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身材不好？

簽售會下午六點半結束，結果，到五點鐘簽售會快要結束的時候，顧為先還是沒看到沈念安。到場的人很多，熙熙攘攘，不少讀者是顧為先的鐵杆粉絲，手裏舉着橫幅在臺下大聲呼喊他的名字。

助理也很興奮：“顧老師，這次來的人前兩次加起來的人還要多，照這樣下去，我們一定能再版！”

趁着中途在後臺休息的時間，助理送上來了了一瓶水：“顧老師，您今天一天都沒吃飯，這樣可不行……”

“……顧老師，你今天不舒服？”粗線條的助理終于意識到顧為先的神色不大對勁

“他還沒有來？”顧為先仰頭灌了半瓶水，強行壓下心裏的那點煩躁。他靠在沙發上，唇角緊繃着，周圍氣壓很低，仿佛和剛才在臺上笑得如沐春風的人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

小助理是臨時調來的，當然不知道顧為先口中的“他”指的是誰，二十出頭的小助理撓撓頭發，很天真地問道：“顧老師，今天來的讀者已經很多了……”您是不是該知足了？

顧為先：“……”

小助理：“哦，對了顧老師，簽售會結束後您還有一個雜志采訪。”他湊過去，看着顧為先手裏把玩的盒子：“咦，這是什麽？”

對上顧為先毫無溫度的目光，小助理讪讪地縮回腦袋：“……總之，您別忘了采訪就行。”

顧為先淡淡點頭：“嗯，我知道了。”

等助理離開，休息室安靜下來，顧為先打開那個早已經準備了半年多的絲絨小盒子，取出裏面的一對戒指。

很簡單的款式，兩個戒指上分別刻着三個英文字母，GWX，SNA。

他們各自名字的縮寫。

顧為先拿出一枚來，觸感微涼，他舉在空中端詳着，外面夕陽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銀白色的戒指，熠熠生輝。

他套在左手無名指上，看了看，勾起唇角，還是很漂亮的。

只是，這絲毫不能拯救顧為先的心情。

他看了一眼表，唇角的笑意立刻塌了下來，臉色也黑了下來。下半場馬上就要開始了，他連沈念安的影子都沒摸着。

沈念安從沒放過他鴿子，所以顧為先對他還是抱有一點希望的。

可是想了想，心裏還是無比窩火，就因為這樣，從不放他鴿子的人在他生日這天爽了約，顧為先心裏的小火苗簇簇地冒進了喉嚨裏，灼得他口幹舌燥，也愈發煩躁。

而此時此刻，沈念安的車停在路邊，他滿頭大汗地拿着修理工具從車下鑽了出來，上了車，嘗試着再一次發動汽車，結果還是以失敗告終。

兩人早早從洛杉矶出發趕往聖芭芭拉，沈念安花都買好了，就等着簽售會前把花送上去，沒想到走到一半車子卻抛錨了。

沈念安開始後悔抄近路，為了縮短行程，他來的時候換了一條路。這條路線周圍人煙稀少，行人車輛更是寥寥無幾。抛錨的地點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周圍除了一片森林之外什麽都沒有。

兩人在路上等了足足三小時，才終于遇到一輛路過的汽車，他們這才得以脫身。可惜在路上耽誤的時間太久，等到抵達聖芭芭拉，正好完美的避開了顧為先的簽售會。

舉辦簽售會的書店工作人員看見門口徘徊的兩個東方面孔，走上前問他們其中一個人是不是姓沈。

白人女員工的發音不太标準，重複了好幾遍，沈念安才聽清對方說的是自己的名字。

沈念安點點頭：“我就是。”

“顧先生轉達說，如果您到了這裏，就不必再找他了，他留話讓您回洛杉矶。”女人似乎怕沈念安不相信，又補充了一句：“這是他親口轉達給我們書店工作人員的。”

顧為先留的話言簡意赅，裏裏外外透着的就一個意思：我生氣了。

生，氣，了。

沈念安的太陽穴跳個不停。

安娜慢了半拍，在一邊眨着眼睛，面露茫然和好奇：“顧先生，顧為先？！”

沈念安問工作人員：“什麽時候走的？”

“剛剛。”

出了書店，錯過簽售會的安娜眼底重新燃起了熊熊烈火，她抓着頭發啊啊叫了兩聲，不可置信地說：“顧為先，剛剛我沒聽錯吧！沈，你認識他？！”

