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終身負責
晚上,顧為先沒睡好覺,做了一夜的噩夢。第二天早上醒來特別困,無奈上午有課,只能無精打采地頂着兩個黑眼圈去了學校。
劉思爾不知道從哪得了口風,一見顧為先進了教室,就揮手招呼他坐到自己旁邊:“為先,你這周要回家了?”
顧為先點點頭,眼皮發沉。他早上沒吃東西,拎着一杯沈念安買的豆漿,往桌上一放,連書都沒拿出來,就壓着胳膊往桌上一趴。
劉思爾見狀,笑了起來,湊過去幫他把鬓角一撮淩亂的頭發順過去,指尖無意劃過顧為先的臉頰。顧為先強睜開眼皮,定了定神,半晌才開口:“你怎麽知道我要回家這事的?”
快上課了,教室裏陸陸續續坐滿了人,老師已經夾着講義夾進來了。顧為先把已經快涼了的豆漿拿出來,插上吸管,趁着最後的時間解決早飯。
劉思爾身子前傾,湊近顧為先,一臉好奇:“先不說這個,你先告訴我,顧阿姨昨天怎麽過來了?”
顧為先一口豆漿沒咽下去,差點嗆到:“我母親?她什麽時候來了?”
劉思爾挺驚訝:“不是昨天下午嗎?兩點多的時候,學校東門門口,我本來還想打個招呼的,可是想了想阿姨應該不認識我,就沒去。诶,你說阿姨怎麽不直接把你接回去?反正現在課都講完了,請個假回去就行。”
顧為先開始為劉思爾的眼神擔憂。
“認錯人了,她可不會來我們學校。”
昨天他壓根就沒往東門那邊走,再說顧夫人一個學期統共就給他打過兩次電話,又怎麽會來學校專程看他?如果真來看他,這周末也就不用回家了。
劉思爾抓抓頭發,重新回憶了一下:“不可能啊,我明明看見……”看見顧為先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劉思爾皺了皺眉毛,提醒道:“哎,不管啦,反正你回家注意點,搬出去住這事先不要告訴家裏,不然叔叔阿姨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
看樣子,劉思爾也已經知道他和沈念安的關系了。臺上的老師已經開始講課,教室裏一陣嘩啦啦的翻書聲,顧為先彎起唇角:“謝謝你。”
劉思爾轉過臉,仰起頭看了看黑板,一臉漫不經心:“有什麽好謝的。”只是在他側過臉的那一刻,臉上的落寞一閃而過。
中午顧為先在學校吃飯,和沈念安進了食堂,正好碰上了北苑秀。
北苑秀眉目舒展,笑得和煦:“怎麽,顧同學今天不掌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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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到舉止親近的兩人,淤堵在心裏的那點嫉妒消失得一幹二淨,只剩悲憫。她知道,這段感情快走到盡頭了,她需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顧為先早上沒吃多少東西,現在有點餓。買了好幾樣飯,往桌上一堆,坐在北苑秀對面。正要說話,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搖搖擺擺地晃過來。
林雄在學校空手道社團裏找得了極大的存在感,自從當上社長助理後,整個人走路都帶風。
顧為先不忍直視。
走在林雄身後的蘇燕妮也為自己這個校友丢人。
“顧公子啊,”林雄貼上來,笑嘻嘻胳膊勾住顧為先脖子,“幾天不見,想我了嗎?”
顧為先扒開林雄的胳膊,給他騰出一個座位。北苑秀拿筷子點了一下林雄的頭,揚眉問:“你每天都不用上課?”
林雄不以為意:“男人嘛,要以事業為重。”
北苑秀沒敢接話,翻了個大白眼。
熱絡地拉住蘇燕妮的手聊了起來,直接屏蔽林雄。
林雄四處張望,看着顧為先:“不對啊,怎麽今天少了一個?”
顧為先低着頭,拿着筷子在馄饨湯裏挑香菜,眼皮也不擡地說:“他在排隊買米飯。”
林雄盯着空盤上的一堆細碎的香菜末,有點驚訝:“怎麽現在改習性了?我記得你以前不是挺愛吃的嗎?”
顧為先沒理他,問:“你來我們學校開拓事業?”
林雄笑得有點心虛:“我們社長派我過來取取經,看看你們社團建設怎麽搞的。”
借口是牽強了些,畢竟在臺南這幾所大學裏,成大空手道社團是最弱的那個。
但是這不妨礙他厚着臉皮跟着蘇燕妮一起過來。
當了社長助理之後,林雄的桃花運似乎漸漸開始擡頭。可是不管見過多少女孩子,林雄初心不改,一片丹心仍然向着蘇燕妮。
北苑秀正和蘇燕妮說笑,聽了林雄的話,不留情面地瞥了他一眼:“別找理由了,燕妮來我們學校就算了,你來湊什麽熱鬧。”擡起頭來,看見沈念安端着盤子朝這邊走,連忙道:“快坐這裏,把林雄這家夥轟出去。”
沈念安笑了笑,和顧為先并排坐下。顧為先接過沈念安的米飯,把馄饨推到沈念安跟前,開始低頭吃飯。
今天的馄饨煮的好,湯汁鮮濃,沈念安吃了幾口,終于忍受不住對面強大的目光。抿起唇角,朝蘇燕妮笑道:“我臉上是沾了什麽東西?”
