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勸解

窗外瑟瑟下了一陣雨。一夜時間,宮裏的銀杏樹和大葉楊就齊刷刷褪了一層葉子。一場秋雨一場涼,不過幾日功夫,滿宮寒涼,地龍就開膛燒了起來。

容胤的輔都之行很快就見了成效。周氏水路一開,調撥的赈災糧草便由漓江往下游一路輸送,迅速穩定了局面。朝廷要招工治河的消息傳揚開來,那些流離失所土地被淹的災民,不等府衙裏招攬,就自發聚集起來把名單報了上去。早在幾年前容胤就曾谕旨下發各邦,規定了水患災民安置,屍首處理等雜事,加上現在有陸德海帶兵在那裏壓陣,這一次水患順順當當就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段,沒爆發大規模瘟疫。

又過了幾天,陸德海的折子便呈上了皇帝的案頭。他這一次确實幹得不錯,莞州湘邦兩頭告急,他這邊開天下糧倉解了燃眉之急,那邊卻調高市價收糧。城裏的富商見了大好機會,便大量抛售囤積的糧草贏利,又窮盡各種辦法把天下糧倉的糧往莞州調。他等着火候差不多,市面糧草能支應了,一紙敕令壓下了糧價,逼着商家虧本販售,把之前吞下的利潤又吐了出來。如此兩頭拉踩,在朝廷赈災糧草未到之前,硬是靠着民間自救,堪堪喂飽了百萬饑民。

那折子字裏行間輕描淡寫,只是講了講經過,老老實實把漓江沿岸赈災情況彙報了一遍。容胤掃一眼就明白,陸德海說輕松,背後不知道扛住了多大的壓力和威逼。僅調高糧價又壓下來這一條,要不是他手裏有道兵符,衆富商大員能恨得生吃了他。威逼利誘,阻撓拖延肯定不少,陸德海能一一頂住,回頭又不貪功,确實是個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眼下各部已料理妥當,只等水退治河,容胤當即就給陸德海找了個位置安插。以他的資歷,做個三品布政使到地方去辦差最為合适,但容胤怕他回到邦裏被人報複,特地留在朝中分到了經略督事從四品侍中做起。這官職雖然不大,卻是個樞紐,上接尚書臺,下連經略督事主持的各項工程水務,政務紛繁,要和朝中各部密切合作,是個鍛煉人的好位置,又在帝王的眼皮子底下盯着,出點什麽動靜都照顧得到。

他安置完陸德海,又把奏折翻了翻。泓已經在禦書房随侍了幾個月,接受了基本的訓練和教導。容胤為了讓他盡快通曉政事,便安排他跟着侍墨參政一起做票拟。把呈上來的奏折分類,根據內容給出批答建議。有幾本奏疏上的票簽一看就是泓拟的,考慮得不算周全,措辭也略顯生疏,容胤就拿朱筆提示了幾句,退回去讓他重新再寫。

待到外間敲響了雲板,容胤便停了政務,和泓一起去上武課。

武課的侍劍人已經又換回了原來那位大教習,容胤和他對招打了一個多時辰,出了滿身熱汗。他新學了一套拳法,運用得還不是很純熟,對招時破綻百出,被大教習在身上指點了好多下。大教習下手沉熟圓融,不像泓那樣輕柔恬靜,容胤下了課出來,一回暖寧殿就和泓抱怨說太沉重。泓便輕聲給他解釋,道:“大教習內息走的是剛武的路子,勁氣貫注的時候難免就帶了力道。但他是最穩妥的,絕對不會出差錯。”

容胤道:“我喜歡你教我。”

泓垂下頭說:“現在教不得了。”

容胤問:“為什麽?”

泓說:“心有雜念,氣息不純。”

容胤心中怦然一跳,很想問問是什麽樣的雜念,卻怎樣也說不出口,只得另尋了個話頭,說:“大教習不是你義父嗎?可現在每次見你和大教習分列兩邊,都不說話的。”

泓低聲道:“是。已經很久不曾說話了。”

容胤怔了怔,問:“為什麽?”

泓說:“大教習生我的氣。”

容胤追問:“什麽氣能生這麽久?”

泓左右為難,半天說不出口,又被皇帝逼問着,只得找了個委婉的說法,道:“大教習說我媚主。”

容胤心中猛地一揪,登時啞口無言。

他自把人召到身邊,就派人去查了泓的身世,結果卻是難得的幹淨。泓是大教習在河邊撿到的,因為不會照顧嬰兒,就送到了紫陽殿找故交幫忙撫養,自己定期看望。等泓長到三歲,卻發現根骨絕佳,是個學武的天才。大教習嫌紫陽殿教得不好,幹脆自己入宮當教習親自教導。就這樣嚴父慈母兩手抓,一路撫養泓無憂無慮的長大,順順利利的做了禦前影衛,眼見着前程錦繡。

結果卻一朝折翼,被自己封藏。

大教習自然是氣的。可天子永遠聖明,他只得把一肚子的怒火都發洩到泓身上。這麽多年,泓一個人不知道吃了多少委屈。

容胤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問:“大教習打過你嗎?”

