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飼養計劃
沈念安的努力沒有白費。
大四開學前，他如願通過了補考，重新回到了原來的班級。曾經在病床上時，無數次做夢夢見回到了學校，如今乍一回來，覺得一切陌生而又熟悉。
大四課不算很多，雖然通過了考試，但是原來落下的重要的幾門課，能補就補，在學習大四新知識的同時，沈念安每天都會到大二大三的課堂上旁聽。
顧為先也非要跟他一起旁聽。
開學一周，顧為先持之不懈地跟在沈念安身後。
“你看，我一周就這麽幾節課，閑得都快長蘑菇了。”顧為先趴在樓道窗臺上，拿出提前抄好的課表給沈念安看，極力說服。
上午，沈念安剛下了專業課，後兩節要去大三物理班聽課。還沒出教室，就被顧為先堵在了門口。
正是課間，樓道裏人流量的高峰期，幾個認識的學弟跟顧為先打招呼。顧為先心裏煩躁，沒看見一樣，把課表重新塞包裏，讓步道：“這樣，我每天只跟你聽兩節課行嗎？”
沈念安無奈：“你每天跟我一起上這麽多課，不覺得累？”
沈念安當然喜歡顧為先和自己在一起，可是他偷偷心疼顧為先，每天上那麽多課，他自己都覺得吃不消，更別說顧為先幹巴巴陪他坐一天了，那得多無聊多累啊。
顧為先覺得沈念安沒抓住自己的重點，很堅決地搖頭：“不累，我很閑的。”
“顧同學，你論文題目定了嗎？雜志社的稿子審好了嗎？”
沈念安也不拆穿他，昨天顧為先來找他的時候，身後還跟了個小尾巴，小尾巴似乎找顧為先有事，可憐兮兮地跟顧主編說了幾句什麽，沈念安離得遠，只聽見了雜志社幾個字，然後小尾巴就被顧為先打發走了。
顧為先含含糊糊：“這都是小事，反正就是挺閑的。再說，我最近突然對物理産生了興趣……”
沈念安手肘撐在窗臺上，支着下巴，透過窗戶，看見樓下林蔭道裏來來往往上下課的人群。清瘦的面頰在玻璃窗上映下了一個模糊而淺淡的影子。他調轉視線，側臉看着顧為先的眼睛：“很閑？”
“主編！”顧為先剛要回答，就聽見樓道那頭傳過來的渾厚有力的呼喚。顧為先的心顫了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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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清哼哧哼哧地跑過來，兩手按在膝上，穿着粗氣：“主編，終于把你找着了！你怎麽這麽狠心，這兩天咱們社裏都快忙得都快冒煙了，你怎麽忍心撇下我們！”
聞清心裏苦，撇下我們就算了，反倒在這裏逍遙快活。
不就是談個戀愛嗎，誰沒個女朋友男朋友，顧主編倒好，色字當頭，別的都不管了。
不知道壞了顧主編好事的聞清還挺執着，他的不滿都寫在臉上：“主編，今天你必須回雜志社！”
顧為先頭疼：“我忙着呢。”
聞清看了一眼沈念安：“小沈，我不管，今天你必須把我們主編還回來！”
顧為先拽着沈念安的胳膊，生怕他下一分鐘就把自己打包送人。
沈念安睨着他：“你忙？”尾音下沉，顧為先感到了那麽一絲絲的不妙。
顧為先心虛，說了個是，又說了不是。哎呀，真煩，忙着談戀愛就不算忙了嗎。只好又編了一個理由：“我今天有點不舒服，好像感冒了，雜志社那邊，我明天就處理啊。”
聞清不情願地離開，臨走還看了一眼沈念安，小眼神就跟看褒姒一樣。
最後，沈念安終于妥協，同意顧為先跟他一起聽課，但是每周只能聽三次。
顧為先雖然不情願，但是只能答應。
大二大三的物理班要比畢業班多，沈念安旁聽，一般坐最後一排，人少也清淨。聽了幾節課，幾位學弟學妹已經認識了沈念安。見他又來，非要給他讓座。
其中一個女生有些害羞地走過來，手裏拿了一杯檸檬水，紅着臉放沈念安桌上，聲音很軟：“學長，我幫你占了座的，前排，看得清，你要不要過去？”
沈念安說了一聲謝謝：“我視力很好的。”
