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北海道之吻

期中考試結束後不久,空手道社的林達就宣布了一個重磅消息。學校的空手道隊要代表臺灣,去日本北海道參加亞洲武術大賽了。這是繼崇文空手道社在臺灣中學生武術比賽中拿到金牌後,又一個轟動全校的大新聞。要知道,能有幸參加一場國際賽事,該是一項多大的榮譽啊!

當然,與喜悅随之而來的,也是無比苦逼的訓練生活。

在半個多月的艱苦卓絕慘絕人寰地魔鬼訓練之後,衆位被選拔出來參加比賽的成員終于踏上了日本的土地上。這些成員中,當然也有顧為先、沈念安和北苑秀。

對于這場比賽,學校沒有施加太大壓力,隊員們也是抱着重在參與的心态參加的。畢竟對于頭一次參加這種級別比賽的隊員來說,能不能拿到名次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積累比賽經驗。出乎意料的是,一周的比賽結束後,空手道社竟然真的拿到了一枚團體賽的銅牌。

比賽結束後,是慶功宴。

晚上,主辦方為參賽成員提供的公寓裏,二十多位隊員圍坐在一起,聽着教練的總結發言,平時寡言的男人今天情緒分外高昂,一晚上說的話比原來一個月說的話都多。再加上有林達活躍氛圍,不到一會兒的工夫,不大的客廳裏就裝滿了歡聲笑語。也不知道哪個膽子肥的,還開了一紮啤酒。教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破天荒的沒管。

慶功宴上,教練先把林達、沈念安幾個重量級隊員感謝了一通,接着又舉杯站起來,向在這幾天光榮負傷的隊員感謝了一番。

“如果沒有顧為先這幾位同學的付出,我們崇文空手道社也不會有今天這枚獎牌!你們為榮譽而戰,值得在座的每一位學習!”

顧為先坐在席間,羞了個大紅臉。武術比賽有個磕碰再正常不過,他還是所有人中受傷最輕的那個,只是鼻梁擦破了而已,教練提誰不好,偏偏提他的名字。受寵若驚地舉杯和教練對飲,心裏越發不是滋味。

顧為先、沈念安和北苑秀參加的是團體賽,除此之外,沈念安還另外要參加男子賽。因為比賽時間緊張,顧為先這幾天沒怎麽跟沈念安見面,倒是時常和北苑秀在一起。北苑秀心細,來之前就提前備好了跌打藥,如果沒有她的藥,顧為先沒準真有破相的危險。

北苑秀捕捉到了顧為先臉上的倦意,看見已經有幾個人陸續離席,便想拉顧為先早點回去休息。顧為先也沒有拒絕,站起來的時候,隔着宴席,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了沈念安身上,此刻他正側頭和身邊的學長說的盡興。從昨天開始,沈念安還沒有跟顧為先說過一句話。這段時間兩人雖然在冷戰,但是這幾天的關系似乎降到了冰點。

“怎麽不走了?”北苑秀看見顧為先又坐下來,也只好跟着重新回到座位。

北苑秀坐的位置有點擠,顧為先往邊上騰了騰,幹脆讓她坐到了自己身邊。對面正好有學長拉着北苑秀喝酒,顧為先紳士地替她擋了酒:“不着急走。這幾天謝謝你了,沒你的照顧,我的傷也不會好得這麽快。”

暖色燈光下,北苑秀的臉頰微紅,兩個酒渦裏盛滿羞怯的笑意。這是她第一次收到顧為先對自己的回憶。以前她也偷偷為他做過很多事,可是沒有多看她一眼,換來的不是對方的無視,就是一句不鹹不淡的謝謝。今天他竟然還為她擋了酒,心裏的暖意瞬間蔓延開來。

“來來來……下面咱們玩一輪新游戲!”

一幫人折騰了一波,林達的大嗓門又響起了來。教練已經回去休息了,因此他們玩得越來越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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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為先沒參加這些游戲,只是笑着圍觀。很快一個高二的一個學長站出來開始拿着筷子敲着餐盤,下面的人傳酒,筷聲一停,那杯酒在誰手裏,誰就得站出來任由身邊的人問自己問題,而且必須要如實作答。

傳了幾次酒,問題千篇一律是跟青春期的那點小心思有關:你喜歡的第一個女孩子是誰?你的初戀發生在什麽時候?理想女友是什麽樣子……可是大家非但不覺厭煩,反而玩得更興奮。

