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安靜的書房裏,保康“奮筆疾書”,對窗外邀請他玩耍的鳥兒花兒的叽叽喳喳、嘻嘻哈哈都好似沒聽到一般。
縣令坐在靠牆一側的桌子邊用茶,品一口金蓮花茶看一眼明顯是要欺負人做壞事的熊兒子,心生不好的預感。
“縣令,獨占鳌頭的‘鳌’字怎麽寫?”
“……傳說中海裏的大龜或大鼈。一個‘敖’字,下面加一個‘魚’字。還記得‘敖’字怎麽寫嗎?百家姓之一,平時用作‘以~以游’,閑游、出游之意。”
“記得。”和簡體字一樣就好。
保康提筆落筆,習慣性地寫‘魚’字下面是一橫,一下筆意識到不對,趕緊給改成代表水多的四個點點。
過了一會兒。
“縣令,‘快樂’的‘樂’怎麽寫?”
縣令:“……”
放下茶盞,瞧着熊兒子語氣輕快:“快樂大師連自己的法號都不會寫?昨天我們剛背誦‘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還記得不?”
保康不搭理縣令的“反問”,根據縣令的提示回憶大體知道怎麽寫了,特嚴肅地落筆,一筆一畫謹慎力求沒有塗抹——畢竟,十五筆畫。
一邊寫一邊懷念簡體的“樂”字,寫完後卻是瞬間成就感爆滿,滿心歡喜于繁體字的象形和意會。
從一開始面對繁體字這麽多筆畫的愁眉苦臉,無從下手,到現在不光欣賞還樂在其中,就是保康也不得不感嘆一句……虐到深處自然萌!
當然,對于縣令提到的“昨天”,他也有不同看法。
“縣令你昨天說快樂大師的‘注音’是偷懶,快樂大師建議縣令上道折子,修一部字典,加上注音,就類似那個英吉利文拉丁文蒙古文滿文的字母注音。”
縣令的第一反應:熊孩子要大清的小娃娃和他一起偷懶。
“再怎麽修訂字典‘樂’都是十五……”
保康專注于自己于自己的書寫,而縣令呆呆愣愣的。
修《明史》乃是國體大事。康熙十七年诏征博學鴻儒科,康熙十八年取博學鴻儒一百四十三人命纂修《明史》……其中,朱彜尊、尤侗、毛奇齡等等當世文人都出山,就是顧炎武黃宗羲等等老一輩人不出來,也都派了外甥和弟子進京。
可是“當今皇帝和朝廷”都不滿足。
他們需要盡可能地拉攏漢家文人,江南文人。
大修一部字典——朝廷上暫時沒有人手,三藩初初平定,國家休養生息財力物力也不夠,不若——就讓這些民間文人領着他的學生弟子家人……
反正江南富戶都有銀子。
縣令的腦袋裏一瞬間轉悠出各種好處,甚至聯想到這些倔老頭們無奈卻又無法拒絕的樣子笑了出來。
“快樂大師言之有理。所有的小兒一起偷懶,快樂大師就不是偷懶了。”
保康在心裏鄙視縣令“得了便宜還賣乖”,寫完他的書信,檢查一遍,自覺大阿哥和太子殿下都可以看懂,非常滿意。
擡頭一看縣令——這表情——真蕩漾。
大眼睛一閃:“縣令來看快樂大師寫的回信。”
縣令愣愣地回神,反應過來,立馬瞪大眼睛。
縣令直覺沒好事,他站起來一個大步上前拿過這兩張——鬼畫符,仔細地看……睜眼閉眼還是不敢相信這是“字”。
一刻鐘後,縣令結合“快樂大師、大阿哥、太子殿下”……盲猜,終于大體可以看懂……
“大阿哥你好,感謝你的來信,快樂大師非常開心……”
“快樂大師做佛課,開蒙,下山玩耍……大阿哥知道嗎?五臺山的廟會,騾馬大會,好多好多的人……”
“太子殿下你好,感謝你的來信。快樂大師非常開心……”
“快樂大師做佛課,開蒙,下山玩耍……太子殿下知道嗎?五臺山的廟會,騾馬大會,好多好多的人……”
偷懶的快樂大師,兩封信除了稱呼之外都是一樣的字句,重點都是介紹他自己和五臺山的快樂,廟會和百姓的熱鬧,任何人“看”明白後都感染快樂大師的歡樂,然而縣令“火眼金睛”。
熊兒子這明顯是暗戳戳地暗示太子和大阿哥,天天在宮裏學習——好慘,真慘,太慘……
縣令深呼吸,深呼吸。
他就知道沒好事!
窗外鳥語花香,溪水圍繞假山流淌,夏日午後的太陽光照進書房的地板上,書架上,照在書桌的前方形成一道明麗的光線,映襯着書桌後面的小胖娃娃越發的靈動活潑。
小胖娃娃端坐在他特質小書桌後面的小椅子上,小胖臉非常嚴肅地板着,烏溜溜的眼睛注視着桌面上的紙張,胖嘟嘟的身板極力挺拔着,胖成一節一節的小胖手抓着小毛筆。
好似是畫畫?
