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桃園算命
林雄的大嗓門把李媽吓了一大跳，顧為先放下書，在李媽驚訝的目光裏不緊不慢走出去。
林雄笑嘻嘻看着他走上來:“今天出成績，一起去學校？”
顧為先看着他咧到耳根的笑容：“什麽好消息？”一邊說，一邊進門把自己的單車推出來。
林雄才不會告訴他自己已經去了一趟學校，故意賣關子：“去了你就知道了。我來的時候在路上碰到了沈大神，估計他一會兒也就到了學校了。”
雖然今天陽光很好，但是有風，李媽看到顧為先要去學校，非得堅持李叔送他去。拗不住小少爺，結果還是勸說失敗。
李媽看着兩個騎着單車的背影從視線裏一點點消失，雖然放心不下，可是也隐隐覺得有些欣慰。小少爺真是長大了，有自己的朋友了，性子也比原來活潑多了。往常一臉寂寥的小臉上，如今時不時挂滿了笑容，她該好好感謝小少爺那幫朋友。
到了學校，顧為先才知道林雄所謂的好消息是什麽。名次表上跟期中考試如出一轍，沈念安排名年級第一，他排第二。雖然意味竟然保持住了榜眼這個位置，可是心裏倒是沒有多大的起伏。
倒是林雄的成績有了巨大的進步，從期中考試的倒數第一躍升到倒數三十，整整進步了二十名。
林雄熱淚盈眶：“我開始是倒着找名字的，結果找了半天才找到，老天爺待我不薄啊！”
北苑秀也走過來：“二十名就讓你找不着北了，你看沈同學和顧同學，再看看自己。”
林雄啧了一聲：“二十名怎麽了，，雖然只是前進了了一小步，但卻是人類歷史上的一大步。進步都是累積的，我還沒有着急呢，你着什麽急。”說着他一把拉住顧為先，雄赳赳氣昂昂的邁出大步子：“走，顧公子，我請你們吃飯！”
顧為先回頭從人群裏搜尋了一番，林雄說：“別看了，我不會落下沈大神的，他現在在校門口等着我們。”
四個人一起吃完了飯，林雄一本正經地坐在餐桌前，臉上的散漫消失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臉上神采奕奕的光芒，他的兩顆小眼睛也熠熠生輝，人顯得格外精神。
沈念安笑着問：“吃飯前就說有大事宣布，現在都吃完了，到底有什麽事呢？”
林雄這才不緊不慢說：“三天後大家在沈大神家的書店門口集合，我請大家去旅行！”
從小到大，林雄的成績從來沒有讓父母操心過，因為他的成績太穩定了，總是墊底那一個。起初林爸爸還不信邪想管教一下，特意花重金找了老師為他補課，誰知道成績越補習越爛，最後直接把老師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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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爸爸終于相信爛泥扶不上牆，後來徹底将林雄放養。林雄也不以為意，悠哉地過着自己不求上進的小日子。本來他以為這次依然是倒數第一無疑，誰知道竟然一下前進了二十名，簡直是個奇跡。
林雄也知道，這次進步是沾了沈大神和顧公子的光，再加上一個北苑秀，整天和這三個好學生朝夕相處，耳濡目染，就是不想進步都難。所以他真正應該感謝的就是身邊的幾位朋友。
“這次家裏的獎勵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是獎勵什麽的我也不想要了。我回去就跟我爸申請資金，請大家出去痛痛快快玩一趟！”
雖然學習跟不上，但是在吃喝玩樂上，林雄倒是一點都不含糊。當天就定下了出游路線，考慮到太遠的地方家長不放心，因此決定在臺北周遭逛一逛。從臺北西行，桃園、新竹都要去，當地的景點都要過一遍。顧為先幾人看到林雄興致如此高，再加上寒假确實無聊，因此都一致同意由他規劃。
說完旅行的事，林雄又不忘分享自己得到的第一手八卦消息：“告訴你們，下學期咱們班隔壁要轉來一個女生，聽說是從臺南來的，長得比得上三個林燕妮。那女生他爸跟我爸是生意夥伴，上次還特意為了轉學的事來找我爸。”
北苑秀擰着眉毛：“說得跟你見過一樣。”
林雄臉上添了幾分愁緒，嘴角耷拉下來：“見是沒有見過，可惜啊，為什麽沒有轉到咱們班，便宜了四班那幫小子。”
看到林雄開啓了傷春悲秋的模式，剩下的三人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趕緊結了帳出去。
