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聞此言, 徐博義心一緊,不過只瞬間又放開,仰頭大笑:“哈哈……”笑着笑着雙目濕了, 老淚淌出眼眶,漸漸歇了笑嗚咽。

“懿貴太妃病重,皇帝派你點兵赴延陵,”扯嘴角自嘲笑之, 他欲擡手抹淚, 可手上的鐵鐐卻似有千斤重, 怎麽都擡不起來, “恪王會反, 在皇帝意料之中,”了悟後,剎那間老去, 垂暮之氣溢散, “亦或者說, 是皇帝在逼反恪王。”

“恪王養在延陵的私兵之數已過十千,”唐逸幽不再耳貼地, 站起身, 右手伸出, 守在一丈外的護刀仆立時将長約七尺的雕玉蘭大刀奉上。

一把抓住,手腕一轉,刀柄钪的一聲定在地。聞聲,歇息的兵丁立時警惕站起,看向軍頭,就連正在燒水的幾個也放下了手中的活。

唐逸幽俯視着坐着不動在等死的徐博義,冷冷說道:“大靖律法有曰, 私兵十千為逆。你為官多年,難道會不知這點?”輕嗤一聲,“說皇上逼恪王反,也未免太可笑。恪王會反,一是不甘心為人臣,二則是除此之外別無他路。”

沉浸在哀傷中的徐博義苦笑着,盡是絕望。明白了,全清楚了。

皇帝終是着手動六王了,他知道西北存異。而近來朝中連番變故,也多是向六王,皇上要先一步鏟除六王勢力。那鎮國公府呢,無論是底蘊還是武将之能,皆不輸那家,皇帝是欲讓其代之嗎?

唐逸幽不再盯着徐博義,擡首目光掃過那隊兵頭,肅着臉沉聲說道:“有敵來襲,制濃煙。”

話音一落,兵頭馬上動作,快步走向火堆,一人拿了一根燒着的柴出了破廟。還餘火苗,兵丁灑水,火滅煙起,破廟歸于黑暗。

只今夜月明,盈盈月光透過破敗的窗棂和屋脊照進,灰頭土臉的城隍爺也多了幾分莊重。

破廟生濃煙,林中沙沙,襯得周遭更為靜谧卻又詭異,拴着的馬匹開始不安嗤鼻踢蹄。

唐逸幽封了徐博義的啞門穴将其鎖到城隍爺身後,确定隐蔽,便出了破廟,瞥了一眼挨着貼牆蹲的十來人,他們都是徐博義的親信。扭頭看向守着破廟門的兩個兵頭,擡起空着的左手作樣抹頸。

兩兵頭立時會意,拔了匕首向那十來人。

沒有敵襲,這些人還能留着押進京交給大理寺,但現在卻是不可了。唐逸幽走到一方空地,取下挂在腰間的一只小竹筒,拇指一挑開了蓋,将竹筒插.入土中。

這是工部最近才制出來的信引,叫白雷,半盞茶後它會自行像雷閃一般沖出劃長空,現還未在軍中用。

濃煙嗆人,風吹過撲往西。林中的沙沙聲愈來愈清晰,在逼近,驚鳥撲騰翅膀逃竄,馬匹躁動不安仰首嘶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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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道黑影掠出林子的同時,唐逸幽緊握刀柄的手一緊,閃着幽幽寒光的刀刃顫顫。

暗影掠動,兵刃相撞的聲音打破了靜谧,一個兵丁倒下,唐逸幽足尖一點,飛起橫掃,熱血迸射,聞着襲來的血腥,眼中盡是寒冽,腳沾地,手腕一翻人沖出,迎上那群蒙了頭臉只露兩眼的黑影。

“殺”

慷锵有力的令下,藏在煙中的兵丁士氣大增,随軍頭沖出,瞬間兵刃撞擊聲更為激烈……

正是激烈時,一道白閃劃過空,五裏外一支押送六十來車貨物夜行的商隊領頭人擡起頭,面容與鎮國公唐嵕像了六分,緊抿着雙唇,雙腿夾馬腹。黑馬極通人性,提蹄鳴了一聲,落蹄如離弦的箭一般沖出。

