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緊緊拴住你

沈念安接受白醫生的治療滿一個月時,效果并不明顯。而且因為斷了其他藥的緣故,病情還有加重的趨勢。白醫生卻不慌不忙,直言這是正常反應。

導致那一段時間,顧為先每次陪沈念安一起去白醫生那裏時,都有一種想找人砸了他的診所的沖動。

顧為先背地裏喊了白醫生将近兩個月的庸醫,第三個月,沈念安的病情才徹底被控制住。這時顧為先每次看到白醫生時,臉色才沒有原來那麽僵。到第四個月,沈念安輸血的頻率從一周一次變為半月一次。

雖然顧為先對這個中醫持着深深懷疑的态度,但是不得不承認,沈念安确實在逐漸好轉。

顧夫人和李媽看着顧為先的眉頭漸漸舒展開,心裏也跟着松了一口氣。

等到即将升到大四的那個暑假,沈念安數個療程的藥服畢,白醫生直接通知他不必再來。白醫生的助手把沈念安和顧為先送出去,轉達了醫生的話,道了一句恭喜:“病人已經不需要服藥治療了。”

顧為先心思缜密,又拽着沈念安去醫院做了全身的檢查,第二天結果出來,各項數據顯示均已恢複正常。他們找回之前血液科的吳醫生,女醫生不可置信地拿着化驗單:“這簡直是個奇跡!”

她本來不看好的沈念安竟然痊愈了!

“骨髓增生異常綜合征”發病率本就極低,在短短半年內能夠康複更是罕見。吳醫生把檢查報告反複看了三遍,最後抓着沈念安不肯放他走。

“小沈,你真是我從醫以來遇到的最大的驚喜……”

沈念安一瞬間就成了吳醫生眼裏的大熊貓。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治好了沈念安呢。

顧為先心情好,也沒有拉開她,就在一旁站着作壁上觀,忽略了沈念安無助的目光,直接看起了熱鬧。吳醫生非要約沈念安出來,說是要以他為研究對象,就此寫個學術報告。

顧為先這才站出來說不行,這是人家白醫生的成果。說起白醫生,沈念安和顧為先特意又找了一個時間,登門感謝了一番。

誰知道吳醫生不肯放棄,秉着将科學進行到底兼救死扶傷的大無畏精神,後來又上門找了沈念安好幾次,沈念安無奈,最後把白醫生的名片給了她,這才勉強打發了人。

倒不是沈念安不配合,而是他實在太忙。半年前身體稍微好轉的時候,他就開始重拾課本自習落下的功課。倘若回到學校後,申請補考能一次性通過,就可以不用留級。對沈念安來說,這是個不小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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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這半年裏,除了治療之外,沈念安每天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學習。

一開始顧為先和沈爺爺還不放心,生怕他好不容易恢複的精神全被那摞課本耗沒了。勸了兩次,就是勸不動。

顧為先安慰他:“你就算做我學弟也沒關系的。”到時候學長罩着你啊。

那怎麽行呢。沈念安态度堅決:“你死了這條心吧。”

從那天以後,沈同學的學習更加賣力。因此回首過去半年,顧為先受到的冷落可不少。

暑假開學前夕,朋友們齊聚一起,慶祝沈念安的康複。

林雄、劉思爾、蘇燕妮、聞清、林一泉還有其他幾個大學同學都來了。北苑秀臨時有事,去不了,也托林雄捎了禮物送給沈念安。

聚會的地點訂在了顧家,這是顧夫人主動提出來的。原本以為注定脆弱不堪的感情,竟然成功經過了上天設置的層層考驗。她眼看着這兩個年輕人憑着兩顆赤忱的心,一路踏破荊棘,攜手走到了今天。心中所受的觸動頗深。

顧夫人不禁對沈念安的堅強和毅力欽佩萬分。更對自己的兒子欽佩不已,他身上那份可貴的執着和忠貞,深深震撼着她。

不知不覺,她對兩人的态度也發生了變化。從一開始的不支持,竟然慢慢轉變成了祝福,連她自己都覺得驚訝!

顧夫人吩咐李媽做了一大桌飯菜款待這群年輕人。

飯桌上,聞清感慨:“小沈啊,你們這是苦盡甘來啊!”