泓忙道:“沒有。我每年節慶都到大教習屋子外面請罪,他只是不理我而已。”

容胤一陣難過,摸了摸泓的臉說:“委屈你了。”

泓搖了搖頭說:“臣得封禦前影衛,自當盡心竭力侍奉陛下,斷念私情,怎麽會委屈?”

這一套效忠的陳詞濫調,容胤不知道聽底下臣子說了多少回,卻沒哪一回像今日這樣叫他難過。他擡手捂住泓的眼睛,俯身過去含了泓的雙唇親了又親,才放下手和他頂着鼻尖說:“嘴上這樣講,眼睛裏可沒有。大教習還肯留在紫陽殿,就說明他是挂念你的。他是生我的氣。咱們一起想辦法,總能叫他回心轉意。”

泓很是高興,說:“好。”

容胤想了半天,找了幾個宮人來,密密叮囑了一番。

夜色已深。

檐下的宮燈撐着一團溫暖的火光,在夜晚的涼風中飄搖不定。一些細碎的竊竊私語在這個時候就從宮殿的各個角落裏緩緩浮升起來。他們是傳奇,是演義,是光怪陸離的傳說,白天那些瑣碎,無聊,平庸的見聞,到了晚上再從宮人口中說出來,就罩上了一層神秘瑰麗的光暈。這些傳言和故事永遠圍繞着那遙不可及的帝國皇帝進行,把他的寵愛,他的厭棄,他的喜好和他的殘酷責罰配合以天馬行空的想象,扭曲變形成一種龐大的而不可捉摸的可怕故事,從嘴裏傳到耳朵裏,再經過擴張改換,重新散布出去。

兩個當值的宮人在紫陽殿各處宮室裏巡查了一圈之後,找了個僻靜避風的角落歇了下來。今晚他們要談論的,是帝王那盛大而豐沛的寵愛。據說從他們這個殿裏出去的某個禦前影衛,目前正值盛寵,帝王親賜各色珠寶,多得可以把人埋起來。那影衛晚上巡職,手握一枚雞蛋大小的夜明珠,連燈籠都不用拿。承恩女官們無比豔羨,還有人偷了影衛心愛的寶石,被活活打死在殿階上。

他們兩個正說得眉飛色舞,突然聽到一聲咳嗽,頭頂上開了個小窗。一個聲音蒼老而威嚴,冷冷道:“晚了,別處去聊罷。”

這位是紫陽殿的大教習,素來不茍言笑人人敬畏。那兩個人不敢再說什麽,悄悄的走了。

可能是他這裏的位置實在太舒适,也可能是那位影衛的境遇實在太讓人羨慕,接連幾日,當值的宮人不約而同,都在大教習的窗下聊起了宮中傳聞,講那影衛何等受寵,位份何等尊貴,帝王為了他,曾在夜裏淋雨,也曾經把宮中最珍貴的寶貝,都捧到他面前。他們怕吵到大教習,就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見到頭頂的小窗裏燈亮了,連忙識相的閉了嘴。可是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又聊了起來。

後宮争寵,向來是宮人們最喜愛的話題。這些半真不假的傳說,迅速在各宮各殿內悄悄流傳。大教習去司裳監取秋衣,竟然聽見兩個針線婆子曬着太陽,都在煞有介事的講承恩女官如何争寵陷害影衛。他站腳頓了頓,忍下了滔天的怒火,面色鐵青的回了殿。

那影衛盛寵的謠言并沒有流傳很久。伴君如伴虎,僅僅過了幾天,風頭一變,帝王遷怒影衛,當庭杖責的消息就重新傳揚開來。宮人們添加了無數的恐怖想象,把帝王的殘酷責罰講得血腥逼真。衆人皆惋惜哀嘆,就有知道內幕的宮人偷偷講了各種密事,又說那承恩女官們怎樣落井下石,趁機羞辱影衛,做了何等不堪的醜事。可禦前影衛畢竟是有手段的,沒過幾天,皇帝便回心轉意,重新召影衛侍寝,還送了很多珠寶賠罪。如此種種,風向幾天一變,個中內情神秘莫測,聽得大教習肝火上升。