他一動,綴在後的兩百來數騎馬人立時跟上,護在貨車兩旁的大漢動作劃一 ,手伸向貨車,抽了刀緊随。

這方與黑影交手的唐逸幽察覺出不對了,黑影的戰力非普通兵衛可比。兩滴血自旁飛來,撞在面頰上,又有兵丁倒下。唐逸幽一記轉刀剮了兩人,下手更為淩厲。

大刀使得這般厲害,黑影早就識出唐逸幽身份,有意靠攏圍殺。唐逸幽有所覺,屢屢撤出圍圈,只兵丁實力懸殊頂不了事,很快其身周黑衣人越聚越多。

斬殺一人,後背遭襲,冷光滑過刀面,不顧背後那刀順手再斬一人,同時轉動腳跟避過要害,又一次沖出圍圈。

刀尖抵地,感知到背後痛意,唐逸幽氣息有了一絲紊亂,看來這群人要殺的不止徐博義,還包括他和二弟。不過也不奇怪,于那家來說,皇帝得用的武将能少一個是一個。

黑衣人沒有給唐逸幽喘息的機會,分列兩邊拎刀劍殺去。

雙拳難敵四手,唐逸幽不傻,不欲與他們硬拼,連連後退,有意引着人往東向矮木斜坡。

黑衣人以為他要逃,更是加快腳步追殺。就在唐逸幽抵近矮木斜坡,想縱身下躍時,突聞咻的一聲,一支箭矢撕空迎面而來,連忙剎住腳,箭矢擦着他的左耳掠過,直入緊追在後的那黑衣人心口。

形勢立變。

不待那死不瞑目的黑衣人倒地,一道黑影沖出矮木樹梢,居高拉弓,三箭齊發。

唐逸幽雙眸一亮,是奉安國公府的人,頓時振奮返身殺敵。

噠噠馬蹄聲傳來,唐逸塵領着兩百騎兵包剿,後還有數千兵丁在行,藏在矮木從裏的兵丁亦得令沖出。前有強敵,後又有騎兵彎刀橫剮,馬蹄踐踏,加之防不勝防的暗箭,黑衣人再是勇猛也難敵。

唐逸璁、唐逸孜兄弟趕來時,黑衣人已露頹勢。

不過一個時辰,屍橫遍地,鹫鴉哀鳴。斬殺完最後幾人,唐逸幽、唐逸塵四兄弟仍不敢放松警惕,後撤兩兩背抵着背,掃視着四周。還站着的兵丁也是一般,壓抑着急喘的氣息,注視着周遭。

“徐博義呢?”挎着弓走出矮木叢的長須男,看向唐家兄弟。經歷了今夜這出,他更是慶幸自家盡早撂了底,皇帝人不出皇宮,但卻算無遺漏。

輕出一口氣,唐逸幽漸漸放松緊繃的神,扭頭回望長須男:“皇上派您來的?”

長須男彎唇:“是,”擡手向襟口掏出金冊。

雖還處黑夜,但金冊上的龍紋在月照之下還是很醒目。唐逸幽拱手向前:“恭喜了,”皇上能啓用奉安國公,那必是信了奉安國公府的忠心。

“徐博義在破廟。”

陳弦又何嘗不是興奮至極,小心收好金冊,握拳高舉,四散的兵衛立時動作查檢癱躺在地的那些同伴。

“你們怎麽來了?”唐逸塵調頭向兩個弟弟。

唐逸璁、唐逸孜長出一口氣:“爹讓我們來接應,”還好人都沒事。

聽這話,唐逸幽才松開的眉複又緊皺,上前一步:“京裏出事了?”

老三唐逸璁搖首:“不清楚,只是在五弟成親的次日,父親莫名去了一趟齊國将軍府,聽騰輝說在那動了大氣。”

齊國将軍府?扮作長須男的陳弦雙目一斂,鎮國公府同奉安國公府一般,都有好些年沒與齊國将軍府走動了,他怎麽這個時候上門?