蘇燕妮兩眼亮晶晶的:“我聽說成大食堂的馄饨特別好吃,能嘗嘗嗎?”
沈念安看了一眼顧為先,手裏的勺子懸在半空,猶豫了幾秒。
人家都這麽問出來了,他能拒絕嗎?
把湯碗推到蘇燕妮面前:“你不嫌棄我吃過就好。”
顧為先的臉有點僵。
蘇燕妮當然不嫌棄,邊吃邊道:“我今天來這這其實是為了另一件事,”她頓了頓:“我們學校機電系有一個師生合作的研究項目,現在缺人手,也不好找人,你有沒有意願加入?”
臺南大學機電系比不上成大,能用的學生就那麽幾個。一個認識的師兄托蘇燕妮幫忙找人,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沈念安。如果沈念安去了,絕對一個頂三個。
林雄自然是向着蘇燕妮的,看沈念安無動于衷,推了他一把:“大神啊,你就去吧,這絕對是塊肥肉啊。”雖然學校沒有明文規定給學生酬勞,但是上面經費一撥,哪個教授都會或多或少分給學生一點血汗錢。
而且重要的不是錢,是參與研究這個機會。
沈念安放下筷子,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顧為先,想要征求他的意見。誰知道顧為先連頭都不擡,只在那悶頭吃飯,看都不看他一眼。
也就是這麽一猶豫,蘇燕妮還沒急,林雄就有點心急了。
他往沈念安身邊一坐:“大神,相信兄弟,去了絕對不後悔,我們學校雖然不如你們學校,但是研究項目規模都挺大的。”
這麽一說,他激動起來:“就我們社裏一個學長,學生物的,去年也跟着老師弄了個項目,級別還比不上機電系那個,聽說撥下來了一大筆錢呢,結束之後,一學期生活費都有了……”
一邊說,兩手還比比劃劃,沈念安眼瞅着他跟前的那杯熱水有些危險,正要端起來,正在興頭上的林雄手一揮,衣袖就把水杯帶倒了。杯口倒向對面的蘇燕妮,冒着熱氣的水直接朝女生潑了過去。
北苑秀驚叫:“林雄,你怎麽回事?”慌忙從包裏抽出紙巾幫蘇燕妮擦。
天氣冷,但是蘇燕妮穿得少,一條短裙,下面配過膝長襪。熱水不偏不倚,直接灑在長襪和短裙中間那片裸露的肌膚上。灰色的短裙濕了,洇出深色水跡,雪白的皮膚微微發紅。
顧為先掃了一眼,幸好水不算太燙,燙得不嚴重。
水杯是沈念安的,不等林雄反應,他立刻站起身繞過去,看到蘇燕妮沒什麽事,這才松了一口氣:“要不要緊,要不我帶你去校醫室?”
林雄也咋咋呼呼圍上來,一邊給了自己一個耳光,一邊道:“怪我,都怪我抽風,我瞎了。快別說了,小蘇,我帶你去醫院!”
女孩子都愛美,萬一留疤可就不好了。
當然,林雄的反應有點過頭了。
蘇燕妮臉色發白,總體上比別人都鎮定:“我沒事。”
北苑秀帶着她去洗手池用涼水沖了沖,扶着她慢慢走過來。
看了看蘇燕妮濕掉的裙子,沈念安脫下外套,蓋在女生腿上,面帶愧疚:“對不起啊,早知道就不帶水杯出門了。”
黑色的外套上有股幹淨的氣息,與肌膚相接觸的一瞬間,蘇燕妮渾身起了一層戰栗。她垂下眼眸,雙頰泛紅地攥着蓋在腿上的衣角,沉默了片刻,慢慢擡頭:“我說的那個項目,雖然缺人,但是你不必着急給我答複,回去好好考慮一下。”
蘇燕妮站起身,朝大家笑笑:“我吃好了,下午還有課,就先走了。”她拿起包,把外套遞給沈念安,小聲說了個謝謝。
北苑秀拉住她:“別走啊,裙子還是濕的。”她垂眼,目光落在蘇燕妮被燙到的位置,倒吸一口氣涼氣:“燕妮,還是去醫務室看看吧,疼嗎?”
