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初入象牙塔
“說,你是什麽時候改的!”
顧為先幾乎是飛到沈念安家的,沈念安剛睡午覺出來,整個人還處于懵神的狀态,冷不丁就見顧為先大步流星地闖進來,腳底下都帶着一陣風,臉上也是五顏六色。
沈念安看着他手裏攥着的成大的通知書,神智蘇醒了些:“通知書到了?你該感謝我,我幫你把志願又改回來了。”
于是就有了剛開始的那一幕。
沈念安洗了把臉,也不着急解釋,坐到桌前翻出一個信封遞給怒氣騰騰的顧為先,示意他拆開。
顧為先釘在了原地。
竟然也是成大的通知書。
顧為先心裏的小火苗蹭蹭地都滅掉了,聽見沈念安問他:“今天找我來下棋?”
他的心裏一陣酸澀,反複打量着屬于沈念安的那張通知書,良久方才平複心情:“沈爺爺不是說你從小到大的理想一直都是臺大嗎?你怎麽把志願改了?”
而且還順帶把他的志願也一并改了。
沈念安從他手裏抽回通知書,渾然不在意地給了個敷衍的解釋:“大概是……想去成大和你接着下棋?”
就這樣,一個多月後,顧為先和沈念安分別成了成大的水利系和機電系的新生。
“同學,同學……漫畫社要不要考慮一下?”
“小學弟,歡迎來報我們文學社哦。”
和臺北相比,臺南的九月更加悶熱潮濕,午後的陽光透過蒼翠挺拔的樹木灑落下來,一陣風吹來,好不容易有了些涼意。可是這悶熱的天氣絲毫沒有抹殺各位社團前輩的熱情。
顧為先随手接過一張文學社的宣傳單,點頭揚起嘴角朝對方笑了笑,沈念安湊過去看了看:“這個社團你可以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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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為先漫不經心地把宣傳單折了幾下,塞進兜裏:“別忘了咱們的來這裏的目的。”
沈念安笑,不就是個空手道社團嘛,還真這麽當回事。當然這話他可不敢當着顧為先的面說。
沈念安本以為崇文高中的社團就夠多了,可是到了大學才發現,只有你做不到的,沒有你想不到的。
從12號教學樓到西區宿舍樓,長長的一條路上都是各個社團擺出的攤位,有漫畫社、音樂社、舞蹈社、圍棋社這些常規的社團,還有占星社、黑暗料理社、冒險社……一堆希奇百怪的社團,實在讓人大開眼界。
顧為先倒是心無旁骛,從一堆社團裏認真尋覓着自己的目标——空手道社。
路上擁擠,擠滿了大一的新生,三個穿短裙的高挑的女生擋住了兩人的路。
顧為先好脾氣地說:“同學麻煩借過一下,謝謝。”
對方卻沒有讓開的打算,反而笑着看着他們,目光倒是還算友好。顧為先從三雙漂亮的眼睛裏很快就讀懂了她們的意思,不動聲色推了推沈念安,向他投過一個眼神:她們是沖你來的。
兩周前,軍訓結束時,在總結大會上,沈念安被選為新生代表在全體大一新生面前進行發言。臺上的少年白衣長褲,身形隽朗,雕刻般的五官被陽光渲染得分外好看,那天之後,很多女生都記住了臺上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之後,顧為先和沈念安走在路上時,便有很多女生陸續過來搭讪。
大學的女生比起高中來,更加熱烈直接。
沈念安的腳步一頓,挑眉看了看顧為先。
“同學,方便留一下你的班級和姓名嗎?”中間的那個女生終于發話了,雖然表現的大大方方,但是兩頰上仍是起了一層薄薄的羞赧之色。
說着擡手把紙筆遞過來,遞給了顧為先。
顧為先傻了,這是?沖自己來的!