唐逸幽眉頭鎖得更緊,垂目看向染了血的地,不知在思慮些什麽,沉凝了許久才挪動腿腳。

一行人回到破廟,見着橫躺在牆角的那十來具手腳戴鐵鐐的屍身,唐逸塵不禁皺眉,徐博義死了?

唐逸幽腳下不停,徑直入了破廟,走向城隍爺。

被拴着的徐博義瞪直雙目,兩眼珠子暴凸,脖粗面紅上下牙緊咬,正在試圖沖破被封的啞門穴。一道暗影投下,他頓時不動,隔了三息扭仰首上望,見是唐逸幽,不禁淚笑。

雖無聲,但唐逸幽能讀懂他此刻的心思:“讓你失望了,我活着回來了,”俯身解開他的啞門穴和鐵鐐,将人拉出。

看過站立在破廟中央的唐逸塵兄弟和長須男,撇過臉一頓,又忽地回頭,眼神定在長須男挎着的那把弓上。徐博義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可那弓上的紋路刻印等等,無不是在張狂地宣告着它的盛名。

雁钺弓!

慢慢擡目看向弓的主人,長須黑痣,這是做了僞裝。徐博義按着浮現于腦中的面容比對着五官。眼睛沒有陳弦的大,還有一只眼皮往下拉,那應該是粘了什麽黏性的東西,鼻子倒是像……

“不用盯着我看,”陳弦開口道:“很久不見了,徐博義。”

是他,雖徐博義心中已有猜測,但确定了還是極為震驚:“奉安國公,陳弦?”

“是我,”陳弦上下打量着徐博義,不屑一笑:“皇上在京裏等你回去自辯。”

皇上?陳弦來此是受皇命,徐博義看着一丈外的人,無盡的悲戚上湧,苦笑不已:“唐逸幽,你說得對,他鬥不過皇帝。”費盡半生,那家才将奉安國公府、鎮國公府拉下,不料一回首,兩國公府竟再得重用。

“皇帝……哈哈……聖心難測啊!”

見徐博義這般,陳弦心一突,疾步沖去一把掐住其欲上擡的下颚,用力一拉卸了:“想死沒那麽容易。”

求死不能,徐博義瞠目狠瞪陳弦,突然大力掙紮。唐逸幽擡手下落,一個手刀劈暈了他。

因為懿貴太妃薨逝,皇帝這夜雖幾次情動難耐,但還是忍住沒亂來,只抱着皇後說着話,聊些幼時的事。

“那個要去乾正殿尋朕聊聊的小矮墩子,原是長在寧誠伯老夫人膝下,我說他怎麽和你這麽親?”

“彥哥兒和宏哥兒都是長在寧餘堂,母親雖然在有些事上常犯糊塗,但于孩子跟前卻從不敢胡說。她也清楚自己差在哪,所以當初祖母提出要将哥兒養在身邊時,也是極願意。”

熱熱的氣息打在頸間,皇帝情不自禁親吻妻子的額,用鼻尖蹭她飄香的發:“寧誠伯夫人因姨娘得寵,自幼不受嫡母教,她倒是還有些自知,曉得教養不了後嗣。”

“臣妾也常在寧餘堂,一來二去,與兩個年幼的弟弟就越發親厚。彥哥兒滿了三歲,便跟着祖母學給我準備生辰禮了。雖然每次都是金果子,但這份心意,臣妾是記着了。宏哥亦是一樣,母親對此倒也沒說過什麽,當然也有可能是不敢。”

燕氏舒安盡心謀劃,求的就是身死後女兒不受制于繼室。皇帝擁緊懷中人,朱氏若是能為他謀劃過一絲一毫的好,他也不至于對其冷情至斯。

“你知道岳母差點嫁予賢親王為繼妃的事嗎?”

