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志願這件“小事”
時間在做不完的卷子裏飛快的流逝着，轉眼離高考只剩一百天了。這天上午課間，班主任李老師在布置好新一輪的作業後，順便拿出一摞巴掌大的卡片來，留下了另外一個任務。
“就我這成績，能不能考上大學還一說呢，還寫什麽目标……”
“诶，你的理想大學是哪所啊……”
“還好我爸直接替我在國外安排了學校，不用為了高考這破事頭疼……”
李老師一走，沉悶了一上午的七班瞬間就炸開了鍋。
“對了，沈念安，你理想的大學是哪所啊？”蘇燕妮就坐在沈念安的右邊，兩人只隔了一個過道，她偏過頭看過來，只見沈念安的卡片上還空着。
為了激勵大家沖刺高考，陳老師特意讓每個人把自己的理想大學寫在卡片上，然後再統一貼到樓道班裏的外牆上。考慮到樓道的人流量，蘇燕妮撐着頭猶豫了很久，不敢把目标訂的太高，否則就把臉丢到了整個學校。可是也不能訂得太低，畢竟她可是想跟沈念安去一個學校，就沈念安的水平，去臺灣任何一個大學應該都沒有問題吧。
顧為先也伸長脖子往前面桌上瞄了一眼，看到沈念安拿筆寫了幾個字，再看看自己寫下的學校，心情頓時低落到了谷底。
沈念安寫好之後，回過頭把顧為先的卡片搶走，看到國立成功大學六個字，沒有一點意外，笑着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寫成大。”
顧為先在心裏回他：我也知道你一定會寫臺大。
從高一到高三，沈念安的目标一直十分堅定，就是能考上臺大。可是兩所學校，一個在臺北，一個在臺南，天南地北，中間隔了大半個臺灣。看着沈念安臉上一如既往的笑容，顧為先覺得自己的心在抽痛。沈念安，咱倆隔這麽遠，你就沒有一絲絲的難過嗎？
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顧為先的心情依舊持續低落。林雄端着午飯坐到他一邊，以為他還在因為前兩天模拟考試的事煩心，挑眉問：“顧公子，這次不就是考了個年紀第九嗎，至于這麽傷心？你讓我們這些小兵小卒還怎麽活？”
顧為先戳着盤子裏的紅燒肉，食不下咽。
“對了，你家是不是離臺大挺近的？”顧為先突然想起林雄的姐姐林達就在臺大就讀。
林雄啧了一聲，倒是沒問顧為先為什麽突然問這些，嘿嘿笑起來了：“這話倒不假，我家就跟主校區隔了兩條街，要不我姐怎麽會走讀呢。”
林雄湊到顧為先耳朵旁邊，壓低聲音笑嘻嘻說：“我跟你說啊，這所學校男女比例對我們男生特別友好，聽說男生都是搶手貨。我有天跟我姐進去逛了一遭，啧啧，裏面全是美女！這是我學習不好，要是我成績夠了，絕對會選這個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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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雄越說越興奮，還特別建議顧為先考慮這個學校。只是顧為先的臉越來越黑，最後直接收了餐盤站起來走了。
林雄望着他的背影嘆氣：“看來還是為前兩天的成績惱着呢，我就說你們這些尖子生活得太累，非得争得頭破血流。”
沈念安笑着搖搖頭，顧為先心裏的那點小心思他清楚着呢，看到人一走，他也趕緊收了盤子拿起包去追人。
剩下的一百天，高三的學子們徹底把自己變成一臺臺高速運轉的機器，在教室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上進行着慘烈的角逐和厮殺。一百天一晃而過，當交卷的鈴聲在最後一場考試中響起了的時候，所有學生都沸騰了。
終于從這個牢籠裏走出來了！終于重新獲得自由了！試卷和課本如同雪花一般從窗戶外面翩翩落下，樓下巡邏的教導主任摸着地中海擡頭怒吼：“剛剛是哪個小兔崽子砸我的！”沒有人回答他，更多的人加入了報複，很快成堆的試卷淹沒了樓下的哀嚎聲。