縣令不由地探頭一看——登時氣得眉毛一根根豎起。
熊兒子居然在畫他剛剛的樣子。
他有這麽醜嗎?他有這麽明顯的“算計”嗎?他這是顧全大局、深謀遠慮的謀略!
縣令氣極,卻莫名地沒有阻止,一面琢磨熊兒子自創的标點符號,一面等候。等畫好後一把抓到手裏:“沒收!”
沒收随意。保康瞧着縣令鼻腔裏噴出來的火焰,開心。
眉眼飛舞,聲音得意:“筆畫多的字太難寫了,快樂大師寫得很累。毛筆軟趴趴的,快樂大師寫得特別認真。大——太子殿下和大阿哥一定會開心于快樂大師的誠意,等快樂大師長大給他們寫長長的信。”
縣令從鼻腔裏“哼”一聲以示回應。
他這個時候,還沒意識到快樂大師的真正意圖,只認為熊孩子不就是想要給個“回禮”,鑒于太子和大阿哥确實行為不當,他也就沒有阻止。
馬蹄子踢踏踢踏,送信的信差一個驿館接着一個驿館。保康這兩份宛若螞蟻爬出來的“鬼畫符”在保康的喜氣洋洋,縣令的怒氣沖沖中送往京城。
京城裏頭會因為這兩封信引起怎麽樣的波動,暫且可以從縣令的“怒火”裏預測一二。反正保康在信件發出去後特“神清氣爽”,開開心心地進行他的其他計劃,逛他的廟會。
“快樂大師還要吃糖葫蘆。”
“你師祖說,一天只有一顆糖葫蘆。”
“快樂大師還要吃煎臺蘑。”
“你師祖說,最多只能吃五顆。”
“快樂大師要去看騾馬交易。”
“你師祖說,騾馬交易現場太過髒亂快樂大師不能去。”
“……”
“……”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一個盡情鬧,一個也已經學會使用“師祖說”,互不相讓,堪稱針尖對麥芒。
保康人在縣令的懷裏對着他“橫眉豎眼”,縣令臉上心裏都只有看熊孩子吃癟的快樂。
保康:“……”氣呼呼地抱着縣令的脖子,大眼睛對着街上擠來擠去、吃來吃去、玩來玩去……的各色人畜看個不停,眼饞心饞。
五臺山的六月清涼無比,加上地方官的有力宣揚,前來參加跳馬紮和騾馬大會的人特別多,還有那絲毫不怕人自由行走的牛羊等等家畜,就保康這個三頭身的小身板,他還真不敢下去自己走。
但是保康能這樣認輸嗎?
“保康要吃蒙古包子。”保康小嗓門得意,雙眼發亮——蒙古包子今天還沒吃過,還有“一個”的份額。
“……蒙古包子不是發面,吃了不好消化,只能吃半個。”縣令立馬采取折中的辦法。
縣令就是故意的。保康轉頭,對着大眼睛一睜,胖臉頰一鼓:“一個包子餡,半個包子皮。”
縣令:“……”縣令長這麽大第一次聽誰說“我吃包子餡,你吃包子皮”,可是縣令能怎麽辦?
“行——快樂大師一個包子餡,半個包子皮。”
縣令覺得熊兒子就是他的“小魔星”,抱着熊兒子擠到蒙古包子攤販前面說了要求,立馬獲得攤販主人同情的眼神一枚。
廟會熱鬧,吃喝玩樂的多,小孩子們都是和他們的父母提出各種要求,父母都是不忍心拒絕還生怕孩子吃多了腸胃不舒服。
攤販主人,一個膚色黝黑滿臉風霜的蒙古老人,恭敬地看一眼他懷裏的小和尚,對他露出一口缺牙的“菊花笑”:“小大師,好!”
縣令的直覺反應就是驕傲地笑。
在蒙古和西藏,很多王公貴族都會送孩子學佛做喇嘛,他們認為這是一件莫大的榮耀,而漢家也有很多送孩子去寺廟道觀養的事情,所以縣令和快樂大師一起出街,很多人的直覺就是——父子。
縣令心情大好,抱着熊兒子在舊舊的小桌子上坐好,給他理好微微亂的僧服,自己活動活動兩只勞累的胳膊……瞧着熊兒子只顧盯着即将出鍋的包子瞅的饞樣兒,忍不住打趣。
“我這十五力的臂力抱着快樂大師都累得慌,快樂大師真不要瘦一瘦?”
快樂大師聞一口包子的香氣,轉頭看向縣令,用智商回答:“十五力是拉弓。拉弓是爆發力,抱着快樂大師是持久力。阿彌陀佛,縣令的持久力需要鍛煉。”
作者有話要說: 康熙小日記:男人的持久力是能随便說的嗎?列祖列宗在上,小兒言語無忌!
保康小日記:做小娃娃太好,好像一不注意思維言語被同化了。阿彌陀佛。快樂大師真不是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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