這個她沒聽說過,李安好也不稀奇:“臣妾娘親很好,只胎來帶寒,身子弱。外祖從未想過将她高嫁。”

雖然她父除了長相,其餘皆平庸,配不上母親,但勝在聽話又極重尊卑,計較起來,于母親也算是好歸屬。

“賢親王娶的不是你母親,而是吏部尚書燕唯的勢,以及你三個舅舅的能耐。”

李安好擡首親吻了下皇上下巴:“臣妾知道,但即便母親身子康健,外祖也是不會将之配予賢親王為繼室,您可知為什麽?”

皇帝挑眉:“因為燕唯是純臣。”

“這是關鍵,但還有旁的,”李安好莞爾,兩眼彎彎:“您知道臣妾父親除了皇上,最怕的是誰嗎?”

瞧她那促狹樣兒,皇帝有什猜不出,也跟着樂了:“不是寧誠伯老夫人,是燕茂霖。”

李安好點頭:“對,臣妾外祖還在時,父親怕外祖;外祖逝去後,他怕臣妾三個舅舅,”說着又憋不住笑,不過并不心疼她父,“臣妾外祖護短,賢親王勢強,他們就不會成一家。”

“不止外祖護短吧,”皇帝低頭咬她挺翹有肉的鼻尖:“舅舅們也護短,你是沒看到去年大舅從外趕回京,進宮面聖時的那張臉,”不禁打趣,“拉得比馬臉都長,吓得我連聲喚大舅。”

聞之,李安好不禁拱在他頸窩,悶聲大笑。

“還笑,”皇帝自己也覺可樂。

醜時到,夫妻二人起身洗漱,熬了一夜,面色都有點黃。用了早膳,皇上坐到鏡奁前,寶櫻又為他上了點顏粉,讓其臉面瞧着更為暗淡蠟黃。

李安好細品,覺得可以了,她才扶着皇上出了後殿。

今日各宮妃嫔都着品階大妝,聽到太監唱報,立時收斂神色面露哀傷屈膝行大禮:“妾等給皇上請安,給皇後娘娘請安,皇上萬歲,皇後娘娘千千歲。”

“都平身吧,”皇帝聲音幹啞,有氣無力,撥開皇後攙扶的手,雙目無神地越過站起的衆妃嫔。

“皇上,”李安好凝眉,還想上去攙扶,只皇上恍若未聞,眼裏泛起瑩瑩淚光。之前在寝殿,雙目進了珍珠粉流了淚,這會眼眶還紅紅的,又被淚洗,尤顯凄婉,其中的擔憂都溢了出來。

跟着皇上、皇後出了坤寧宮,衆妃嫔是大氣都不敢放肆喘,氣氛沉悶,更是小心翼翼。

一路來到慈安宮,正巧懿貴太妃的棺柩出宮門。身着喪服的侍衛們神情肅穆,因為躺在棺柩裏的那位,他們此生頭次見着皇上無需跪拜恭迎。

捧着懿貴太妃金冊走在前的恪王腳下一頓,淚眼看向今兒換了一身暗紋黑金龍袍的皇帝,僅停留了三息又繼續前行。

嫔妃跪送。

跪在最前的淑妃雖是滿心不願,可為了日後好過,還是規規矩矩地做戲低泣。其後的郝昭媛卻是一滴眼淚也沒有,神色冷淡,眸底有不忿,死得這般幹脆真是便宜那毒婦了。

“咳咳……”

皇帝輕咳,欲要上前,卻被琰老親王擡臂攔下,“還請皇上節哀,以龍體為重。”

咳嗽愈來愈劇烈,皇帝面目都紅了,李安好上前幫他順着氣,兩眼紅腫,垂淚欲泣。

盯着在移動的棺柩,好不容易止住了咳,皇帝拂開攔着的臂膀:“叔祖,朕與她此生母子情緣薄,臨最後了,就允朕送送她吧。”

話至此,琰老親王也不宜再阻撓,深嘆一聲,移步讓路,拱手俯身:“還請皇上以龍體為重。”

