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準備轉學

五月末的臺南，氣溫逐漸攀升，潮濕而溫熱的初夏已經到來。

自從顧為先被限制出行後，沈念安盡量每個節假日都回臺北和顧為先相聚。

學習、兼職打工、去臺北和顧為先相聚，這三件事占據了沈念安絕大部分時間，他的每一天都過得充實無比。

當聽到徐教授要找他的時候，沈念安剛從校外打工回來。

天熱，路上他出了一身汗，還沒換好衣服，舍友就開始催：“念安，教授他在系辦公室等你，動作快點啊，別讓教授等你太久。”

徐教授最近升為了機電系的系主任，對于系裏的大小事務都很上心。

徐教授找他有什麽事？對于新主任突如其來的關懷，沈念安明顯有點懵。

“當然是好事，你就別問了，去了不就知道了？”舍友神神秘秘的，“就為了這事，教授還找了你好幾次呢，可惜您老太忙，不是在兼職，就是在兼職的路上。”

舍友往他床邊一坐，臉上寫滿了欽佩：“你說你還是人類嗎？每天課餘時間不是去打工就去臺北，課下我就沒見你學習過，成績還回回第一，沈同學，你到底長了幾個腦子？”

沈念安推了他一把，笑道：“你就別取笑我了，你要真羨慕我，也跟我去做兼職，下次保證你也能拿第一。”

舍友躲開：“可別，我們可沒你這麽厲害，再說，主要是我們沒有強大的愛情做精神支撐。”他笑嘻嘻看着沈念安，“你每次放假都回去，小顧同學一定很感動吧？”

轉學之前，顧為先經常去沈念安班上找他，偶爾還會坐在一邊旁聽。所以時間一長，沈念安班上的不少同學都知道了顧為先這麽一個人。

感動不感動沈念安不知道，反正後來每次接到顧為先的電話，電話另一頭的聲音都輕快了許多。單單是這一點，沈念安都覺得自己每次的長途奔波很值得。

徐教授找沈念安确實有好事。

“交換生？”沈念安驚詫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別激動，坐坐坐，”徐教授笑眯眯地喝了一口水，看着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學生，看哪都覺得滿意：“實話跟你說吧，我一聽到這個消息，其實比你還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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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啊，學校的名額就那麽幾個，咱們系曾經争取過，但是失敗了。今年系裏終于申請到一個名額，拿到這份文件時，我第一個就想到了你。”

徐教授把一份相關的交換生文件遞給沈念安：“你看一下，新加坡國立大學，這個學校很不錯的。”

沈念安接過來，沒看，放到桌邊：“教授，我……”語氣帶着猶豫。

徐教授打斷他，繼續道：“這個機會可是很難得，以前都是大二的學生才有機會做交換生，你可要抓住這個機會啊。”他拍了拍沈念安肩膀：“你回去把申請書填好，明天上課之前交給我。”

“教授，”沈念安站起來：“教授，對不起，我可能要讓您失望了。”

徐教授的笑容僵在臉上：“孩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謝謝您的好意，但是，”沈念安為難地看着徐教授，“您還是找別人吧。”

徐教授突然問：“你最近是不是每天都在外兼職打工？”

作為系主任，系裏的大多數學生的家庭情況，徐教授或多或少都了解了一些，包括沈念安。父母雙亡，爺爺年邁，家境清貧，徐教授知道他的日子并不好過。

“我聽你們舍友說，前一陣子你同時做三份兼職，你能同時把工作和學習抓好，我敬佩你的毅力，但是以你的天分，不該把時間都放在兼職上面。”

“我希望你回去好好看看文件上的內容，成為交換生後，每個月你都會得到一筆助學補貼，這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

“小沈，我一直都很欣賞你，希望你能抓住這個難得的機遇。你也是知道的，有留學背景的人可以留校任教，畢業後，你完全不必為工作擔憂。”

徐教授愛材，也覺得自己看人很準，像沈念安這麽優秀的學生，不應該每天在生計線上奔波，他值得擁有一個更廣闊的舞臺，去施展自己的拳腳。他需要的一個機會，而現在，他幫沈念安争取到了這個寶貴的機會。