看見學長如此不解風情，小學妹張了張嘴，終究是沒說出話來，心有不甘地掉頭回去了。
顧為先視線落在那杯檸檬水上，塑料杯子，上面印了一個可愛的卡通熊，粉粉嫩嫩的。杯身上還貼了一個便利貼，寫着幾個秀氣的字：不知道學長喜歡上面口味，送給學長的。後面畫了一個小小的笑臉，少女心滿滿的。
顧為先的心情一瞬間就不美麗了。
沈念安沒看見似的，也不碰那杯檸檬水。老師都進來了，他拿出書本看了幾分鐘，再擡起頭，才發現顧為先臉色不好看，視線緊緊定在那杯檸檬水上。
沈念安往他那裏推了推：“渴了？”
顧為先低氣壓地回了一句：“不是。”他把那張便利貼撕下了，給出了一個冷峻的評價：“字挺醜的。”
沈念安有點心不在焉，自然是不知道顧為先心裏想什麽，從他手裏接過來，看了一眼，很中肯地說：“我覺得還好啊。”
沈念安知道他不随便喝別人給的東西，拍拍他的手背：“忍一忍，下課給你買果汁。”
顧為先又說了一句不是，心裏沒由來地湧出煩躁來，把便利貼捏在手裏，揉成一團，趁沈念安不注意，丢進了一米外的垃圾桶裏。拿起那杯檸檬水，撤掉吸管，打開蓋子，喝了幾口，真酸。
顧為先皺着眉頭，把飲料放下，口腔裏一股酸澀順着舌尖蔓延。可是心裏更覺得酸，好像喝進去的不是檸檬水，而是啤酒，在他心裏咕咚咕咚地冒着小泡泡。
顧為先覺得自己挺不容易的，跟王寶钏守寒窯一樣，等了沈念安兩年，好不容易等他病好，重新回了學校，還得提心吊膽的，忍受着其他女生對沈念安的觊觎。
顧為先真的恨不得往沈念安衣服上貼個标簽，昭告天下，向所有人宣布自己的所屬權。
為了補貼家用，大四，沈念安依然做兼職。生病的這兩年，顧為先明裏暗裏幫襯了沈家很多，沈念安不想欠他太多，能還多少是多少。
只是他身體剛康複，不敢再像之前一樣玩命兼職。只找了一個家教的兼職，教高中物理，每周六日工作，報酬還算豐厚。
顧為先除了上課，陪沈念安旁聽，處理雜志社日常工作之外，還有一件要緊的事，他還忙着幫沈念安養身體。
先不說能不能養回之前的狀态，顧為先每次一看到沈念安消瘦的面頰，心口就像被咬住一樣，生疼。
想當初沈同學一身肌肉，可是拿過好幾次空手道大賽獎牌的人，往那一站，輕而易舉就能撂倒比他塊頭大一倍的人。可是如今，顧為先悵然嘆了一口氣，臉不紅心不跳地想，沈同學多接一會兒吻氣就喘不勻了。
好吧，他承認他确實想的有些多了。
但是，不能否認，他的出發點還是好的，帶着對沈念安同學的殷殷期盼，顧為先開始了對男友的飼養計劃。
飼養準則非常簡單。
就一個字：吃。
為了讓沈念安多長點肉，顧為先恨不得一天喂沈念安八頓飯，一頓飯恨不得買兩個人的量。漸漸的，一日三餐成為顧為先每天最重要的時刻。
沈念安本來以為顧為先只是一時興起，也沒放在心上。誰知道他嚴重低估了對手的實力，顧為先太持之以恒了。沈念安又抗拒不了顧為先的熱情，頭都大了。
飼養計劃進行了一周多，沈念安終于招架不住。某次午飯時，他決定就這個問題好好跟顧同學談一談。
顧為先反而先開口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做得還不夠好？”他看着今天中午買的糖醋排骨，發現自己這次失職了，今天的排骨這麽膩，他竟然還買回來給沈念安吃。
沈念安耐心地把飯菜推一邊：“已經很好了，不，是太好了。”他兩臂無力地垂在桌下，“但是……”
顧為先看着很開心，特別滿意地笑了笑，沈念安一個“但是”還沒說完，他就笑道：“那我再接再厲。”
沈念安差點淚流滿面，問：“你是不是忘了，醫生之前囑咐過要注意飲食的。”
顧為先從善如流，哦了一聲。對啊，質量比數量可重要多了。他之前只想到了讓沈念安多吃多長肉，卻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營養。
學校的飯菜有營養的又太油膩，于是，顧為先又适當調整了作戰計劃，開始每天回家，讓李媽做了飯菜，他帶到學校來。
