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流水無情
第二天剛下英文課,顧為先就從課桌裏拿出筆記本埋頭奮筆疾書抄筆記。
林雄從外面飛奔進來,帶了一陣風,他激動不已地拍着顧為先的桌子:“顧公子,聽說了嗎?昨天發生了一件大新聞!”
顧為先停了一下筆,百忙之中抽空看了林雄一眼:“怎麽了?”
和學校的名字不同,崇文自從建校以來,一直就是重理輕文,一般來說重理科的學校英文不會抓得太緊。可是崇文偏偏不走尋常路,英文的重要性緊接數學之後,筆記量更是超過語文,直接躍居榜首。因此一下了英文課,顧為先一刻都不敢耽誤。
雖然說沈大神的智商可能不需要這些筆記,但是大神看不看筆記是一回事,顧為先抄不抄筆記是另一回事。
林雄因為太過激動,比平時更随便了不少,直接一把将顧為先桌上的筆記本合上:“先別看了,我跟你說,”他的眼睛裏閃爍着的光芒的溫度,絲毫不亞于看過一群美女的熾熱:“聽說一中空手道的人昨天在青北街被打了!”
“真的?”正和其他女生側頭說話的北苑秀聽見這個消息,立刻湊過來:“就是一中的那群家夥?”
林雄叉着腰,一臉解氣:“就在青北街哎,那不是緊挨着沈大神的醫院嗎,早知道會有這種新聞發生,我一定會去看的。”他嘆了口氣:“太可惜了,錯過一場好戲。”
正說着,同在空手道社團的姜鵬也端着水杯過來,朝聚在一起的人低聲道:“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昨天一中校隊的幾個男生被打得頭破血流……聽說有個人的門牙都被打掉了……”
姜鵬一邊說着昨天的血腥場面,一邊比劃着,北苑秀畢竟是女生,臉色因為害怕而有些蒼白,可是眼底全是興奮:“這就叫惡有惡報,他們做了壞事傷了沈同學,這下罪有應得。”
林雄冷笑:“本來我還嫌姐姐放他們一馬,心裏還窩着火,可是沒想到他們也有今天。雖然沒有親臨現場,可是并不影響道聽途說的林雄大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繼姜鵬之後,他又開始了新一輪喋喋不休的描述。我聽說人被打得全身是血,都是被擡走的,其中一個都差點沒氣了……”
顧為先一邊聽,一邊埋頭繼續抄筆記。
“有一個斷了腿,有一個……三個人這下連回家的路都認不得了哈哈哈。”
顧為先:“……是兩個。”
“聽說那幾個一中的男生也是練家子,在他們學校都沒人敢惹……”
顧為先:“……只是空架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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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雄覺得今天作為聽衆的顧為先配合的非常默契,忍不住拍了拍他肩膀,笑嘻嘻道:“我早就想上門去狠狠揍他們一頓了,這下有人幫忙出手教訓,真是太痛快了。”
北苑秀幽幽地看着他:“行了,就你?你還沒出手呢,就被人家打趴下了。到時候我們還不得把你擡回來。”
雖然北苑秀的話句句屬實,可是林雄偏偏就不愛聽,梗着脖子說:“別說是我,就算是咱倆和為先加在一起恐怕都是對方的對手,我就是怕咱們勢單力薄,才沒有找上門去。要不然就算是大家一起去可能都打不過那群家夥。”
雖然嘴皮子能磨出一朵花來,可真要把林雄拎出來真槍實戰,恐怕他也只有拔腿就跑的份。
不過顧為先倒是有了不一樣的想法,經過昨天的簡單交手,他倒是沒有覺得對方有多強,兩個人也就是塊頭大了一些,一拳打下去,全都是肥肉,一身空架子而已。其實就是宋明不來,如果讓他單獨應付兩個大塊頭,他也能跟他們周旋一會兒。
想到這裏,顧為先在心裏又把沈念安感謝了一遍,多虧沈老師教得好,如果沈念安沒有受傷,兩人再練上一段時間的長跑,沒準過不了多久他就能出師了。
說來林雄和姜鵬也是誇大了事實。顧為先知道宋明做事有分寸,頂多是挑着不要緊的地方打兩下,也就是出手教訓對方一下讓兩人長長記性。昨天路上的人不多,他也沒用把這事放在心上,以為就此過去了。
誰知道今天一到學校,就以誇張數倍的姿态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果真是流言猛于虎。
聽林雄繪聲繪色說了一通,昨天兩個人凄慘的哀嚎聲再次回蕩在耳旁,顧為先笑得連筆都拿不穩了。
顧為先今天的心情大好,從學校到醫院的路上一直在笑,如果沈念安看到他這副樣子,一定會被吓到。
只是,等一進醫院,顧為先臉上的笑就凝固了。
“念安,我來幫你。”
“念安,你先別動,等會兒我來做……”
顧為先站在門口,幾天不見,蘇燕妮對沈念安的稱呼怎麽越來越親昵了?