沈念安的心都快沉到海底了，哪裏有心思管安娜：“嗯，這個以後再說。”

現在當務之急是趕到顧先生家，要不然就不是他認不認識顧為先的問題了。

而是顧為先還認不認他。

沈念安把安娜送到她提前訂好的酒店，叫了輛計程車，拿着那一束已經有些打蔫的白玫瑰，趕往了顧為先家。

出乎意料的是顧為先竟然還沒回來，沈念安有鑰匙，進了門等了一會還不見人影，幹脆鑽進廚房開始準備晚餐。

所以，當顧為先結束采訪驅車回到家時，家裏是燈火通明的。

顧為先第一個反應是家裏進了賊。他輕手輕腳地進了院子，還沒進房間，就聽到裏面窸窸窣窣的響聲。他膽子不算太小，可是這一刻突然謹慎起來，耳朵貼在門外，裏面确實有動靜。

顧為先想起鄰居前兩天提到的治安問題。聖芭芭拉的治安不錯，只是最近出了件事，有一家鄰居在某天夜晚被洗劫一空，警察在抓獲盜賊前往警局的路上，被他們鑽了空子半路逃脫。如今這個區域的警局正在全力追捕犯人。

顧為先一顆心提到了喉嚨裏，随時都有溢出來的可能，他找不到武器，只在廊下找到了一把長柄雨傘。他屏住呼吸，握着傘推門進來，卻和打算開門的人撞了個滿懷。顧為先下意識地就把傘掄在那人的腿上。

沈念安一聲悶哼，腿一軟，差點倒在顧為先懷裏。

“沈念安——”顧為先也驚呼一聲。

由于恐懼而蒼白的臉上迅速漲滿了紅暈，顧為先在松口氣的同時，臉上的表情瞬間冷卻下來。他扔下傘，兩手抱胸：“不是叫你回洛杉矶了嗎？”

沈念安彎腰揉了揉腿，一邊擡眼偷看顧為先的臉色，嘴裏一邊不停地喊疼。

顧為先依舊面無表情：“別揉了，我連三分的力氣都沒用出來。”

沈念安厚着臉皮笑了笑，這才慢慢站直身子：“那……也挺疼的啊。別的沒有長進，力氣倒是長進了不少。”他摟住顧為先的肩膀要進去：“別光在這站着了，快看看我今晚給你做什麽了。”

顧為先腳一動不動，他偏頭推開沈念安的手臂，靠在門邊：“你怎麽不明天來，明年我生日再來也行。”

沈念安開始看着他笑：“我和同事中午就出發了，誰想到……”

顧為先冰冷的視線在沈念安臉上逡巡了一遍，準确而敏銳地抓住了要點：“女同事？”

沈念安不明所以，點頭說了個是。

顧為先抓起沈念安的衣服，在他沒反應過來時，就把沈念安退出了門外。門咣當一聲撞在沈念安的鼻子上，他摸着酸痛的鼻梁，聽見裏面幽幽傳出一句話：“你以後都不用再來了。”

就這麽硬生生被掃地出門。

他鑰匙在房間裏，對着緊閉得嚴絲合縫的鐵門，擰着眉毛嘆氣：好不容易做了一回田螺姑娘，還是被掃地出門的下場，還有比他更慘的嗎？

最終，沈念安是從一樓洗手間的窗戶爬進來的。

顧為先想不想見他是一碼事，今天找個地方睡覺是另一碼事。雖然進來的方式狼狽了一點，可是——沈念安敏捷地從窗臺上跳下來，兩手撐地半蹲在地上，姿态堪稱完美，忍不住感慨，他的功夫還是很不錯的。

——而且也挺機智的。

顧為先肯定猜不到他會從這裏進來。恐怕顧為先已經後悔把他趕出去，又抹不開面子出去找他，就算出去找了看不見人，心裏應該也挺着急的。現在的顧為先一定處于極度的自責中。

想到這裏，沈念安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涼涼的聲音在頭頂上空響起，摻雜着微微濕潤的水汽。

一雙白皙的長腿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沈念安的視野裏，腿上細小的絨毛上還帶着水珠，沈念安愕然擡頭，看見顧為先裹着浴巾，頭發還在不停的滴水，此刻正垂着眼看他。

空氣暫停了幾秒。

沈念安猛地從他那個完美的落地姿勢中蘇醒過來，他跳起來想要解釋：“我我……”