兒子回家次數陡然上升，顧夫人一開始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後來經李媽一提，才知道他是為了沈念安才這麽頻繁地回來的。但是回家的原因已經不重要了，能天天看到顧為先，顧夫人心裏抹了蜜一樣甜。
顧夫人高興之餘，差點拿東西登門去沈家拜謝。
後來顧夫人終究是心疼兒子每天奔波，便讓李叔每天定時送飯到學校。
這可就便宜了顧為先的幾個舍友。他飯量不大，李叔送得又多，好幾次顧為先都把自己那一份分給聞清他們。這一分不要緊，從此就被那幾個家夥惦記上了。
學校食堂的飯菜也不難吃，但是和李媽的手藝相比，到底是遜色了一大截。
每次顧為先拿飄香四溢的飯回來，宿舍那幫人就像餓狼遇見食物，個個垂涎三尺。
顧為先一打開食盒，聞清就湊上去，眨巴着眼：“顧公子，你就發發善心，把我們哥幾個的夥食也包了呗。我們不白吃，交夥食費。”
顧為先：“……”
他冷血無情的拒絕了。
顧為先心想，要真包了聞清幾個人的飯，那還不得把我家李媽累死。
兩個月後，顧為先的飼養計劃終于初見成效，沈念安臉上的肉終于有了一點。可顧為先還是不覺得滿意，回家稱了稱體重，數字差強人意，顧為先捏捏沈念安的臉頰，面色冷靜得仿佛在掂量一塊肉的重量。他搖搖頭，說還不行。
沈念安挑挑眉，攔腰把他一抱，貼着他的耳朵問：“還不行？”
顧為先驀地腳下一空，被他抱着，還是個公主抱姿勢，臉和脖子倏地紅得滴血，掙紮着要下來，失聲警告：“沈爺爺在外面的。”
沈念安道：“所以你聲音別這麽大，被爺爺聽見了可就不好了。”他動作很輕地把顧為先放下。
顧為先沉着臉，冠冕堂皇地說：“我不是擔心沈爺爺，而是擔心你的腰。”
沈念安現在這麽弱，還逞強抱他，萬一真閃了腰，那他得喂沈念安多少飯才能養回來。
沈念安撲哧一聲就笑了，低聲道：“你放心，我體力很好，腰，也很好。”
本來很正常的一句話，顧為先偏偏聽出了暧昧感。他一下就想歪了，臉頰發燒一樣滾燙，偏了偏頭，避開了沈念安的目光。
沈念安還不肯放過他：“如果顧同學不相信的話，有時間可以試試？”他也是有心要逗顧為先，聲音壓低，用了一種很暧昧的語氣。
顧為先頓時就有點把持不住。
沈念安的聲音很好聽，聲線低沉，微啞，混着室內昏黃模糊的燈光，像一把鈎子，攝人心魄。
顧為先霍地起身，強行穩了穩亂了的氣息，故作鎮定：“你有完沒完？”他握住門把手，想趕緊逃離這個讓他心神不寧之地。
沈念安按住顧為先的手，不肯讓他出去。
顧為先皮膚白，臉一紅就特別明顯，雖然燈光暗，但是沈念安依舊能看出他的害羞來。沈念安屈指刮了刮顧為先臉頰，溫度吓人，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調戲了一個小姑娘一樣。
沈念安心情特別好，勾着顧為先的脖子：“生氣了？”顧為先不理他，沈念安有點委屈，無辜地辯解，“可是是你先質疑我的。”
一個學期過完，顧為先終于不再質疑沈念安。
顧為先的心血沒有白費，寒假的時候，沈念安的體重終于達标。顧為先欣慰萬分。
時間飛逝，寒假一晃而過，轉眼就到了大四第二學期，畢業擺在了各位大四學生的面前。
顧為先不是沒想過以後，只是他一直覺得“以後”十分遙遠。同班的不少同學已經開始找工作或進入了實習階段，還有的準備繼續攻讀學位，看着其他同學都在忙忙碌碌為畢業做打算，顧為先心裏更加茫然。
顧為先以為自己曾經思考過未來，但是如今即将踏出校園，他才發現自己對未來的規劃一片模糊。顧為先顯得有點焦慮。
夜深人靜，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時候，他又發現，這種焦慮并非來自他對自己的疑惑，而是來自對沈念安的不确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