顧為先錯半步跟在沈念安後面，低頭慢悠悠踩着他的影子走。他不着急回家，回到那個空蕩蕩的家裏之後，除了看書之外也只能發呆。這時候他真的很羨慕沈念安，羨慕他跟沈爺爺的祖孫情深，羨慕他能在書店裏幫着沈爺爺發揮自己價值。
沈念安回頭沖着他笑：“不如今晚你在我家吃飯，上次你走了之後，爺爺念叨了很久，三天兩頭嚷着讓我多把你帶回來坐坐，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顧公子，看在爺爺的份上，可否賞臉來我家坐坐？”
顧為先漆黑的眼睛向星星一樣閃着光輝，雖然沒有回答他，可是已經迅速掉轉車頭，率先蹬起車輪飛快地騎上了車。他一手握着把手，一邊回頭：“快點，看誰先到你家！”少年的笑聲随着單車遠去，留下細微的塵土慢慢在空氣裏飛揚。
沈念安望着他的背影愣了愣，立刻跳上車跟了上去，在後面大喊道：“你贏不了我的！”
每次一到沈家，時間就過得非常快。顧為先回家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鐘了。
一拐到家門前的那條路，想到今晚顧将軍會回來，原本輕盈的心迅速沉重起來，騎車的速度也不由自主放慢了許多。
一月的夜晚空氣有些幹燥，涼涼的晚風順着衣領往衣服裏面灌，但是他并不覺得冷。真正冷的是那個家，即使被李媽收拾得再妥當、熱氣開得再足，依舊叫他暖和不起來。回到家，父親一定會責怪他的晚歸。沒準還會心血來潮，再問一問他的成績。
他們倒不是真的在意他的成績，不管好壞，在他們眼裏根本算不上什麽。再好，也比不大哥和二哥。再壞，也不至于讓父親騰出時間來專門為此生一頓氣。
不過幾十米的距離，因為身心的沉重，竟然走了五分鐘。就在顧為先深吸一口氣，把車騎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猛地剎車，長腿支撐在地上，回頭順着聲音望過去。看見路邊花樹下有一道身影，高高瘦瘦的女生在朦胧的路燈下站着，穿了一身白色連衣裙，長發肩上，臉藏在暗處。
“為先，我回來了。”
陌生又熟悉的聲音，輕軟，帶了一些小心翼翼。
顧為先愣了。少年的肩膀塌下來，單車晃了一下，五官在夜色的掩蓋之下，情緒不明，只有一雙眼睛，波瀾湧動。
林雄挑的不是個好日子，等到了約定出行的那一天，四把雨傘聚集在沈念安家的書店門口。林雄手裏攥着車票，把手探出傘外，臉上挂滿了心虛的笑：“雨下得也不大，照這樣看來，到了那裏應該就停了，我看還是按原計劃出發吧。”
沈念安點點頭，目光卻落在顧為先身上，今天從他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就覺得這個人有點不對頭，可是到底是哪不對了，他也說不清楚。
四人到了車站，上了車，林雄非要跟沈念安坐在一起。他把扔在坐位上，又異常熱情地搶來沈念安的包，擠着眼睛朝身後的顧為先笑道：“顧公子，我們唯一的女同學就交給你照顧了。”
一邊說，一邊斜視着坐在裏面的北苑秀，一副老北你一定要好好感謝我的神情。
北苑秀心裏感動了一把，可是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她也注意到了顧為先神色的異常，用開玩笑的口吻說：“怎麽，顧同學跟我坐在一起有壓力？怎麽愁眉不展的？”
顧為先望着窗外發呆，聽北苑秀這麽一說，只得把心底的煩惱放到一邊，強打着精神和她說笑了一會兒。大家一起出門遠行的機會來之不易，他知道自己不能破壞大家的心情。
如果是放在原來，這時候他一定是懷揣着滿心的歡喜，只迫不及待立刻飛過去。可是自從那天晚上回去之後，孟清池的面孔就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她的名字像一張巨大的網将他全身籠罩，讓人窒息。
兩年了，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人就這麽驟然出現在他的世界裏。沒有一點防備，就跟她消失的時候一樣，讓他措手不及。
既然已經走了，又為什麽回來？道路兩旁的景物迅速倒退，在視線中慢慢消失，汽車疾行在公路上，他的思緒也跟着疾行，仿佛又回到了國中的時候。
