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只恨生死兩茫茫,徒驚殓容未蕭蕭2
兩人出了醫院就往周成才家中去。他家在G市市中心的一所高檔公寓裏,房價足夠買下二十家七寶齋。保安見到兩個陌生人便上前阻攔,魏楠訣亮出鑰匙道:“我們來為6樓的周先生收拾東西。”
這所公寓一樓便是一戶人家,出了電梯門就是一個獨戶陽臺,魏楠訣拿着芯片刷了電梯感應器,和沈慕之上了六樓。看着兩人的背影,保安突然喃喃自語道:“六樓是周成才先生吧,快半年沒見過他了。”
兩人出了電梯,只見陽臺上的植物全部幹枯衰敗,枯黃的枝葉和藤條耷拉在地上,極為凋零。落地窗被厚重的窗簾遮住,看不見屋內的情況,還沒開門就感覺到一股久無人煙的衰敗。
魏楠訣用周旗給的鑰匙打開了防盜門,一推門潮濕和粉塵迎面而來,嗆得沈慕之連打幾個噴嚏。
兩人輕手輕腳走進房間,魏楠訣試探着打開吊頂燈,好在沒斷電,只是燈泡上蒙着灰塵,光線有些模糊不清。
除了家具上的灰塵,房間裏異常整潔,沒有生活的氣息。沈慕之看了一眼玄關處擺放的照片,上面是一個漂亮的女人,留着黑色的中分長發,十分溫柔地對着鏡頭微笑。
突然照片中的女人的嘴唇似乎動了一下,唇角咧到耳根,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沈慕之一愣神,眼前依然是女人恬靜的模樣。
魏楠訣問道:“怎麽了?”
沈慕之将相框放回玄關處,道:“沒什麽,眼花了。”
魏楠訣沒有多問,從公文包中拿出幾件器具,有用黃紙封着的蠟燭、三根一柱的長香,兩個手掌大小的黑碗以及一根紅線。他取下黃紙,湊到燃氣竈前點燃,又将其放在蠟燭上面,黃紙上的火苗突然竄起來,将整個蠟燭包裹住。火勢變小後,只剩燭心一簇小小的火苗在跳動。
他将其中一枚黑碗倒扣過來,将蠟燭放上去,又依法炮制将。
鬼食香灰神食燭,魏楠訣點香就是為了看那柱香燃燒的速度,如果異常則證明此處有陰物,而點燃燭火只是業內的一點保命手段,畢竟降鬼之事兇險異常,保不齊碰到厲害的家夥,丢了性命。
周成才家中,一時間彌漫着掃墓時熟悉的香火味,白煙徐徐升起,讓整個冷清的房間顯得異常詭異。魏楠訣低頭看着碗沿上的香灰,低聲道:“他家沒問題。”
他掐了清香,站起來,突然看見燭火仿佛被大風朝着東南角刮過,猛地被撲滅。這是防風燭,并且周成才的家中一直關着窗戶,蠟燭平白無故熄滅一定是有事發生。
沈慕之也神色凝重地盯着東南角,那裏是衛生間,整個屋子的陰氣都凝聚在那裏。魏楠訣點的蠟燭多半是孝敬土地公,突然被吹滅,說明周家發生了什麽事,連土地公都不願意接受他們的恩惠。
兩人推開衛生間的門,只見頂上的小窗被人用黑色的膠帶牢牢地封起來,因為燈壞了,黑咕隆咚一片。借着從客廳灑進來的暗黃色的光,沈慕之看到衛生間的牆上、地上用紅色油漆畫着古怪的圖騰,就像被惡意潑灑的鮮血,給人一種惡心粘膩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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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
“問題恐怕出在周成才自己身上。我們得回醫院問問他。”
兩人回了醫院,魏楠訣執意要進入重症監護室和周成才對話。但周旗阻攔了他們:“不行,成才需要靜養,并且他現在已經說不出話了。”
直到魏楠訣拿出周成才家中衛生間的照片,周旗才面色鐵青地讓護士給兩人做消毒措施。
周成才插着呼吸器,面無表情地看着天花板,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脯,甚至讓人以為他已經死了。
周旗站在他面前,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欄杆,厲聲道:“你這個不孝子!我生你養你,你就這樣報答我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看看你家弄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要不是魏大師發現了,別說家業沒人繼承,恐怕連我這個老頭子也會被你搭進去。”他說完癱倒在椅子上,捂着胸口拼命咳嗽。