萬惡的高考結束後，顧為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睡了個天昏地暗。李媽被他吓了一跳，就在她準備打急救電話的時候，睡了兩天兩夜的顧為先終于頂着一頭雞窩，如同鬼魅一般從陰沉沉的卧室裏飄了出來。
李媽又驚又喜，忙走過來把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确認是活人以後，這才放了心：“我的小少爺啊，你可真把我吓壞了！”
顧為先睡了兩天，肚子已經開始打仗，用手順了順頭發：“李媽，我餓了。”
李媽哎了一聲，忙去準備吃的，去了廚房又想起什麽，朝顧為先道：“小少爺，沈同學剛剛來找你了，現在應該還在門口等着呢。”
顧為先的腦細胞還沒有徹底蘇醒，沈念安？
“沈同學昨天也來了一次，我說你還睡着，讓他今天來，誰知道你一覺睡到了現在。他也不肯進來，每次都是在門口等一會兒再走。”
等廚房裏開始飄出香味的時候，顧為先的腦細胞終于被飯菜的香氣喚醒，他打了個機靈。
沈念安！他來了！
手忙腳亂地去浴室沖了個澡，匆匆換了身衣服，勉強收拾出一幅人樣來，趕緊下樓去找他。果然，沈念安還守在那裏。
沈念安笑：“你終于肯醒過來了。”
顧為先覺得挺沒面子，正色為自己辯解：“我這是在排空，把之前的壓力徹底都排出來，在高考前就想這麽做了。”
沈念安也不跟他争論，跟着他進了院子：“昨天林雄打電話了，說他要去鄉下呆一段時間，臨走前想聚一下，正好慶祝高考結束，我來就是想通知你一下。”
“通知你一下”這幾個字咬得很重，顧為先聽了，心裏湧上大大的不滿，想見我就直說，非得繞圈子。就想通知一下還在我們家門口等那麽久？什麽時候開始來找我都需要借口了？
但是不管怎麽樣，痛痛快快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又看見沈念安，顧為先的心裏還是非常愉悅的，他看了看窗外，今天的天氣怎麽這麽好呢。
林雄所謂的聚會其實是一場餞別，為他的的鄉下之旅的餞別。
“我爸是把我發落到鄉下了啊，在那說是陪爺爺度假，還不是變相關我禁閉……”這天林雄做東，沈念安、顧為先、蘇燕妮、北苑秀幾個人都來了。主人公林雄一臉落寞，捧着一杯酒唉聲嘆氣，覺得暑假生活徹底被他爸葬送了。
幾個人象征性地安慰了他幾句，重新回到自己的話題上。
蘇燕妮問坐在她旁邊的北苑秀：“對了，你打算報哪個學校？”其實她最想問的是沈念安，無奈沈念安的注意力壓根都不在她身上。
北苑秀愣了愣，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對面的顧為先身上：“為先，你打算報哪個學校？我記得你曾經說過要去成大學水利吧？”
北苑秀不提這事還好，一提又把顧為先的愁緒都勾了出來。想到兩個多月之後，就跟沈念安分隔兩地，心裏就忍不住酸痛起來。
一傷感起來就沒了食欲，顧為先借酒消愁，很快幾杯酒就進了肚。沈念安終于看不下去了，在他再次倒酒的時候，一把奪過他手裏的酒杯，擰眉道：“還要不要命，不準再喝了！”
林雄已經有些上頭，嘿嘿一笑，口齒不清地說：“都是男生，成年人了，喝點又怎麽了。”
手一擡，又要給顧為先滿上。
沈念安的臉色沉了下來，把酒推到林雄跟前：“你自己喝。”
語氣冷得帶冰碴子，林雄只覺得後背一涼，頓時清醒了一大半。
嘿，沒發現沈大神竟然對顧公子這麽好！
當然，林雄也沒有發現蘇燕妮和北苑秀兩位女生眼中無比相似的哀怨。
這天晚上不知道怎麽回事，總之，等沈念安回到家的時候，才發現顧為先也跟着一起到了沈家。等他在思考着如何把顧為先送回去的時候，顧為先已經霸占了他的床沉沉睡過去了。
別的不說，顧公子不認床這件事，沈念安還是很佩服的。
無奈之下只好給顧家打了電話。顧夫人和顧将軍都不在家，李媽知道顧為先和沈念安關系好，也沒有多問，還特意拜托他多費心照顧自家的小少爺。
沈念安郁悶地看了一眼毫無睡相的顧為先，心道，是得多費點心才行。就憑顧為先這個睡法，床上哪能盛得下他，就差再給他接上一截床了。
沈念安脫了外套，無奈地彎腰把顧為先不安分的手腳歸順好，接着又眼睜睜看着它們重新張牙舞爪地伸向四面八方。今天的天氣很熱，再加上喝了酒，顧為先出了一身的汗，此刻上衣都被浸濕了，隐約露出薄薄的面料下的皮膚肌理來。