林雄站在僵在門口的顧為先身後,推了他一把,沒推動,斜着身子拉長脖子探進頭,兩個小眼睛放出光來,啧了一聲。幾天不見,蘇燕妮怎麽越來越漂亮了呢?那裙子穿着,啧啧。
隊伍尾巴上的北苑秀着急了:“你們這是怎麽了,還不進去,還愣着幹什麽,也不嫌包沉”
說着,北苑秀側身擠進來,看見病房裏面的人,一臉驚喜:“燕妮!”
蘇燕妮坐在床邊,一身賢妻良母的姿态削着蘋果,見北苑秀進來,連忙站起來:“快進來做。”手裏的水果光潔雪白,精細的刀工怕是林雄再練上三百年也練不來。
林雄笑嘻嘻進來,兩個眼睛漫不經心在她皓白的手腕上晃了晃,由衷感慨:“蘋果不錯!”
顧為先為剛剛自己對蘇同學生出來的敵意感到可恥,他心虛地笑了笑:“蘇同學來了。”
蘇同學不是空着手來的,不僅帶來了新鮮水靈的蘋果,還帶來了新鮮出爐的筆記本過來。雖然兩個班的教學進度步伐一致,可是畢竟不是同一個老師,因此和顧為先相比,蘇同學滿是批注的筆記本占了絕對優勢。
北苑秀欣賞着一行行娟秀的英文筆記,臉上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的驚喜:“沒想到你的字也這麽漂亮。”
人長得漂亮也就算了,字還寫得這麽好看,北苑秀無比感慨,老天爺真的太不公平了。
蘇燕妮臉頰微紅,側臉看了看旁邊的沈念安:“為先,就算看在我的筆記上,能不能讓我照顧你兩天?”
女孩子的聲音輕輕柔柔的,讓人忍不住憐惜:“為先,你就答應好不好?”
自從上周沈念安強行遣散了那群熱情過度的女護工們之後,蘇燕妮的心便跌入了谷底。眼睜睜看着愛慕的男孩子躺在病床上,可她卻什麽都不能做,蘇同學哀怨得幾乎能寫詩了。
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打着送筆記的幌子來到了醫院,可是沈念安偏偏不解風情,不僅客氣地要掙紮着下地拄着拐杖幫她倒水,還再三勸她不要往醫院跑,免得耽誤了學習。
雖然在人前蘇燕妮表現得淡定無比,可是單獨跟沈念安相處的時候,心裏的擔憂和愛意全都藏不住了。
她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沈念安,語氣幾乎是祈求了:“我放心不下你,你就讓我再這陪你兩天好不好?顧同學他們不是也每天都陪着你嗎?”
顧為先一臉為難,他向來心軟,又從沒有遇到女孩子這麽磨着他,只恨在國文課上沒有多學幾個詞,說不出好聽的拒絕的話來。可是就算蘇燕妮再怎麽央求,他也點不下頭。
直到顧為先他們進來,才把他從尴尬的局面中解救出來,他如釋重負地看着來的幾人:“你們今天放學晚了?”
顧為先點頭,坐在床腳的位置,動作熟絡地打開書包從裏面掏出了課本,又掏出了尺子和其他文具。雖然蘇燕妮也帶來了筆記本,可是他從來都是有始有終的人,既然今天已經抄了筆記,就不能讓它見不到天日。于是猶豫了一下又把筆記本掏了出來。
沈念安把書攤開放在腿上,頭也不擡,語氣裏全是兩人之間的默契:“有鉛筆嗎?”
