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清冷的幽香拂過伊蓮諾的鼻尖。
已經入夜,周圍有些冷。海風和波浪拍打礁石的聲音清晰可聞,不時還有篝火燃燒的“噼啪”聲。
但伊蓮諾的身體卻是溫暖的。
原因無它——
她現在正蜷在金發王子的懷裏。二人倚在海島背風處的岩石後面。
她擡眸看去,只見亞德裏恩披着一件帶兜帽的鬥篷,微卷的發絲輕覆在前額,蒙了一層漂亮的金邊。他線條分明的側臉亦被火光照亮,恍如聖堂裏的大理石雕像。
“已經……晚上了?”伊蓮諾輕聲問。
她想從亞德裏恩的懷裏掙脫,卻發現渾身都使不上力氣。
——不用想就知道,她之前在淨化受污染海族的過程中,一次性消耗了過多的神力,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伊蓮諾的精神世界裏,除了漂浮着一個象征着神格的光團,還多了一本懸浮着的“書”。比起之前伊蓮諾見過的模樣,這本書的顏色顯得過于黯淡了。
光團環繞着這本書旋轉,它一邊飛一邊對伊蓮諾解釋:【‘聖谕之書’需要一段時間的‘充能’,暫時無法使用了。】
伊蓮諾又一夜間變得一窮二白。
不過,至少她能調動少量的神力了,施放“光亮術”之類的低級神術沒什麽問題。
王子殿下低沉的嗓音,将伊蓮諾從遙遠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我擔心你在鳥背上休息不好,就落在了附近的島上。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
伊蓮諾的瞳孔微微擴大:“我睡了三天?”
亞德裏恩微微颔首,“餓了嗎?”
伊蓮諾的分.身并不用吃東西,但在王子殿下面前還是要裝裝樣子。于是她垂下纖長的淺金色眼睫,在亞德裏恩的懷裏點了點頭。
亞德裏恩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了一些精致的點心。這時,篝火上的鐵鍋裏,也散發出了誘人的香氣。
伊蓮諾擡眸看過去,“你做了什麽好吃的?”
“魚湯。”亞德裏恩輕笑,“要嘗嘗麽?”
很快,伊蓮諾就倚在亞德裏恩的懷裏,喝上了香噴噴的魚湯。
由于她剛剛蘇醒,神力的過度消耗超出了這具分.身的極限,還不能進行較大的動作。
因此,亞德裏恩将銀勺放在薄削的唇瓣前,先為她試好溫度之後,才一點點地喂她喝下。
青年的動作是如此專注,清冽的眉眼裏流淌着細碎的微光,以至于讓伊蓮諾希望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
但在這時,她同聖殿騎士們一起行動的本體,終于抵達了此行的終點——
北境,拉維爾堡壘。
在入夜時分,來自教皇國的聖殿騎士團抵達了堡壘之下。
城牆上的火光搖晃了一下,伴随着一陣喧嚣,漆黑的對開大門緩緩張開,向光明騎士們露出了怪物巨口般陰森的門洞。
清冷的一騎行在最前方。
身披漆黑鬥篷的騎士懷抱着金發少女,縱馬而行。銀白的長發伴随着勁風劃出優美的弧線。
騎士們沉默而有序地跟在後面。
拉維爾堡壘的議事廳裏,王侯貴族們在大聲地争論着。
他們來自北境的各個王國、公國和侯國,蒙聖座的選召前來參加抵禦黑暗的聖戰。
——比起南境的貴族,北境的貴族們顯然對此更為積極。因為一旦受黑暗侵襲的魔獸突破堡壘的防禦,将會肆虐北方腹地,摧殘他們的領土,傷害他們的子民。
但對于防守的計劃,由于群龍無首,貴族們一時争論不休。
一位守衛急匆匆地跑進來,在拉維爾堡壘的指揮官面前低語了一句。
“還不快去給大人們開門。”指揮官低斥了一句。
議事廳裏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貴族們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停止了争論。光明神使和聖殿騎士團的到來,無疑讓他們找到了主心骨。
很快,衛兵将一位金發少女,和一位銀發的騎士,帶進了議事廳。
貴族們同時朝他們看去。
少女披着一件小巧的鬥篷,黃金般的長發簇擁着如天使般聖潔的面顏,海藍色的眼睛仿佛最為純淨的寶石。
貴族們敢下斷言,這位一定就是神使大人。
站在少女側後方的是一位騎士。他取下了幾乎曳地的鬥篷,彎折着放進了臂彎裏,一頭白銀般的長發便沿着盔甲的弧度傾瀉而下。騎士冷綠色的眼睛半眯着,漫不經心地從衆人的臉上掃過。
貴族們紛紛起身,向伊蓮諾恭敬地傾身:“神使大人。”
——他們無須對光明騎士長行禮。可見到神使,卻要對這位神明意志的代行者保持足夠的敬意。
伊蓮諾在貴族們的請求下坐到了長桌的上首——那裏原本是空着的,而聖殿騎士長亞撒坐到了他左手邊的位置。
伊蓮諾的右手邊是拉維爾堡壘的指揮官。他有着一頭耀眼的紅發,蒼青色眼眸狹長魅惑,身上卻穿着禁欲的高領制服。
伊蓮諾環視了一眼,“我們來到此地,皆是為了阻擋黑暗侵襲我們的家園。”
貴族們悚然一驚。
按照常理,“神使”作為女神的代言人,應當先表示出對現狀的憤怒,表現出對黑暗強烈的痛恨和譴責,對光明的贊美與忠誠。總之,華麗的辭藻是免不了的。
但這位神使似乎比較務實。
不過,貴族們卻也無法否認,他們來此不是為了所謂“讨伐黑暗的神聖戰鬥”,而是為了守護堡壘背後的家園。
——他們無法否認神使大人的話。
“所以,誰來給我報告一下如今的戰況?”金發少女緩緩地說,藍眸平靜如月夜的海洋。
坐在神使大人右手邊的指揮官盧西,此時斂眸開口:
“大批的魔獸潮預計将在三天後抵達堡壘。在此之前,提前到達的少量魔獸群,都被我們幹掉了。”
伊蓮諾站了起來,雙手按在榉木長桌上:“所以你們剛才還有心思争論?”
——早在進入要塞之前,她就聽到了這具貴族嘈雜紛亂、誰都不服氣誰的心聲。
貴族們只覺得脊背一涼,有種被女神注視的錯覺。
“吾等願為您效命。”他們頗有求生欲地回答。
伊蓮諾滿意地眯起藍眸。
——專業的事應該專業的人來。
在書裏,聖殿騎士長亞撒用兵娴熟,是不可多得的良将。
于是,她的眸光掠過一張張因養尊處優而顯得過分白皙的臉,最終對上了指揮官盧西蒼青的雙眸。
“騎士長亞撒是我最信任的人。由他暫時接管此地的最高指揮權,諸位可有異議?”
盧西同神使大人對視半晌,率先低頭:
“遵循您的意願。”
燭火的陰影之中,銀發的騎士無聲無息地翹起了唇角。
——啊,最信任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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