沈念安看得有些耳熱，移過眼睛，拍拍顧為先的後背：“先起來，去洗個澡，這麽直接睡過去可不行啊。”
顧為先翻了個身，眉頭皺了一下，又很快舒展過來，嘴角慢慢翹起來，看來依舊沉浸在夢裏。沈念安又叫了幾次，他反而越睡越沉，只好自己換了衣服去洗澡。
可是今天天氣也太躁了吧。沖完涼之後的沈念安躺在床上，頭枕着胳膊，在黑暗中斜睨了一下身邊的人，全身有些僵硬。顧為先的腿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攀到他的腰上，沈念安推了一下，沒推動。手心碰到顧為先滑膩的腳踝，有一陣電流順着掌心蔓延開來。怎麽回事，剛洗完澡又覺得熱起來了？
這種燥熱似乎跟以往的不同，不是源于空氣的高溫，而是源于體內深處的某些地方。沈念安不敢再往下追究了，翻了個身，背對這顧為先，把枕頭往腦袋上一壓，強迫着自己趕快睡着。
“爺爺，早！”
第二天，顧為先神清氣爽地從房間出來，趕過去幫沈爺爺搬書。
沈爺爺樂呵呵地問：“小顧啊，怎麽樣，在我家睡得滿意嗎？”
簡直太滿意了，過去經常被噩夢纏身的顧為先發現自己昨天晚上竟然沒有做噩夢，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把沈念安的那張小木床搬到自己家去。
沈念安盯着兩個烏青的大眼圈游魂一樣的從房間出來，腳步發虛，差點栽倒。昨天晚上他失眠到了半夜，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朦朦胧胧有了些睡意。以後可不敢再和顧為先睡一起了，身心都太受折磨！
之後的一段時間裏，顧為先每天的日常就是拉着沈念安一起去複建，一起散步、釣魚。由于顧為先現在的身體狀況，沈念安也暫時把長跑這項愛好舍去。畢竟顧為先身上有傷，宜靜不宜動。但不管去哪裏，兩人活動最頻繁的場地還是沈爺爺的書店。
顧為先最近迷上了下棋，并且多了一重身份，成了沈爺爺的徒弟。
師徒二人時常來一次切磋，沈爺爺對這個聰明的徒弟很滿意，在顧為先連贏了兩次之後，沈爺爺開始對他贊不絕口：“小顧可真是可塑之才，把我的精華都學到了！念安也跟着我學過，你可比他學得好多了，有你這麽個學生，我此生無憾了。”
顧為先不是一個驕傲的人，可是聽到沈爺爺這麽誇自己，莫名有點得意。看到了嗎？爺爺誇我了，誇我比你學得好！
沈念安哭笑不得，覺得顧為先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孩子氣。
過了幾天後，顧為先終于忍不住了，非要拉着沈念安比試。沈念安看見他一臉我要贏你的表情，糾結了一下，無奈被磨得沒辦法，只好答應。
一個小時後，顧為先黑着臉看着沈念安走出決定性的一子，嘆了口氣。
又輸了。短短一小時，顧為先已經輸了三次。他不禁質疑沈爺爺說話的真實性。
沈爺爺也挺生氣：“我教的那一套他也不學，自己悶頭研究了一套戰術，你說，這不是直接把我幾十年的心血都無視了嗎？”
一直以來，沈爺爺都無法接受自己的權威被孫子挑戰這件事，到現在依然憤憤不平：“不管怎麽說，小顧啊，你才是我真正的學生，将來我的這些心血就靠你傳承了。我只認你這一個徒弟，你別灰心，念安用的都是野路子，早晚你也能把他贏回來。”
顧為先欲哭無淚，心想您不早說，害我之前在他面前那麽得瑟。
沈爺爺笑着問：“對了，聽念安說，你以後想去三峽修大壩，要考到臺南了？”
顧為先點點頭，他之前只跟沈念安提了幾次，沒想到他還真記住了。
“臺南也好啊，你們兩個一個臺北，一個臺南，雖然離得遠了點，但是也都是為了給社會做貢獻……”
幾天後分數下來，兩人都考得不錯。沈念安660多分，顧為先630多分。填志願前一晚顧為先一宿沒睡，第二天到了學校之後，一番猶豫，最終還是把志願改成臺大。他想通了，水利在哪都能學，可是沈念安只有一個。
這些天堵在心口的石頭終于落了下來，把志願表交上去的那一刻，顧為先覺得全身都輕松了很多。可是沒想到通知書下來那天，顧為先卻傻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