到了這天晚上,幾個宮人無事在廊下喝酒,就有人一聲嘆息,說禦前影衛畢竟是從紫陽殿出去的,如今兔死狐悲,見他如此凄慘境遇,心裏未免難受。原來昨日宮中驚變,皇帝龍顏大怒下了辣手,動用了各種宮中酷刑。那影衛畢竟是武者出身,竟然一聲未吭全扛了下來,現下生死未知。影衛本來是個孤兒寄養在宮中的,現在連個依傍的人都沒有,也無人照料看顧,不知道有多可憐。可惜他們這些宮人身份卑微,連內殿都進不得,白在此惋惜,不能出一份力。就有人随即講了孤身伴君的種種苦處,日日戰兢,何等寒涼。

大教習在屋子裏聽着,一頭想宮中謠言都不可信,一頭想肯定事出有因,謠言也總得有個根據。想得百爪鬧心,翻騰了一晚上沒睡着。

到了第二日便有武課。大教習早早的就等在了練功房,結果皇帝進來,卻沒見泓跟着。他心中萬分焦灼,哪有教課的心思?胡亂敷衍了幾下打發了事。

泓接連兩次武課沒跟着來,大教習就開始疑心謠言是真。皇帝何等深沉狠辣,泓到了他手裏,還不是想怎麽禍害就怎麽禍害?泓又是個腼腆天真的性子,傻乎乎的哪知道使手段保護自己?越想越是擔憂憤怒,等到了下一次武課,好不容易見泓來了,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孩子憔悴,他終于忍不住,在等候皇帝更衣的時候開口問:“陛下待你怎樣?”

這還是幾年來大教習第一次主動開口和泓說話。泓猛地擡眼看向他,雙唇顫動,無盡的言語無法出口。好半天,才忍下了萬千的委屈和難過,垂下眼輕聲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大教習頓時崩潰。上前邁了一步要問得更多些,皇帝卻突然出來了。他只得忍耐下來,眼睜睜的看着泓一步三回頭,跟着皇帝離開,氣得團團亂轉。

泓無比高興,一出紫陽殿就忍不住了,和容胤說:“大教習關心我。”

容胤說:“挺住。照我安排的來,保準他以後再也放不下你。”

眨眼間就到了下一次武課,容胤更衣的時候,泓和大教習帶領衆宮人随從分列兩邊等候。大教習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你若閑了,就到我那裏坐坐。”

泓無比的感激委屈,擡頭可憐巴巴的看着他,跟小時候一樣一樣的。大教習瞬間一顆老心稀碎,早把那些怒氣臉面抛到了一邊,啞着嗓子道:“不生你氣。”

泓還不等說什麽,眼見着皇帝出來,登時噤若寒蟬,垂下了頭緊緊跟着走了,留大教習在身後抓心撓肝的難受。

又過了幾日,容胤令宮人停了傳言,不得再提泓的事情,去武課也不帶他。大教習猛然間斷了泓的消息,人影也見不着,頓時被吊了起來。他也顧不上再擺架子,直接跑到禦前影衛的宮室去打探消息,衆人皆知大教習早和泓斷了情份,此時見他一臉憂急的問起來,不由詫異。偏偏幾天前泓大人吩咐過,說是奉了秘旨辦差,要大家不得和任何人透漏他的行蹤。衆影衛互相使了幾個眼色,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都說沒看見。這一招真是挫磨得大教習肝腸寸斷,五內俱傷,對着皇帝一肚子憤怒又沒法發洩,便在武課上力貫指尖辣手摧花,使勁折騰容胤。

容胤下了武課還沒什麽感覺,到了晚上就覺得身體沉重,各處悶痛。泓給他看過,知道是大教習使力大了,心疼得不行,到了第二天就回紫陽殿去找大教習。他進得屋來,卻畏畏縮縮站在外間不敢往裏走,藏身在花架子後面,滿心的猶豫惶惑。

大教習恨他媚主,已經好多年不讓他進這個屋子了。

每逢節慶生辰,他都在外面長跪請罪,可是大教習從來沒理睬過。

大教習想讓他當将軍。為此在自己身上花費了無數的心血精力。他通過遴選,成為禦前影衛的時候,大教習高興得還喝了兩盅酒,說十年後就和他一起到北疆去帶兵。又眉飛色舞,給他講了無數将軍武者的英雄事跡。

可是自己卻讓他失望了。

這世上哪有武者承恩?自己丢了他的臉,還讓他在一衆老友面前擡不起頭來。

也不能退宮去北疆了。

大教習狠狠責罵了他,就此恩斷義絕,再不理他。他求了好多回,越求大教習越生氣,後來有一次氣得犯了舊疾,吓得他再也不敢勉強。

可是他知道大教習心裏還是惦記他的。雖然不理他,卻一直留宮裏陪他。

大教習終于開口的時候,他高興得不行。但現在真站在大教習屋子裏,他又害怕了。

他站在外間的屋子裏磨蹭了半天,大教習在裏屋床上盤膝而坐,早知道他來了,等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嘆口氣說:“進來吧。”