沈念安大病初愈,消瘦的厲害,但是精神卻是極好的。他搖了搖頭,看了顧為先一眼,眼底溢出笑意來:“不苦。”有人陪着,就不覺得苦了。

空氣中彌漫着戀愛的酸臭味。

這就讓在場的大多數單身同學很不開心了。

林雄陰陽怪氣地道:“我先提前聲明啊,今天禁止秀恩愛,違反者斬立決。”

一桌人笑了起來,林雄道:“不是我說顧公子,你們的經歷可以寫一本書了。”他比劃了一下,“起碼能寫這麽厚,多不容易啊你們兩個人。到時候書一出來,絕對大賣,沒準能有一堆鐵杆粉絲。”

劉思爾附和道:“還能拍成電影。”

林雄拍拍桌子:“對啊,以你倆的外形條件,還用找什麽演員,你倆直接上就行了。”

林雄越說越離譜,顧為先倒也不阻攔。順着他構想的藍圖,笑着接話道:“別的都可以,這個不行。”

不是他對沈念安沒信心,要是電影真一出來,那他得多出多少情敵啊。

林雄想起了什麽:“其實我曾經私下裏和劉思爾他們打過賭。”

顧為先不解:“什麽?”

劉思爾推了推林雄,臉上寫滿了“你少說兩句就會死”,林雄沒看見似的,快言快語地說:“賭你們多久會分手。”他頓了頓,“老北當時賭你們半年內分手。我心想你們感情還挺深厚的,半年也太少了吧,賭得是兩年內分手。誰知道你們竟然堅持下來了!”

沈念安病剛好,飯桌上說起這些還是挺不合時宜的,劉思爾幾次讓林雄閉嘴,都沒如願。幸好是沈念安這個當事人并不介意。

林雄看了看劉思爾,“還有劉同學,他當初打賭你們一年內分手……”那時候,不管是誰,不管賭了多長時間,都心照不宣地認為兩人無法走到最後,“可是,最後我們都輸了!”

劉思爾有些心虛,打這個賭之前,他想到的不是兩人能走多久,顧為先能堅持多久,而是沈念安的身體能支撐多久。

那時正是沈念安病情最嚴重的一段時間,劉思爾一度以為自己的預想會變成現實,可是沒料到,他們一個身患重病,堅強樂觀,另一個守在一旁悉心照料,不離不棄,始終相伴。

沈念安竟然挺了下來,浴火重生,成功涅槃。

“哎?”林雄掃了一眼過于平靜的兩位主人公,朝大家道:“我們不請兩位說幾句?”

話一落,掌聲應景的響起。

林雄看了看諸位朋友,實在太配合了。

衆人目光齊齊落到顧為先和沈念安身上,沉甸甸的。

顧為先就感覺回到了高中時代的表彰大會,他和沈念安則成了要領獎發言的學生。

顧為先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問:“獎狀呢?”

林雄反應了幾秒,不知道誰遞來了一根筆,他随手抓起兩張紙巾,大筆一揮,兩張獎狀成功誕生。林雄像模像樣地把小獎狀頒給顧為先,挑起眉道:“早就準備好了。”

沈念安沒接獎狀,看着顧為先,嘆氣道:“胡鬧。”

顧為先也不理他,對上衆人殷切的眼神,拿着手裏的獎狀,鄭重其事道:“謝謝大家,謝謝沈同學,我們會再接再厲。”

一句話敷衍了事。

林雄不高興了,騰地站起來,耷拉的臉說:“顧同學,你這獲獎感言也太沒誠意了吧。”

劉思爾把他按回座位上:“行行,就到這了,夠給你面子了。”

聞清也幫着打圓場,舉杯笑着說:“對啊,咱們幹杯。那個什麽,”他歪着腦袋想了想,“祝兩位心想事成,萬事如意,早日修成正果,早……”

念了一大串詞,顧為先瞪了他一眼,面帶警告:“你就非得賣弄你的成語?”