顧為先又從包裏翻出了鉛筆遞給他,一時不注意,順手帶帶出了兩個信封。信封主人比別人要大膽的多,上面用彩筆寫着沈念安和另一個女生的名字,中間畫了一個紅紅火火的心。
赤裸直白,分外顯眼。
蘇燕妮的目光緊緊釘在信封上,兩道充滿柔情的目光瞬間顫栗起來,裏面像有什麽熾熱的情緒燃燒着,似乎下一刻就能把信封燒出兩個大窟窿來。
她不是不知道沈念安受歡迎,也做好了将來和六宮争寵的準備,可是就算心理準備再充分,心理素質再好,如今突然面對這麽直白刺目的東西,也承受不住這巨大的沖擊。兩道目光顫抖着,也因為主人驟然冰冷的心而變得冰冷破碎起來。
林雄緊了緊外套,突然感覺屋裏的溫度降了許多。他湊上去:“什麽東西?”
顧為先意識到蘇燕妮異樣的神色,連忙把信封塞到了書包裏:“哦哦,是我的情書。”
可是越是着急塞進去,越是顯得欲蓋彌彰。
蘇燕妮意識到自己的失态,看了一眼身側垂頭看書的沈念安,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顧為先趕緊轉移話題,朝沈念安道:“聽說了嗎?一中當時推你讓你受傷的人挨揍了。”
沈念安雖然人在醫院,但是在顧為先來之前也聽說了這個消息。他的臉上倒是沒有多少喜色,反而擔心起來顧為先的安全:“最近外面的治安不好,你們以後出去一定要注意安全。為先,一中的人也是不講理的,以後盡量離他們遠一點,免得招來麻煩。”
顧為先遇到劫匪就讓他心悸猶存,他可不敢再想象顧為先出什麽岔子了。
只是聽沈念安驀然提起一中,顧為先又不道德地想起了昨天的慘叫聲,他摸了摸鼻子,笑了起來:“你放心,我沒事。”
幾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到了晚上八點多中的時候,沈念安看天色不早了,又擔心大家的安全,便催着他們趕緊回家。
蘇燕妮依舊不肯死心,她坐在床前道:“我再多陪你待會兒,晚點走也沒有關系,我讓家長來接我。”
聽她這麽一說,沈念安更不敢留人了。
蘇燕妮委屈地說:“如果現在趕我走,那麽明天還會再來。再說為什麽顧同學他們可以照顧你,我卻不可以?我只是想幫幫你而已。”
沈念安有些頭疼了:“你就這麽想幫我?”
蘇燕妮以為事情有了轉機:“他們能做的,我都能做。”
沈念安摸了摸後腦勺,勉強的笑了笑,耳朵根露出一層薄薄的紅,他探身看了看剛收拾好東西正要出去的顧為先,喊道:“為先,等等,扶我去廁所。”
蘇燕妮淩亂了。
住院兩周後,沈念安終于擺脫了病床的束縛,重新出現在心心念念的校園裏。雖然沈同學多了一副拐杖,但這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形象。也因為他帶傷參加比賽,還為社團贏得了最終勝利,因此在學校的名氣更大,更受人歡迎。
雖然他能靠着拐杖完成日常活動,但是林達學姐仍然不放心,考慮到出行不便,便讓社團的成員們輪流接送他往返學校。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就到臨近期末考試。顧為先雖然不用再像之前一樣一放學就往醫院跑,但是為了迎接期末考試,他每天都會跟夥伴們複習到九點多。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可是才兩個多月,沈念安的傷就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身體素質好得簡直讓人瞠目結舌。
沈念安仍是一臉謙虛的樣子,解釋說是因為傷得不重。
事實确實如此,雖然當時情況緊急,痛的要命,但由于傷得并不嚴重。再加上他身體底子好,還有社團成員們隔三差五送的補湯,沈爺爺熬的骨頭湯,營養跟上去了,所以恢複的快。到了期末考試那一周,他已經可以放下拐杖正常行走了。
期末考試的座位是按照期中考試的名次排的,顧為先就坐在沈念安身後。以前他也知道沈大神厲害,但是這一次考試才真正意識到了大神的風采。同樣是做一份試卷,當他還有三分之一的題目沒有完成時,大神已經放下了手裏的筆,早早交了卷子出去。
崇文的閱卷速度堪稱一流,為了能讓家長和學生度過一個完整的寒假,在考試結束後不到兩天的時間裏就把成績登了出來。
出成績那天,顧為先正在陽臺上看沈念安手抄的那本《飛鳥集》。他素來對成績不在意,因此也不急着去看,上次期中考試的年級第二算是僥幸,他的目标不大,理想也不深遠,只希望這一次的名字不要離得沈念安太遠。
可是剛翻了幾頁書,就聽見了林雄的大嗓門。
林雄扯着脖子在顧家大門外面喊:“為先,快出來,有好消息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