一旁的小護士被吓得“哐當”一聲托盤掉到了地上,周成才這才宛如被吵醒的人般,動了動眼珠,斜着看向監護室裏的這些不速之客。
魏楠訣剛想上前,被沈慕之一把按了下去。只見他堆着笑臉親切地沖周成才道:“周公子,我們想知道這是什麽。”他說着将手機遞到周成才面前。
周成才淡淡地看了一眼屏幕,波瀾不驚地阖上了眼,任憑沈慕之怎麽叫也一聲不吭。
死前哭爹喊娘的沈慕之見過,臨危不懼的壯士他也見過,倒是周成才這般死到臨頭絕情絕欲的他見得少。
見周成才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沈慕之自知很難撬開他的嘴,于是對周旗道:“周先生,看來貴公子倒是一個舍生忘死的性情中人啊。不過他這般不配合,就算是大羅真仙來了,也救不了他的命。”
周旗聽到沈慕之這樣說,如遭雷劈,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歲。他耷拉着肩膀默默地走出重症監護室,沈慕之見狀也跟了上去。
“陪我走走吧,年輕人。”
周旗回頭看了一眼沈慕之,邁着緩慢的步伐走在前面。他一路上一言不發,漫無目的的往前走,一直走了兩個小時才停下來。
這一片是G市的老城區,建築歷史悠久,随處可見歲月的痕跡。道路有些狹窄,不少小學生背着書包穿過歪歪扭扭的斑馬線,蹦蹦跳跳地往家裏跑。
周旗懷念地望了一眼那所教學樓老舊的小學,道:“G市人民小學,成才小時候就在這裏讀書。當年我和老伴每天都在小學門口擺面攤,好在手藝不錯,攢了點小錢後我們就租了間小門面。”
他指着街角一個不到二十平米的小門店,招牌已經被油污染得泛黃,上面挂着最傳統的廣告印刷招牌,寫着“周家面館”。
“這家店現在是遠房親戚在管理咯。”周旗帶着沈慕之往店裏去,正在煮面的師父見了周旗,立馬放下湯勺叫了聲“周總”,周旗擺擺手道,“你忙你的,煮兩碗雜醬面給我們就行。”
沒一會兒雜醬面被端上了桌,滾燙的紅油浸着勁道的面條,幾匹嫩綠的莴筍點綴在臉大的湯碗中,熱騰騰的白氣帶着蔥香和肉香淼淼上升,讓人食指大動垂涎欲滴。
沈慕之豎起拇指道:“好味道。”
周旗挑了一口面,哀傷地說:“雖然後來我的生意做大了,但成才最愛吃的也是雜醬面。他是一個念舊的好孩子,所以小蘇死後,他才一病不起。”
沈慕之問道:“周先生,貴公子是怎麽和他的妻子相識的?”
周旗道:“說起來,小蘇也算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她家就住在老城區,也在人民小學讀書,成才和她是青梅竹馬。”
沈慕之道:“真是天作之合,可惜了可惜了。”
周旗抹了一把眼角道:“小蘇是個可憐人,高中時他爸媽出了車禍,我看她可憐就一直照顧着她。眼看着她和成才結婚了,沒想到又患了絕症,沒撐多久就去了。”
沈慕之心中一動,問道:“蘇小姐父母曾經的舊居應該還沒拆遷吧?”
周旗道:“沒有,這地方雖然舊,但一般開發商拆不起。小沈,怎麽了?”
沈慕之道:“周先生,她家的鑰匙你能弄來嗎?”
周旗搖搖頭:“小蘇的東西都是成才在保管。”
沈慕之又道:“那麻煩你查一下她家的具體位置,我想和魏大師前去查看一番,也許另有收獲。”
魏楠訣收到消息馬上就過來了,他西裝筆挺的樣子,與老城區的環境格格不入。顧不得沈慕之在一旁取笑,他對周旗道:“周公子恐怕挺不過今晚了。”
周旗一聽差點暈了過去,被魏楠訣一把扶住,只聽他又道:“我在他枕頭下放了一塊朱砂石雕作的火鳳,有此至陽之物鎮壓,可保他一夜性命,但今夜之後,如果找不到根由,我也無能為力。”
周旗點點頭,沉聲道:“走吧,我帶你們過去。”
三人到了小學旁邊一個老舊的居民區,掉漆的健身器械上有幾個老年人正面無表情地活動着身體,看到路過的三人,只是擡起眼瞥了一眼,又低下頭繼續活動腿腳。
樓道黑漆漆的,牆壁上貼滿了小紙片,以及黑色記號筆留下的一串串號碼。
周旗跺了跺腳,感應燈年久失修并沒有亮起,倒是因為響聲,惹得一只黑貓從暗處竄出,亮着爪子對三人龇牙咧嘴。
這只貓通體全黑,隐沒在黑暗中,只剩兩只黃色的眼睛亮着,深色的豎瞳一動不動地盯着三人,時不時突然微縮,看起來極為詭異。
“你們說這黑貓是不是在阻止我們上樓?”
黑暗中沈慕之的聲音響起,黑貓聽見他說話,湊到他腿邊聞了聞,尾巴卷着他的小腿,蹭了兩下,突然躍了出去,消失在角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