當酒杯暫停到顧為先手上時,他的整個人都是懵的。一陣起哄聲響起來,北苑秀忙着為顧為先說話:“他沒有參加,還是重新再來一次吧。”

林達大大咧咧不顧形象地笑起來:“怕什麽,一個游戲而已,為先還能不賞臉?就由北苑同學來提問好了。”

北苑秀遲疑片刻:“顧為先,你喜歡的人是什麽類型的?”這個問題她藏在心裏已經很久了,不管顧為先會不會回答,她都要問出來。

誰不好奇顧小公子的擇偶标準?原本聒噪喧嘩的房間瞬間安靜下來,大家們都豎起耳朵。而如北苑秀預料的一樣,顧為先沉默了。

林達打破了尴尬的氣氛,“哈哈,就算不說也可以,顧同學如果不想說自罰一杯酒就好了。”

“我喜歡的人……”顧為先清了清喉嚨,突然出聲:“個子很高,笑起來很好看。”

衆人反應了一刻,許多人被這個籠統的答案逗笑了。心想顧小公子還是肯給他們面子的,就是這答案也太敷衍了吧。照他說的,符合這個标準的在街上一抓一大把。

有個學長說話向來口無遮攔,笑嘻嘻說:“原來顧同學好這一口,不過,光是咱們社裏面就有幾個能滿足你的要求啦,你看看北苑同學,還有沒來的蘇燕妮,就連咱們林達社長都算哈哈哈……”

話還沒有說完,林達手裏的空杯子就砸了過來,男生有恃無恐,淡定地抓住杯子,也不看林達兇神惡煞的臉,轉過臉繼續嚷嚷道:“範圍再大一點的話,就連沈念安也算得上數,沈同學那是不笑,一笑起來半個學校的女生都得忘了自己在哪兒。你說我說的對吧沈同學,诶……沈同學呢?”

就在這時,大家發現慶功宴的主角之一沈念安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這塊銅牌有一半的功勞都要歸在沈念安身上,誰都能走,沈念安可不能走啊。林達也站起來,環視了一遍,發現沈念安确實不在了。

“顧為先,你去找找沈念安,記住,一定把他帶回來。”林達第一時間就想到把找人的重任交到了顧為先肩上。

“我去吧。”北苑秀噌得站起來。

顧為先将她按在座位上,搖了搖頭:“還是我去吧。”

這座公寓有兩層,每層六個房間,一層是男生宿舍,二層是女生宿舍。一般是兩人一間宿舍,沈念安待遇特殊,自己單獨一個宿舍。住進這裏一周多了,這是顧為先第一次來沈念安的房間。

晚上十二點鐘,夜色深沉,這座異域城市已經開始進入沉睡。樓上的喧鬧還持續着,時不時有大笑聲傳過來,襯得一樓走廊越發安靜。顧為先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終于還是硬着頭皮推門進來了。

卧室裏沒有開燈,外面的月光傾瀉進來,顧為先看到少年修長的四肢舒展,安靜地平躺在床上,呼吸均勻。連續幾天的高度緊張,他現在應該很累了。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不由自主地坐在了旁邊。俯下身來,借着月光,平生第一次細細觀察沈念安的臉。

他天生薄唇,抿唇時會帶有少年特有的堅毅,大笑時會将漂亮的唇線徹底顯露出來。鼻梁高挺,睫毛密而長,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倘若睜開眼,則是一雙亮如星辰的眼眸,他朝你笑時,眼睛裏像是有星星閃爍。

顧為先屏住呼吸,忍不住伸手描繪少年眉眼的輪廓。手指和肌膚相觸碰的那一刻,有細小的電流順着指尖蔓延開來。顧為先顫抖了一下,看到沈念安的喉結動了動,眼睫毛也跟着動了起來。

糟了,要醒了。顧為先大腦空白了一下,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趕緊逃出這個房間,而是直接兩眼一閉,硬挺挺躺倒了床的另一側。

聽着身邊悉窣的響聲,顧為先慶幸自己喝了些酒,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這個時候就算裝醉也沒什麽不妥。這麽一想,原本怦怦亂跳的心稍微平靜下來。

“顧為先?”沈念安開了燈,驀然看見床上多了一個人,被吓了一跳。

顧為先裝死,兩眼閉得更緊。

床沉了一下,沈念安咕咚咕咚往肚子裏灌了一杯水,重新坐在床上。窗戶不知道什麽時候打開了,夜風有點涼,沈念安的心被這涼風拂得亂了起來。他低頭擰眉,望着躺在身邊的人,一言不發。

壓迫感有點強。

顧為先幸虧閉着眼,要是真睜開眼面對着沈念安的灼灼目光,一定會招架不住。可是就是現在裝睡,也能感覺到他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顧為先?”沈念安又試探着叫了一句。

砰砰砰……一陣敲門聲,跟着一個男生的聲音:“沈同學在嗎?”