顧小公子的桃花竟然就這麽出其不意的出現在了他面前。
等三個女生已經走遠,顧為先還是沒有回過神來,沈念安問:“剛剛你寫了什麽?真自報家門了?”以沈大神多年以來的經驗,如果這麽早早自報家門的話,以後可能會非常麻煩。
顧為先點點頭,又搖搖頭,含含糊糊從喉嚨裏發出一個嗯,然後靈魂終于回到軀殼:“哦,沒關系,我寫的是你的名字。”友好的笑了笑,在沈念安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之前,飛快逃進了人群裏。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快走到這條路盡頭時,兩人都已經打算吃飯了,突然就看見空手道社團的招牌。一個小小的非常不起眼的攤位,用兩張課桌拼接而成,上面歪歪扭扭寫着幾個字:成功空手道社。桌子後面坐着兩個帶着笨重眼鏡的學長,腳下還穿着拖鞋,其中一個還打着哈欠,像是剛從被窩裏爬出來。
看出來了,空手道社在成大絕對是個冷門。
顧為先硬拉着沈念安走過去,也不等對方發話,直接拿起筆,在報名表上刷刷寫下兩個人的名字。兩個學長瞪大眼珠子,齊刷刷用驚悚的目光盯着顧為先。空氣凝固了一分鐘,接着,他們如夢初醒一般,飛快地把報名表收回來。像是生怕對方反悔一樣。
成功空手道社對面的籃球社學長的目光投過來,表情十分悲憫,似乎顧為先剛剛填的不是報名表,而是一份殘忍的賣身契。
“老薛,今天咱倆運氣不錯啊,還真碰上幾個送上門的。”黑衣服的眼鏡男揉了揉頭發,看着報名表上的幾個名字,似乎對這戰果十分滿意。
薛大社長,也就是剛剛不停在打哈欠的那個,好像依然還沒有睡醒。淡淡嗯了一聲,接着沒有動靜,如果顧為先沒有看錯的話,他應該是睡着了。嗯,絕對是睡着了。
旁邊的男生面帶歉意,朝顧為先和沈念安伸手,簡單做了個自我介紹:“你們好,我是空手道副社長程明,以後叫我程哥就好了。”
在被對方拉着灌輸了一堆社團歷史後,顧為先和沈念安終于逃出了魔爪,走進了食堂裏。剛進食堂,就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北苑秀!劉思爾!”闊別兩個月,再次見到高中同學,沈念安臉上滿是興奮的笑容。
顧為先還好,他跟劉思爾是大學同班同學,這段日子也算是朝夕相處。倒是北苑秀,開學之後,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北苑秀的高考成績也不錯,在成大的外語系就讀。
打了招呼之後,北苑秀帶着小小的激動:“剛剛我和思爾去報了空手道社,沒想到還看見你們的名字,真是太巧了。”
顧為先笑笑,他對空手道有一種難以割舍的特殊的情愫,或許正是因為這份心情,才驅使着他堅定地報了名。除了空手道社之外,顧為先還報了一個文學社。沈念安則另報了籃球社社團。
闊別重逢,四個人聚在一起說了很多。分開之前,沈念安說:“聽說林雄也在臺南,有機會不如一起吃個飯聚一下?”
劉思爾笑道:“擇日不如撞日,大家這周六有沒有時間?”
沈念安剛點頭同意,顧為先就反應過來:“周六不行,那天還有籃球賽。”
劉思爾驚訝:“你也進了籃球社?”
“不是我,是沈念安。”顧為先覺得籃球社似乎有點恐怖,剛進了社,還不知道籃球社的前輩們長什麽樣子呢,就要被拉去給前輩們加油助威,被迫充當觀衆。
沈念安也猛然回過神來:“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
劉思爾笑得很暧昧:“沈念安的事,顧公子可記得真清楚。沒想到幾個月不見,你倆越來越親密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是親兄弟呢。”
顧為先聽他這麽開玩笑,也不生氣。倒是北苑秀臉上黯淡了一分,情緒莫名有些低落。
于是就把時間挪到了周日那天。
周日晚上。
“兄弟們,我想你們想的好苦啊!”
