
後來再回想起那一天的比賽，顧為先對沈念安的評價就是——你簡直不要命了。
這是顧為先把昏倒的沈念安送到醫院時，醫生說的原話。
醫生神情嚴肅地檢查了沈念安鼻梁、背部和脖頸上的傷，雖然這些地方傷的都很嚴重，可是并不是最致命的傷。
顧為先和後趕來的林達學姐一行人松了口氣。
卻聽見醫生道：“真正的傷在這裏，”他卷起沈念安的右腿褲腳，露出他高高腫起的腳踝，在場的人倒吸一口涼氣，看着那觸目驚心的紅腫都驚呆了，“崴腳崴得這麽厲害，怕是裏面都骨折了，竟然還參加這麽劇烈的運動，簡直是不要命了。”
沈念安從病床上睜開眼時，第一眼便看見伏在床邊睡着的顧為先。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他栗色的短發上，暈出一圈淡淡的光輝。空氣裏彌漫着消毒水的氣息，和着少年發間清爽的味道，有那麽一瞬間讓沈念安有些恍惚。
他坐起身，來自足部的痛意迅速蔓延，他皺了皺眉，還真疼。
只記得自己堅持到最後一刻沒有倒下，然後便是顧為先隔着人群朝他微笑，後來的事就沒有印象了。怎麽突然就到醫院了呢？沈念安一時半會兒還有些茫然。
“沈同學，你醒了！”剛從外面打水回來的北苑秀和林雄猛地推門進來，倒是把顧為先從夢中驚醒了。
顧為先揉揉眼睛，聲音裏是抑制不住的驚喜：“你醒了？”
沈念安問：“我怎麽到醫院了？這是怎麽回事？”
林雄削了個蘋果遞給他：“來，沈大功臣先吃個水果，容我向你細細道來！”說着，他毫不見外地盤腿坐在了病床上。
林雄削的蘋果太難看，沈念安盯着蘋果研究了好一會兒，才勉強下了口。
顧為先道，“不過，在說這些之前，你先回答我們一個問題，你的腳踝怎麽受傷了？”
本來他們都以為沈念安是在比賽中被打傷暈倒的，可是到了醫院，聽醫生那麽一說，才知道他是因為腳踝受傷而疼暈的。本來他還納悶，沈念安為什麽在對打時表現的那麽反常，原來是因為腳踝骨折了。
“說來話長，”沈念安放下蘋果，“在後臺準備比賽的時候，因為空間狹小，人多擁擠，不小心被人推了一下，從臺階上摔了一跤。當時也沒有覺得有些疼，就沒有在意。可是沒想到上場之後，就突然疼了起來。”
“這時已經不能換其他隊友上場，如果這時選擇退出，那前輩們的努力就功虧一篑了。我不想讓大家失望，所以……”
顧為先面色如常，可是眸中波瀾湧動，不知怎麽的，沈念安從他的聲音裏聽出明顯的不悅來，“所以你就堅持下來了。你知不知道再多打一個回合，你的腿可能就不能要了？”
“對啊，還好及時送到了醫院，要不然真讓大神落下個終身殘疾，我們可就要悔恨一生了。”林雄接着顧為先的話說道，“不過，這次崇文能贏，全都要仰仗大神的浴血奮戰！我姐她們下午就來看你，到時候也會把獎杯帶來。這份榮譽說是校隊的，其實更是屬于大神你的！”
沈念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對于這麽多的關心，他還有些不習慣。
“不過，沈同學的摔倒真的是意外嗎？”北苑秀咬着嘴唇，若有所思。一般來說，後臺的設置就算是再不合理，為了減少意外，也會做好基本的安全防護措施。就算是有臺階，也會隔離起來，盡量為參賽選手騰出一個平坦開闊的準備空間。
不管怎麽看，她都覺得像是有人動了手腳。
顧為先的想法也跟她不謀而合，他緩緩道：“會不會是？”
“一中！”兩人不約而同的從口中吐出這兩個字。
北苑秀後知後覺地打了個冷顫，咬着牙忿忿地說：“太卑鄙了，為了獲勝竟然做出這麽下三濫的勾當！”
也是，參賽的校隊裏，唯一有實力跟崇文抗衡一二的也只有一中。其他的學校校隊跟崇文的實力相差懸殊，他們一如既往地輸了過來，自然不會有太大是野心。一中卻不一樣，他們隊今年新收了幾個狠角色，實力也自然而然比往年提高了幾成，他們肯定不甘心再向以往一樣拿個無關痛癢的名字。他們看中的是第一名！
可是要想如願以償把第一名收人囊中，一中的隊員必須打敗兩個強勁的對手——林達和沈念安。
林達還好說，雖然是武術冠軍，實力不可小觑，但是畢竟她是老人，一中已經摸清了她的路數，因此也沒有多少畏懼，可是沈念安不一樣，他是新手，路數捉摸不定，聽說實力絲毫不在林達之下，這樣的對手，讓一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那是對未知事物的，源自本能的一種恐懼。
冠軍的光芒太過耀眼，也太過誘人，倘若拿到這次大賽的冠軍，就拿到了全國賽的入門券。要知道，能有幸參加一場全國級別的賽事，無論輸贏，都會給人生履歷上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那是何等榮幸！
林雄道：“我看就是一中的那群家夥搞的鬼，是他們趁大神不注意推到了他，不然大神怎麽會受傷。我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我姐，讓她給那群家夥一點顏色看看。”
沈念安看着情緒過于激動的林雄，反而笑了起來：“好了，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我這不是也沒事了，你就別在這裏大呼小叫了，隔壁還有其他病人，可不能影響了他們的休息。”
既然他們都能看出裏面的問題，林達學姐又怎麽會看不出來呢。現在已經受了傷，說什麽也沒用了，他相信林達學姐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雖然疼痛難忍，可是為了不讓大家擔心，沈念安沒有流露出一絲痛苦的神情，臉上的笑容反而比平時還要多：“大家都回家休息吧，這裏有顧為先一個人陪着我就好了。”他拍了拍顧為先的肩膀：“怎麽樣？你沒意見吧！”
顧為先還帶着情緒，但是也沒有拒絕，當下便讓北苑秀和林雄兩人回家休息。兩人一走，房間裏安靜下來。顧為先忍不住說：“不是答應我安全第一嗎，既然受了傷為什麽要硬着頭皮參加？”
他知道沈念安在乎集體的榮譽，按理說，他也應該像林雄他們一樣對着這個為集體争光的影響百般稱贊。可是心裏像是爬着一條小蟲子一樣，他就是說不出稱贊的話來，甚至還有些生氣。
“沈念安，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拼的這一次命，的确是為校隊贏得了進入全國賽的資格，可是你自己也失去了資格。”
“我知道。”
“我知道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未來幾個月都不能參加大型比賽了。”
“但是我不後悔。”
沈念安低頭笑了笑，睫毛低垂，皮膚在陽光的照射下，顯示出一種奇異的透明來，有那麽一瞬間，顧為先覺得自己并沒有真正認識面前這個有些倔強的少年。
至少沒有完全認識他。
他身上總是藏着讓他意外的一面，讓他驚訝着，欽佩着，為之着迷着。
似乎也是因為這種力量，才深深吸引着他，忍不住讓他朝沈念安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