泓連忙進入內室,一見到大教習就跪地行了拜禮。他得了容胤真傳,此時非常有心機,把高興全壓在肚子裏,一禮畢也不起身,就在床邊跪着,一臉的膽怯無助,手搭在床沿上,輕聲道:“大教習。”

說過了恩斷義絕,現在又食言親口把人叫進來,大教習臉上本來十二分的挂不住,可一見到泓可憐巴巴的樣子,他立時就把自己那點不自在忘了。見這孩子蒼白憔悴,他心裏酸軟得一塌糊塗,啞聲道:“你該叫我什麽?”

泓登時紅了眼眶,改口道:“父親。”

這兩個字一出,他滿腔的委屈難過再也壓不住,眼睛裏霎時蒙上了一層水光,連忙低頭去揉。大教習說沒臉當他父親,早就不準他這樣叫了。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是個沒有父親的人,想不到大教習還有回心轉意的一天。他揉了半天,紅着眼睛又叫了一聲:“父親。”

大教習長嘆一聲,摸了摸泓的頭,像以前那樣把他拉起來和自己一起坐在床上。往日泓一切都好的時候,他一見就想到這孩子已是廢物,只覺得憤怒恥辱。可現在聽說泓受苦,他日夜揪心只求平安,哪還在乎能不能建功立業?他仔細端詳了半天,看不出泓哪裏有傷,就啞聲問:“都還好吧?”

泓悶悶地“嗯”了一聲。

大教習怔怔的看着他,又是一陣悲從中來。宮裏頭整治人的法子多了去了,能與人講的卻不過一二。帝王宮闱之事,他沒法問,泓也沒法說。問一聲好不好,除了好,還能怎麽答?他默默無言坐了一會兒,見泓又開始揉眼睛,就推開窗子,探身出去自窗外柿子樹上,把那個最大最紅的柿子摘了下來,放到泓手裏說:“吃吧,甜。”

泓受寵若驚,雙手捧着柿子,感動得說不出話來。窗外這棵柿子樹每年只結十幾個果子,但是個個剔透飽滿,又大又甜。大教習一向上心,每年結的柿子都一個一個數着,下雨天還拿油紙包起來。等柿子成熟,就摘下來烤成柿子餅,留着過年送人。從小到大泓想吃這棵樹上的果子就全是靠偷的,為此也不知道挨了多少回胖揍,這還是第一次大教習親手摘給他。

大教習見泓光捧着柿子不說話,心裏更難受了,道:“吃吧,這是第一個挂紅的。樹上還有,等熟了全都給你吃。”

泓感動萬分,眼眶又紅了,低聲說:“父親還是關心我的。”

大教習說:“你能平安比什麽都好。”

大教習一輩子桀骜倔強,從不服軟認錯,是個拉泡硬屎也能啃三年的人物,如今真情流露,竟然把當年放出來的狠話全自己吞了下去,泓萬分感動愧疚,恨不得把自己和皇帝聯手哄騙他的實情說出來,叫父親不要那麽傷心。他捧着柿子,擡眼看着大教習,小心翼翼的說:“陛下對我很好,父親不用擔心。”

大教習登時暴躁,拍着床板咆哮:“好個屁!他要真對你好,就應該替你想想前程,叫你出宮!”

泓吓得縮了縮,再不敢說什麽。見父親火氣又上來了,趕緊找了個理由告辭,擡屁股就跑。

他出得紫陽殿,滿心的歡喜,把那個柿子洗得幹幹淨淨,捧到禦書房裏去給容胤吃,說:“父親給我的。”

容胤見他改了口,知道進展順利,笑問:“你是怎麽說的?”

泓道:“我說陛下待我很好。”

容胤很遺憾,道:“你就該咬定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放,叫他日夜挂念擔心,再不舍得拿你出氣。”

泓輕聲說:“不忍心叫他再難過。”

容胤怒道:“他叫你難過就忍心了?應該叫他連本帶利都還回來。”

泓一看連皇帝都生氣了,連忙把柿子拿出來讨好他,墊了個小小托盤,推到容胤面前說:“這個特別甜。”

柿子已經熟透,濃郁殷紅的汁水把透明晶瑩的薄皮撐得鼓鼓的。容胤就在柿子的一側咬破了一點,吸了一口笑道:“果然甜。”

他拉了泓到對面坐着,兩人隔了小桌,一人一側一起去吸柿子沁甜的汁水。等碩大的柿子逐漸癟了下去,他們的鼻尖就碰到一起,順勢交換了很多甜蜜的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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