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琴曲子規
淩啓聽到這位蕭氏少年崇拜雲棠,便大為開懷,笑道,”雲棠如今在朝為禦史大夫,在禦史臺為官,你寫的一手好字,正好可入禦史臺,做個小禦史。“聽到淩啓一開口就許了蕭付禦史的官職,蕭貴妃急道:”陛下,蕭付小小年紀,又沒有為官的經驗,進了禦史臺不是給雲大夫添亂麽。“此話一出,淩啓便有些不快,蕭貴妃一時情急,不想蕭付為官,卻忘了淩啓這個人,作為一個帝王,且是個标準的帝王,他做的決定哪裏容的別人說三道四,還是他後宮的妃子,一時之間,她犯下了個大錯。
且她作為一個妃子,對于朝堂官員的任職本來就不應該插手,更不應該置喙帝王的決定。蕭貴妃為自己的一時沖動懊惱不已,此時,蕭付說道,:“陛下,草民不願入禦史臺,草民從小習武,只願有一天能夠血戰沙場,為大淩朝開疆辟土。”聽到開疆辟土這幾個字,一旁的梁同,忍不住多看了這樣一個少年,年輕而鋒芒畢露,朝氣蓬勃,就像現在的淩朝一樣,虛僞的和平之下,再也隐藏不住,那張牙舞爪的模樣,這個巨獸,即将撕破最後的面具,伸出它鋒利的爪子,準備踏平薄洲那塊被它惦記多年的土地。
衆人此時也紛紛詫異不已,誰知今日書法奪魁的是個一心要血戰沙場的武者。淩弘看着他,笑着開口說道:”好男兒當精忠報國,你有心報國,但沙場可不是人人可往的,一旦大意,便是有去無回,雖然馬革裹屍聽上去無上榮耀,但是對于亡者,失去了生命就失去了一切。“淩弘盯着蕭付,看着他那雙包含銳氣的眼睛,他的眼裏沒有絲毫的退縮。淩啓說道:”看來朕的朝堂要少一位禦史,多一位少年将軍了,雍王,朕就交他交于你。“”臣弟遵旨。“一旁的蕭貴妃內心憂憤不已,剛剛一時情急犯了個大錯,且也讓蕭付順利的進入了軍隊。明眼人都看出了,蕭貴妃不願蕭付得勢,若是禦史,蕭家還能在朝堂管一管他,若是從了軍,軍隊又在雍王手下,蕭家只能讓蕭付天高任鳥飛。心思玲珑剔透的謝貴妃,自然不會放過打擊蕭貴妃的機會,笑語晏晏,“臣妾恭喜陛下得一英才,也恭喜姐姐。”看似一朵解語花,卻是一朵帶刺的花朵,根根刺在蕭貴妃心頭,然而謝貴妃心中也不痛快,蕭付雖與蕭貴妃不和,但畢竟姓蕭,若是以後在軍中得勢了,對于謝家也是一大隐患。蕭貴妃內心不快,但她執掌後宮多年,這點事情她當然能完美的應對。她沒有出表現一絲不快,只是轉身溫柔和善地對着蕭付說:“陛下允了你從軍的心願,還不多謝陛下的恩賜。”随即帶着蕭付向淩啓謝了禮。随着蕭付的告退,這大明宮中,又一場各方勢力的精彩角逐的戲劇暫時落下了帷幕。
随着花宴的持續,氣氛逐漸輕快起來,接下的六藝之中的“數”的比試,數便是演算之術。之前梁同應了皇帝淩啓的要求,也去湊了個熱鬧。梁同本人對于演算之術,也算是精于此道了,然而與淩朝的欽天監一比,方知何為術業有所攻,方知天地之浩大。梁同痛痛快快的認輸敗下陣來,心服口服。而一旁婉兒對“數”一藝,一知半解,茫然無比,雲棠便耐心仔細的給她解釋,奈何婉兒完全沒有基礎,就算雲棠的講解深入淺出,她也不能理解,一時心中羞愧,憋紅了一張小臉。雍王看着婉兒白玉般的臉蛋,布滿了粉紅色,這樣的婉兒,又是一個樣子,不同于朝堂上端正高貴的公主,不同于月下獨舞的夢中精靈,是真正在少女年紀,會明媚羞澀的少女,心中不由好笑,看着她不由自主地都快把手中的紗織帕子揉破的樣子,過去笑道:“雲大夫,請別再演說了,本王對于演算如此枯燥的技藝,聽着頭疼。雖說君子習六藝,自然六藝之中有所偏愛,本王就不愛數藝,也只粗略涉及。公主靈氣天成,自然不會喜歡這些枯燥的技藝。“接着又說道“美人自該與風月相伴。”雲棠聽着淩弘這話,雖說他的話無甚錯處,但他不想他的徒兒跟淩弘這樣一個風花雪月的人物趨近,看着還雲裏霧裏的婉兒,于是停下講解,對着一派風流的雍王說道:“雍王殿下天縱英才,粗略涉及已是天下皆知的六藝皆精的人物。“而後又對着婉兒說道:”今日的題目太過深奧,若是沒有基礎很難理解,你能聽懂這些,已經很是聰慧。若你想學,我們可以日後再論,不必急在一時。“說完喚人将婉兒杯中冷掉的茶水撤下,換上了溫熱的茶水。梁同看着雲棠對婉兒的照拂無微不至,心裏有些欣慰和放心,對于雲棠,梁同認為在之後的日子裏還是值得好好的接觸下的。
數藝比試結束之後,快至午膳時分了。花宴不僅賞花比藝,宴會吃食也有講究的。今年如同往年一般,樂的比試,與午膳開宴一同開始,衆人可以欣賞歌舞,品評琴曲的同時,品嘗平時無緣的宮廷美食好酒。宮人內侍,将早已準備好的美酒佳肴端上各個王公大臣的桌子。婉兒看着眼前桌子上的菜式,與在麟德殿內的差別很大,花宴上的菜式,都是以花為主題,清淡典雅,連菜的樣子都是各種花的形狀,精致美好,不忍下箸,甚至連宴會的酒,都是櫻花釀造的酒,入口一絲淡淡的甘甜,酒的顏色粉紅美好,在白玉的杯子之中,如瑤池仙釀。正當婉兒全部心神被櫻花酒所吸引,樂藝的比試開始了。
一聲琴音傳來,這琴音,一弦清一心,如風過水面,在衆人的心海中引起波瀾。這琴聲珠落玉盤,宛轉悠揚,是一首少有人知的曲子,名曰子規,婉兒聽着這首曲子,婉轉動聽,卻少了凄切哀怨,狀似而神離,不由看向那位演奏的女子微微皺了眉頭,喃喃道:“子規當歸,悲歌相泣。”聽到婉兒的話,淩弘看向了婉兒,他看見的是一個少女,微微蹙着眉,認真的思索着,這風清日朗之下,手中舉着喝了一半的酒杯,紗衣袖子順着胳膊滑下,露出了白淨如凝脂的一節小臂。手中的白玉杯,與她的手臂一比,便失去了光澤。這一幕,閱盡美人無數的淩弘,卻難以忘懷,深深的映入了腦海中。淩弘低下眼眸,不再看向婉兒,長長的睫毛遮住他的眼睛,也遮住了他心中的悸動,叫外人無法看清他此刻心緒的波動。他自嘲一笑,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