洗手間和浴室相連，中間只隔了一道門，顧為先出現在這裏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可是，關鍵是他出現的很不合時機。

顧為先：“嗯？”

沈念安氣餒地垂頭，态度誠懇：“……我錯了。”

顧為先也沒有真要把他趕出去的想法，看他這幅樣子，白天下午心裏被放鴿子的火氣已經消失的差不多了。

沈念安見他臉色和緩了不少，趕緊道：“今天和我來的确實是女同事，可是她是你的粉絲，所以我才載人過來的，沒想到半路又遇上車抛錨。”

顧為先：“我沒打算真生氣，原諒你了。”而且，他也看見客廳裏的那束白玫瑰，雖然已經蔫的不成樣子了。

沈念安：“哦。”一動不動。

顧為先：“你還有話？”

沈念安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顧為先的身體上。顧為先的體型偏瘦，肌肉也不明顯，但是身體的線條很漂亮，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有一股這個年齡少有的少年氣，男人女人看了都會心動。沈念安的喉嚨一緊，嗓子發幹，舔了舔唇，小腹中燃起了一團火。

他不動聲色撇開視線，清了清喉嚨：“我要洗個澡。”

顧為先擦着頭發往外走：“睡衣和浴巾在樓上，自己拿。”

還沒走幾步，就被人拽了回來，身上唯一的一塊浴巾也被扯了下來，顧為先羞惱回頭。沈念安挑起唇角看着他：“你陪我一起洗，至于浴巾，我們用一塊就行。”

顧為先被沈念安逼在浴室的牆角，花灑已經被打開，水流開到最大，嘩嘩地沖在兩人的身上，已經擦幹的頭發重新被水淋濕，沈念安的吻混雜着灼熱的水花落了下來。顧為先喘着粗氣，唇齒間溢出幾個破碎的字眼：“你、無恥……”

在體力上，顧為先永遠都沒有贏沈念安的可能。

可是偶爾在某些方面還是能占點優勢的。

兩周後，沈念安拿着一份雜志大步流星地沖進了顧為先的家裏。

顧為先垂眼看了看，心情愉悅，一本刊載着他的專訪的雜志，還挺支持他的事業的。

只是沈念安就不那麽愉悅了，甚至臉色有點沉。他挑眉把雜志放在桌上，靠在一邊看着顧為先：“不打算解釋解釋？”

語氣很不友好。

顧為先鎮定十足地幫他倒了杯水，順便低頭看了一眼上面的文章：“哦，我的采訪。”

就是那天顧為先生日時，簽售會結束後的那個采訪。

采訪文章篇幅并不長，所占的雜志版面也不是很大，但是挺顯眼的，一眼就能讓人注意到。和所有人物采訪一樣，主要內容圍繞着顧為先的創作作品和作品中的人物角色來展開的。

只是這家雜志別出心裁，為了抓人眼球，後面特意加了幾個問題，關于作家本人的問題。

“感情狀況；抛開作品，對待愛情的态度；理想的另一半是什麽樣的……”

這種跟隐私挂鈎的問題，如果放在平時，顧為先肯定不會回答。

但是，湊巧采訪人員趕上了機會。

沈念安拿起雜志，落在“感情狀況”那一欄，咬牙切齒地問：“單身？”

還真敢寫。

顧為先擡眼，笑了笑。

沈念安接着咬牙：“‘對愛情的态度’——悲觀？不相信愛情的存在？”

顧為先：“……”他其實還想笑一笑，可是看着沈念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決定還是暫時不笑了。

沈念安的視線落到最後一個問題上，關于理想伴侶——“長發，身材好，善解人意，最好喜歡讀書……”他頓了頓，後面還跟着幾個不太符合畫風的字眼：“守信用，約會不遲到。”

這個……看到上面的一堆形容詞，顧為先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前兩個問題還好，最後一個問題的不少詞其實也是他信口胡謅的，當時純屬心裏有氣。

本以為這個問題雜志不會刊登，沒想到不但登上去了，而且還被沈念安看見了。

這個世界還真小啊。

沈念安目光沉沉：“我身材不好？”

顧為先悄悄往旁邊移了移，移出了幾厘米。

“不能滿足你？”

顧為先又悄悄移了幾厘米。

“不守信用？”

顧為先撐着臉皮笑：“……”

這回不能再往旁邊移了，再移就掉下去了。

顧為先其實有點心虛：“那個，你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