聞清心裏還挺委屈,喉嚨裏還憋着早生貴子百年好合幾個詞,被顧為先這麽一瞪,也不敢說話了。

大家今天都是帶禮物過來的,都不是多貴重的禮物,主要是一份心意。

吃完飯,也不講究什麽含蓄,各自把禮物拆開送給沈念安。輪到顧為先,別人才發現他是空着手的。

聞清替顧主編解釋:“我們小顧是準備了禮物的,是本詩集……”顧為先向聞清使了個眼色,奈何對方沒接收到,他繼續道:“在印廠,還沒出來,我們顧主編寫的。”

“你寫了詩?”沈念安的聲音很愉悅。

顧為先紅着臉:“是。”

“為我寫的?”沈念安問。

顧為先垂首,眼睛盯着桌子,又低聲說了個是。

沈念安生病的這段時間,顧為先陸陸續續寫了不少詩歌,有的還收在《當代青年》裏。他本來還覺得沒什麽,被聞清當着衆人的面一說,這才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太肉麻了。

眼看着顧為先的耳朵紅得要滴血了,沈念安終于不再繼續問下去,

沈念安寬宏大量地說:“既然如此,暫且放過你。”

等其他人一走,顧為先送沈念安回家,拿出了一樣東西,顧為先解釋:“我的禮物。”

沈念安心裏疑惑,這麽一會兒的工夫,這詩集就出來了。再看那不大的包裝盒,一想不對。

顧為先看着沈念安拆開。

是一條黑色領帶,最基本的顏色,最常見的那種款式。他不太擅長挑這個,本來顧夫人說要幫他買的,顧為先後來還是親自去的商場。

顧為先道:“還有一套西裝。”西裝是訂制的,要過兩天才能送來。但是對于顧為先來說,領帶才是最重要的。

他撕下領帶上的标簽,站在沈念安面前:“低頭。”

顧為先不經常系戴這個,系領帶的手法也不熟練,握着領帶,後仰着頭。比劃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幫沈念安戴上,在他胸前打了個結。結果又不滿意,重新撤下來再戴,反複幾次,才終于像那麽回事兒了。

兩人離得很近,沈念安一開始還往後躲了躲,顧為先嫌他不配合,一手按住他的後脖頸,好脾氣地提醒道:“沈同學,聽話點。”

他的手蹭着沈念安脖頸的肌膚整理着領帶,呼吸也拂在他的臉上,沈念安覺得癢癢的,一股股細小的電流從體內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蔓延開來。沈念安垂眼,盯着顧為先細密微翹的眼睫,一時間有些口幹舌燥。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送領帶?”顧為先問。

沈念安想了想,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他家顧同學為什麽送他領帶他不清楚,可是到了今天才發現,系領帶原來也是一種享受。沈念安真希望顧同學能天天幫他系領帶啊,想想就覺得幸福溢滿了胸腔。

“為什麽?”沈念安還挺虛心的,眨着眼睛盯着顧為先柔軟飽滿的唇瓣,特別想親上一口。

顧為先把領帶一拽,沈念安沒防備,直接就被領帶的力量牽引到了顧為先的身前。沈念安愕然睜大雙眼,他比顧為先要高上四五公分,微垂着頭看着他,心髒開始不規則的跳動。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滞,沈念安都覺得一顆心快從胸腔裏跳出來了。

兩人比之前離得還近,鼻尖對着鼻尖,幾乎就是一個相擁的姿勢。沈念安的雙手無處擺放,最後輕輕握住顧為先的腰,感覺到顧為先輕微的戰栗。

這股戰栗刺激了沈念安,他的喉嚨滑動了一下,大腦有片刻的空白,正要親吻,顧為先手指按住他的嘴唇。

“好好想想。”顧為先不緊不慢地說。

你可是個學霸啊。

然而學霸此時的智商已經降為負數。

沈念安眼底閃着茫然,還帶了點不情願,小孩子的棒棒糖被搶走的那種不情願。

顧為先無奈嘆氣:“算了,沒什麽意思。”

他認輸了。

智商高有什麽用,有的人不開竅,情商為零啊。

沈念安如獲大赦,捧着顧為先的臉頰纏綿深吻。顧為先被沈念安緊緊箍着,被他吻得天旋地轉,朦朦胧胧間,忽然想起了聞清前幾天說過的話。

“……顧公子,你知道情侶之間送領帶是什麽意思?”

那時顧為先也一無所知。聞清還為此取笑了他好半天,說虧你還是文學系出來的呢,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

“就是拴緊套牢的意思啊,”浪漫細胞很充足的聞清解釋:“把對方拴起來,綁在身邊,不許離開,這樣兩個人一輩子都不會分離啦。”

“真的?”顧為先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那天他才意識到,嗯,領帶還真是個好東西。

聞清有點鄙視:“這都是爛大街的創意了,現在都快不流行了。”

顧為先才不管過不過時,第二天就買了領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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