蘇燕妮搖頭,直說沒事。
北苑秀想了想:“要不這樣,我送你回去。”
林雄搶話道:“有我呢,老北你送什麽送。”
沈念安道:“你下午不是去我們社團那裏取經?”
林雄拍拍後腦勺,把這茬忘了。
真後悔編了這麽一個理由。
林雄說:“我這事不着急,以後取經也行。”
沈念安站起來:“我去送吧。”
蘇燕妮的眼睛都亮了。
北苑秀抓住機會,把蘇燕妮的包往沈念安手裏一塞:“行了,既然沈大神都開口了,咱們剩下的人也就別搶了。”她眨眨眼睛,帶笑看着沈念安,“大神,我們燕妮就交給你了啊。”
林雄還在做最後的掙紮:“沈大神,你走了我們為先怎麽辦?”他抓起顧為先的手,“你忍心看我們顧公子獨守空房?”
顧為先不耐煩地甩開林雄,臉是黑的。
如果林雄稍微多一點覺悟,多看一眼顧為先的臉色,也不該說這些。可是很遺憾,偏偏有些人腦袋裏注定缺根筋。等沈念安和蘇燕妮已經走出了幾步了,他還在後面扯着脖子喊:哎?還真把顧公子落下啦?”
顧為先把林雄按到座位上,眸光暗沉:“讓他去送。”
語氣陰涼。
晚上,顧為先收拾回家要帶的東西。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衣物家裏有,主要是把幾本用不到的書帶回去。
沈念安在廚房裏洗水果,送蘇燕妮回來,正好在路邊看到賣草莓的,順手買回來了一些。
從廚房出來,靠在門口,看着顧為先收拾的背影,解釋白天的事:“那碗馄饨,你說她都開口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吧?”
沈念安愛吃馄饨,顧為先特意排了長隊為他買的。食堂的馄饨好吃是好吃,但是佐料香菜之類的都是提起放好的。沈念安不吃香菜,顧為先一根一根替他挑出來,結果倒好,轉手就讓他借花獻佛了。
沈念安把一顆草莓遞過來,喂他。
顧為先抿着嘴,看都沒看一眼。下颌線緊繃,臉上神色依舊沒好轉。
沈念安不說馄饨這事,他還差點忘了。
沈念安無奈,往床上一坐,強行撬開顧為先的牙關,把草莓送進去:“我特意為你買的,甜的。”
他知道顧為先怕酸。
頓了頓,“還你的馄饨。”
還真是甜,顧為先嘗了一口,香甜的氣息充盈口腔。一顆下肚,顧公子把沈念安手裏的果盤一奪,臉不紅心不跳,直接據為己有。
不高興歸不高興。
可不能耽誤吃東西。
沈念安看着他笑:“慢點吃,給我留幾顆。”
他說:“我去送蘇燕妮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拒絕她中午的提議。”
顧為先看着他的眼睛,皮笑肉不笑:“那還是真辛苦你了,為了說一句話,直接把人家女生送到了學校。”
看看,多樂于助人。
成大還能找出第二個這麽樂于助人的人嗎?
他的牙齒咬的咯吱咯吱的響,眼睛裏閃着淡漠的光。
沈念安仍是笑着:“蘇同學不是燙着了嗎,我得向人家負責。”
顧為先不理他。
傻子都能看出來蘇燕妮是裝的。
就學校熱水房的熱水,剛打出來有七八十度,拿到食堂晾了一會兒,溫度能下去一半,北苑秀和林雄倒是配合,就差真打電話叫來救護車把蘇燕妮擡走了。
別看沈念安平時挺聰明的,在某些方面,智商為負。
但是這人太遲鈍了,有些事,你如果不說,他還真察覺不到。
顧為先放下果盤,沒好氣地說:“這次你的水杯灑在女生身上,就口口聲聲說負責。下一回在路上把誰絆倒了,是不是該對人家終身負責了?”
沈念安看他氣鼓鼓的樣子,實在忍不住了,抖着肩膀笑,笑了半天,才趴到顧為先肩上,湊着他耳朵說:“放心,我只對你的終身負責。”
顧為先的耳朵紅了紅,從耳朵下來到脖子都是麻木的,縮了縮肩膀,不動聲色把身邊的人推開:“別轉移話題。”
他這還沒回家呢,沈念安的小桃花就有複蘇的趨勢,要是真回家呆兩天,那可還了得。
沈念安終于端正了态度,正襟危坐:“好了,不鬧了。你放心,在你回家的這幾天,我絕對保持忠誠,下次不管是蘇燕妮還是什麽劉燕妮,就算真燙傷了我也不看第二眼。”
顧為先的臉色剛和緩了一些,又驟然聽見他說:“為先,要不我們搬回學校住吧。”
猝不及防的一句話,顧為先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