顧為先咬着牙忍受着無聲的煎熬,心想,沈念安你快答應吧,我快堅持不住了,你快走吧……

沈念安站起身,顧為先身邊的壓迫感終于消失。他警覺地豎起雙耳,聽聲音像是朝門口走了,燈被關了,顧為先還沒有來得及松一口氣,沈念安重新坐了回來。顧為先的面部痙攣了一下,他為什麽還不走!顧為先只好繼續裝死!

長達十分鐘的詭異的安靜後,顧為先感覺沈念安似乎離自己更近了。心髒又不受控制地加速工作起來,顧為先想撞牆的心都有,他為什麽要來這裏找他。偏偏突然鼻子發癢,一個噴嚏馬上就要醞釀出來,顧為先的眼珠轉動,思考着要不要這個時候“醒”過來。

就在顧為先打算自然的“醒”過來的時候,耳畔忽然想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摩挲着耳膜,帶着命令和不容抗拒。

“顧為先,你睜眼。”

原來知道他在裝睡,顧為先的睫毛顫抖,不情願地睜開眼。睜眼的一瞬間,看見一張被放大數倍的俊朗的面孔出現在上方,近在咫尺。而且,幾乎是在他睜眼打算坐起來的同時,少年的臉也一同壓了下來。

“你,唔……”

唇瓣相撞,顧為先剛開口說出一個字,剩下的話就被唇舌堵住。沈念安把他壓在床上,胡茬蹭着他的下巴,胡亂地吻着他的嘴唇,笨拙又生硬地索取着。

酥酥麻麻的感覺瞬間席卷全身,後背也騰起一陣電流,順着脊背而下。床板微硬,顧為先的後腦勺咯得有些疼,他有些喘不過氣來。可是比起身體的不适來,顧為先更多的是心理上的不适。他覺得大腦快要爆炸了。

走廊裏一陣腳步聲,外面又有敲門聲傳來,這次是北苑秀的聲音:“沈念安?顧為先?裏面有人嗎?”

顧為先拼命躲閃,偏過頭竭力躲開沈念安,可是馬上又換來他更加強烈的束縛和索取。和着外面執着的敲門聲,沈念安愈發放肆,動作也愈發霸道和粗魯。

門外的人終于走了,顧為先的掙紮逐漸弱了下來,沈念安的防備心也跟着減弱,就當他放輕了動作時,攢足了力氣的顧為先終于一把将他推開。

下意識摸了摸腫痛的唇瓣,顧為先聲音裏全是憤怒:“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

沈念安被他這麽一推,差點跌在床下,他定定地看着顧為先,突然笑了,笑得有點失魂落魄,唯有一雙眼睛清明無比。

“我是不是很可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顧為先,我輸了,我投降。那天在桃園我不該裝傻,不該自欺欺人,無視自己的心意。現在我後悔了,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如果這時候開着燈,顧為先一定可以看到沈念安臉上痛苦的神情。

顧為先震驚得整個人都僵住了,可是沈念安後面的話更讓他震驚。

“我以為自己很大度,可是看見你和北苑秀那麽親密地坐在一起,我就覺得煎熬無比。我以為和蘇燕妮走在一起的時候沒什麽,我也知道你在生她的氣,可是我現在才知道,那種感覺有多讓人難以忍受。我從來沒有嫉妒過別人,可是就在這幾天,我對北苑秀嫉妒得要命。我讨厭這樣的自己,顧為先,你是不是也很讨厭這樣的我?”

說完這些話,沈念安就像是被抽幹了全部的力氣,腦袋軟綿綿地伏在顧為先的肩頭,淚水像螞蟻一樣鑽進了他的脖子裏,帶來奇異的灼熱感。

窗外從遙遠的地方響起來輪船的鳴笛聲,顧為先仰頭望着天花板,視線沒有意識地追尋着月光,妄圖從寂靜的黑暗裏找尋答案。好像一剎那過了很漫長的時間,窗簾随風搖曳,樓上的喧嘩聲被拉長,慢慢也變得模糊而遙遠起來。

幾個月之前的那場煙花,重新在顧為先的心底綻放,絢爛無聲,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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