“抱歉，教授，我去不了。”沈念安态度很堅定。

徐教授也很堅定：“不要這麽着急回複我，我給你一周的時間，很多人為了拿到這個名額擠破了腦袋，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我期待你的答複。我一會兒還有個會要開，先走了。”

沈念安叫住他：“教授，”他頓了頓，“我可能要轉專業了。”

徐教授腳步一頓，愕然回頭：“轉專業？”

“對，”沈念安道，“不僅是打算轉專業，也打算轉學。”

“轉學？！”

食堂裏，林雄一聽沈念安說起這兩個字，一口飯差點噎在嗓子裏。劉思爾遞給他水，林雄喝了兩口，一臉不可置信：“大神，怎麽連你都要離開了？”

林雄覺得自己也挺不容易，好不容易抽空來成大看看朋友吧，還受了這麽一個驚吓。

顧為先走了就算了，怎麽如今沈念安也打算走了？他的朋友們這都是商量好要棄他而去了嗎？

林雄筷子敲了敲劉思爾的盤子，可憐巴巴地瞪着眼睛：“喂，劉思爾，你別告訴我你也要轉學了。”

劉思爾拂開他的筷子，無奈道：“你能不能嚴肅點。”他看着面色平靜的沈念安，問，“你真的想好了嗎？”

轉學轉專業，難如登天。就算沈念安成績好，想要轉到臺北大學，哪能那麽容易。

顧為先當初之所以能通過轉學考試，确實有成績優秀的原因，但更主要的原因是顧家在背後助力。

劉思爾道：“我聽說，你放棄了你們系交換生的名額？”

林雄瞪着眼問：“交換生，什麽交換生？”

劉思爾嫌他吵，把他往一邊一推：“你不是說想吃我們學校的飯了嘛，想吃就趁着這個機會吃個夠，專心點。”

林雄撇過頭，朝沈念安眨眨眼，可憐巴巴地說：“大神，他欺負我。”

沈念安哭笑不得：“好了，你們兩個就別鬧了。”他轉向劉思爾，“也不是放棄，只是覺得自己不适合，或者說沒這個打算。”

沒有遠赴異鄉的打算。

确切地說，是沒有撇下顧為先，單獨遠赴異鄉的打算。

他把顧為先放在自己未來的規劃中，在他的未來裏，必須要有顧為先的參與。

臺南就夠遠了，每逢通過電話線聽到幾百公裏之外的那道聲音時，沈念安都恨不得趕回去能給和他相見。

人有時候太貪心，想念對方的時候，覺得聽聽他的聲音就夠了。一旦聽到他的聲音，又開始想見一面。

想到這裏，沈念安忍不住抽動肩膀笑了起來。

臺南就夠麻煩了，兩地雖然相隔不遠，但是長久下來，往返奔波路費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他可是省吃儉用，連帶着做兼職，這才勉強賺夠了路費。倘若真去新加坡讀書，啧啧，到時候想回來看一趟顧為先，光是那路費就夠他賺的了。

和劉思爾不一樣，林雄倒是不擔心大神的業務能力，他的關注點全部停留在沈念安轉學的原因上面。

“大神，你說句實話，是不是因為顧公子才轉學的？”林雄飯也不吃了，一本正經地審視着沈念安。

看到沈念安笑了起來，林雄拍了拍桌子，朝劉思爾遞過去一個眼神，回過頭來朝沈念安嚷嚷道：“你看是吧，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為了為先才轉學的！”

沈念安靠在椅座上，笑道：“也不全是為了他。”分隔兩地的人，雖然看不見對方，但是只要一聽到別人提起對方的名字，嘴角就會抑制不住地往上翹。

“夠了啊沈大神，你就別再我們面前秀恩愛了。”林雄鼻子裏哼哼了一聲，他又不傻，他也是長着眼睛的，“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不是為了顧公子又是為了誰！”