那時依舊是高高瘦瘦的身形，輕軟溫柔的聲音，記憶裏的女孩子微笑着朝他慢慢走來，步伐輕盈地朝着他一步步靠近，卻在離他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臉上的笑容突然變得扭曲起來。
“不要……”顧為先失聲喊出來，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為先，你怎麽了？”沈念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聲音太近了，顧為先打了個冷顫，只覺得身邊的人嘴裏的熱氣都鑽到了他的耳朵裏。
顧為先擦了擦頭上的汗，慢慢睜開眼，打了個機靈，原來只是一場夢！
沈念安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在了他旁邊，他的肩旁微微朝他傾斜着，依舊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他這才後知後覺得意識到，他是靠在沈念安的肩膀上睡着了。
臉上瞬間騰起一層薄紅，顧為先擡眼張望，發現汽車已經停了：“他們呢？”
沈念安看着他眼底茫然，還帶了些初醒的慵懶，笑着說：“他們下去買水了，你要想去廁所可以去，下一站就到了。”沈念安壓低聲音：“我剛剛好像聽見你叫一個名字，說，你是不是看上哪個女生了？”眼底全是戲谑和壞笑。
顧為先從沒有見過沈念安這樣笑，從前的笑都是規規矩矩，可是今天的笑像鈎子一樣，鈎得他心神不定。他轉過臉，心虛地看着窗外，堅決否認：“沒有！”
沈念安笑得更厲害了。
到桃園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多鐘，老天垂幸，他們下車不久天就放晴。
林雄神秘兮兮地拿着提前準備好的行程表說：“同學們，按理說，我們的第一個目的地應該是大溪老街，老街晚上的夜市最有看頭，現在時間還早，所以特意為你們安排了另外一個好去處！”
于是興致勃勃準備一覽勝地的少年們就這樣被林雄帶到了老街附近的一個算命攤子面前。
唯物主義的堅定擁護者沈念安牽起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這就是你說的好去處？”
沈大神的堅定擁護者顧公子也跟着扯了一下嘴角，終究是沒有笑出來：“林雄，你這是要做什麽？”
顧為先的忠心耿耿的護花使者北苑秀眼皮跳了跳，沒有忍住心裏的怒火：“林雄，你有沒有搞錯，折騰了一路，這就是你要帶我們來的地方！”
如果不是沈念安一把拖住北苑秀，下一刻她的拳頭就落在林雄的臉上了。林雄趕緊眯着小眼睛安撫衆人的情緒：“大家先不要激動，我跟你們說，聽說這個攤子很靈的。就連我姐那種男人婆都來這裏算過命，聽說這裏人最多的時候，足足要排上一天的隊！”
北苑秀壓低聲音：“這都是騙人的把戲好不好！”
不管怎麽說，經過林同學的千磨萬磨，沈念安不好意思拂了他的好意，終于帶頭答應了。既然沈大神都答應了，剩下的兩人雖然不悅，但是也跟着勉強配合。
算卦的老先生留着花白的山羊胡子，穿了一身長袍，兩手抄在袖筒裏，兩個凹陷眼睛的眼睛有些渾濁。北苑秀第一個坐下來，一臉防備地看着老人，眼底寫滿了不信任。
老先生惜字如金，打量了她片刻，随後擡起眉梢看了看站在後面的顧為先，目光重新落到女生身上，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接着搖頭晃腦道了一句：“可惜可惜。”說着，随後拿起一張紙箋，提筆匆匆寫了幾字，交給了北苑秀。囑咐她一個月之後再打開。
到了沈念安時，老人的動作幾乎和剛才如出一轍，也看了顧為先一眼，面色捉摸不定，搖頭晃腦來了一句：“怪哉怪哉。”随後又提筆寫了幾字交給他，依舊叮囑下個月再打開。
到了顧為先時，老人摸着顫巍巍的胡子，端詳片刻，一句話也沒有說。拿了一張空紙箋，直接給了他。顧為先摸不着頭腦，卻見老人高深莫測，一副不可說的樣子。
林雄卻是個例外，還不等坐下，他便笑嘻嘻道：“爺爺，您只需幫我看看姻緣就好，別的不用費心。您說，我明年會不會有桃花運呢？”
老人哈哈笑了起來，渾濁的雙目散發出狡黠的光芒：“你呀，明天就會遇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