等顧為先一行人剛進去,就被林雄的熊抱襲擊了。劉思爾入座,看着滿面紅光的林雄,忍不住笑着說:“得了吧,我看你過得好着呢。”
林雄嘿嘿笑了笑,目光瞥過蘇燕妮,眼睛裏閃爍着光芒。其實他确實過得不錯,确切的說,是他足夠幸運。高考發揮的還不錯,最後打了個擦邊球,比高出錄取線一分的成績被臺南大學錄取了。更重要的是,他走了狗屎運,竟然跟女神蘇燕妮一個學校。
這運氣,買彩票絕對中大獎。
蘇燕妮看到沈念安過來,便拉出身邊的椅子,示意他坐。沈念安說了聲謝謝,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到了她的斜對面。
人來齊了之後,林雄開始問責。
“顧公子,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暑假給你打電話為什麽不接?”林雄在鄉下過了兩個月,這兩個月裏要多憋悶有多憋悶,唯一能消解苦悶心情的就是給朋友們打兩通電話訴訴苦。可是沒想到顧為先只接了一次,後來就再也沒有接過。沈念安家的電話更是沒有打通過。
看着林雄受傷的神情,沈念安露出個無辜的笑來:“抱歉啊,我家的電話後來又壞了,也沒有顧得上修。”
林雄咬牙看向顧為先:“別說你家的電話也壞了。”
整天窩在沈家的顧為先也很無辜,沈念安家的電話壞了,所以他也接不到啊。
林雄的敬佩之心油然而生:“你們兩位上輩子不會是親兄弟吧,整天跟連體嬰兒一樣。”
這話顧為先不愛聽,他想了想兩個月也見不着一次的親哥哥們,心道,親兄弟還是算了吧。
懷着對兩個人的強烈不滿,林雄特意要了酒來報複這兩個薄情的朋友。顧為先倒也不抗拒,來者不拒。他繼承了父母的好酒量,少喝幾杯絕對沒有問題。可是沈念安恰恰相反,酒量淺得要命,喝杯啤酒都能忘了回家的路。就這樣,偏偏沈念安還要替顧為先擋酒。
顧為先看着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的沈念安,突然之間,心裏似乎被什麽擊中了,湧上小小的感動來。
晚上九點半,夜風深沉,酒意濃厚。
顧為先面對着已經喝醉了的沈念安,皺眉思考着如何把他拖到公交站。
“顧公子啊,用不用我幫你。”林雄口齒不清的聲音。
劉思爾和北苑秀幾人已經先走一步了。顧為先看了看走路搖搖晃晃的林雄,堅決搖頭。到時候也許不是兩個人擡一個了,沒準是他一個擡兩個。
深吸一口氣,咬牙背起沈念安來,太沉了。沈念安之前背過他幾次,每次似乎都很輕松,顧為先不禁有些納悶,這家夥也沒有比自己重多少,怎麽就跟背了千斤頂似的。沈念安的頭垂在顧為先的肩上,他勉強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
無奈只好改為攙扶,幸好沈念安沒有醉成一灘爛泥,還能被他攙着踉踉跄跄地走兩步。走了幾米,沈念安的頭又重新伏在了顧為先肩膀上,嘴裏的熱氣和酒氣全都灌進了他的脖頸上。顧為先腳步一滞,看見沈念安還還半睜着眼醉眼朦胧地笑着看他。
顧為先可真佩服沈念安的勇氣,那麽大無畏的替他擋酒,這下可好了,終于把自己賠進去了。有那麽一瞬間,顧為先簡直都想把他直接扔大馬路上,讓他自生自滅。
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畢竟舍不得。
顧為先拍了拍沈念安的後背:“再堅持一下,前面就是公交站了。”
沈念安突然不走了。回了學校兩個人就要暫時分開了,明天才能見到。雖然醉得一塌糊塗,可是他潛意識裏不想跟顧為先分開。
顧為先怎麽知道他的想法,硬拖着他走。沈念安掙紮了一下,重新倒在顧為先身上,嘴唇貼到顧為先臉頰上,接着摸摸索索把嘴唇蹭到他嘴唇上,蜻蜓點水一般輕輕親了一下,又很快離開。
當街耍流氓啊這是。顧為先被撩撥的心神意亂,慶幸還好是晚上,還好這個點路上沒什麽人。顧為先給了沈念安一拳:“快醒醒!”
沈念安沒覺得疼,閉着眼睛笑了笑,滿意的好像剛剛偷到糖果的孩子。
顧為先徹底沒轍了,你不是醉了嗎?哪這麽大的力氣。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到公交站,正好車來了,又接着氣喘籲籲地把他拖上了車。
汽車的門緩緩關上,北苑秀站在站牌後面,車燈從她身上閃過,身影顯得格外落寞。而往日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此刻更是寂如死水。北苑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夏末的臺南,竟然這麽冷,她突然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是冰涼的。
劉思爾拎着袋子走過來,把袋子裏的水遞給北苑秀:“剛剛是不是過去了一趟公交車?都怪我慢了。”
北苑秀強顏歡笑:“沒關系。”可是下一刻神情又一瞬間落寞起來,喃喃道:“果然,我猜的沒錯,他們兩個在一起了。”
劉思爾其實也看見了,在馬路對面看見的,雖然沒有看清兩人的動作,但也猜得八九不離十。再回想高中兩個人的相處,他甚至不感到意外。
劉思爾的鎮靜更加刺激了北苑秀,她拳頭捏緊,臉色漲紅,咬着嘴唇道:“為先大概是瘋了,太荒唐了,兩個男生怎麽能這樣!如果顧将軍知道了這件事,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劉思爾點了一支煙,紅色的火星簌簌落下,看了北苑秀一眼,嘆了口氣,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