沈念安額角隐隐發痛，怎麽就攤上這麽一個朋友？

“我說的是真的，”沈念安語氣比剛剛認真了許多，“我想轉學，一方面是因為他。但是另一方面，其實也是為了我自己。”

這半年來，他認真地反思了自己的學習狀态，重新審視了興趣，他發現比起機電來，好像對物理更加感興趣一些。

換專業不是小事，它意味着你需要抛棄過去所學的一切，重新投入一個新領域，從頭學起。這比轉學更需要勇氣。

正因如此，有時候沈念安還是挺佩服顧為先的，當他發現對水利不感興趣之後，沒有猶豫多久，就義無反顧選了個和水利完全不沾邊的文學。

有人說，兩個相愛的人會潛移默化地互相影響着對方。或許就是顧為先的這種勇于追求理想的勇氣感染了他，所以，現在他也想試着嘗試一下。

他知道轉學很困難，想轉學的學生不少，那麽多人都想擠進臺北大學，其中不乏成績頂尖的學生，想要轉專業，更是難上加難。他憑什麽能擠進去？唯有背水一戰，破釜沉舟。

沈念安想，也許這條路會很艱辛，但是為了顧為先，也為了自己，他也要放手一搏。

沈念安沒把準備轉學的事告訴顧為先。

因為要準備轉專業，除了日常的上課和打工之外，沈念安還要抽出一部分時間複習準備轉學考試，有時候一學就學到了淩晨一兩點。

在舍友們的眼中，沒日沒夜的工作學習沈念安已經變成了拼命三郎。

有一個周末，拼命三郎由于太過拼命，身體亮了紅燈，得了腸胃炎。

上午舍友陪沈念安去校醫室打點滴，中午的時候，沈念安才想起昨天買的回臺北的車票。

顧為先的電話打到宿舍來：“快到了嗎？你今天穿得什麽衣服啊，我怎麽找不着你？”

背景音是嘈雜的人聲，沈念安機會可以想象他在汽車站電話亭裏焦急的樣子。

沈念安莫名其妙的感動了一下。

也不知道感動什麽。

大概是覺得，像顧為先這樣錦衣玉食的貴公子，為了他，擠在熙熙攘攘滿是汗臭的人群裏。想一想就覺得心裏又酸又軟，還彌漫着淡淡的幸福感。

沈念安挂了一次水，胃裏依舊有些難受，可是聽到顧為先的聲音的時候，那些不舒服立刻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天下午，他就重新買了一張車票回臺北。

到站的時候，天已漆黑如墨，沈念安還沒下車，隔着車窗，接着車站昏暗的燈光，就看到早已空曠的車站廣場還站着一個人。

靠着柱子，半垂着頭，似乎有些疲憊，影子被身後的路燈拉的又黑又長，随着路蜿蜒到暗處。汽車駛過來，車門打開的一瞬間，影子随風晃動了一下，直到沈念安最後一個出來，影子的主人笑了起來，發出聲音的笑，特別開心。

顧為先覺得自己贏了。

等得太無聊了，他和自己打了一個賭，賭今天會不會接到人。

今天一天，從上午到現在的末班車，從臺南來的車一共有十二輛，每輛車大概二十多位乘客，将近三百人。

顧為先甚至都忘了自己沒有吃東西，就站在這裏等着。他想，三百人裏應該會有一個姓沈吧？

下午的時候，有個男生的身形和沈念安特別相似，顧為先沒看清人，上去就抓住人家的手，要幫着拿東西。

把男生吓了一跳。

顧為先光是想想就覺得丢人。

顧為先心裏有兩個小人，心裏的一個小人說，他一定會回來的。

另一個小人張牙舞爪，天都要黑了，你死心吧，沈念安這次不會回來了！

兩個小人不停地打架，顧為先作壁上觀。最後，幸好他贏了。

沈念安一來，顧為先才發現自己有點餓，有氣無力朝他道：“我還以為要等到你後半夜了。”

沈念安嘆氣：“你是不是傻？”

顧為先也不惱，倒是笑得挺傻：“沈念安，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放暑假了，到時候我就不用這麽傻得出來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