皇帝眼中閃動着晶瑩,諷刺笑之:“好,”擡腿跟上那棺柩。懿貴太妃走不得太和門,只得從西宮門出皇宮。

一路相送,終有別時,走得老遠,恪王還能聽到皇帝的咳嗽聲,目光漸漸變得堅毅。出了京城,開始撒紙錢引路,敲起銅鑼。

生母病逝,歷來勤政的皇帝悲恸至罷朝,百官候在太和殿到辰時才散。

有幾人看承恩侯的眼神變了,只是相比于承恩侯,勇毅侯更為吃香。

一早上,已經有十數官員與他搭話,現滿京城裏也就寧誠伯府最安穩。這兩府是正經親家,總不會斷了往來。

勇毅侯氣不順,昨兒府裏遞了拜帖去寧誠伯府。結果還沒一個時辰,寧誠伯府老夫人就犯病了,落了府門不接外客。

他娘的,閨女果然是沒生頭,養大的全是別人家的。

“侯爺……”

“滾,有什麽事去問燕茂霖,”勇毅侯一把推開擋路的人。

宮裏那位貴主說是他外孫女,但人是寧誠伯原配所出。留情面,他是外祖;不留面,你他娘是誰?燕茂霖呢,那是嫡親舅父。

被推開的官員,回頭瞅了瞅與鎮國公走在一起的燕茂霖,想要湊過去聽上兩耳,但姜堰蘇氏的事還在眼面前晃悠,有點怯。

“他娘的,李駿……呸,是寧誠伯這趟差辦得真夠久的。以前沒察覺,現是體會到了,沒他在的日子,真心難熬。”

勇毅侯聞言冷嗤一聲:“他在,你們也打聽不到什麽。”

宮裏那位活脫脫就是個燕家人,李駿那王八蛋.子什麽時候翻出過燕家的浪頭?

“國公爺說的是,”燕茂霖颔首:“入了秋,京裏确實寒涼了不少。”

鎮國公斂目笑望天際:“今年的秋風也大過往年,”要變天啊,不孝子明天就要啓程去北地,他在想要不要将鎮國公府藏于西北的脈系交給他。

可老五不似老大,老大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上過戰場,打過南蠻,心性、行事均極為穩重。而老五一直養在京裏,從小就被他娘寵着,他是真怕那小子去了西北回不來。

此刻,鎮國公府裏的陳元若正在給唐五收拾着東西,翻了嫁妝,取了她爹特地交于她的金瘡藥,扭頭向拿着兵書躺在榻上研讀的男人:“你過來。”

“什麽事?”唐五兩眼不離兵書,只頭側了稍許。

“這是奉安國公府祖傳的金瘡藥,”到了這會,陳元若才發覺爹給她金瘡藥的用意,想必爹是早就曉得唐五要去西北。怪不得後來無論鐘家怎麽鬧,他都不松口。

唐五一愣,放下書驚奇道:“你家竟然還有祖傳的金瘡藥?”他都沒聽老頭提過,跳下榻,“我聞聞。”

待人走近,陳元若将手裏的漆木盒遞去,這會屋裏也沒人,她放心說話:“我還是覺得你應該等幾天再走,”她爹也不知道去哪了,“我……”

“這是金瘡藥?”唐五拿着只長頸白瓷瓶聞了又聞,沒什藥味,倒是有一股說不上來的熟悉味道,是什麽?再用力聞聞,蹙眉細想,像……像墨臭味,用力搖了搖,裏面有東西晃,心中一動,立馬拔了塞子。

“不要随便拔塞子,藥力會散,”陳元若想阻止,卻見唐五倒出一支信條,不由得瞠目:“這……”

“這什麽呀?”唐五展開信條,只一眼便明了,不禁倒吸一口氣,後斂目細看繪于紙上的樹木根系。

已逝的奉安老國公,坐鎮西北軍十數年,要論起在西北的威名,鎮國公府都不敵奉安國公府。

岳父給的東西,于他價比萬金都不為過。紙上呈現的是奉安國公府留在西北的人脈關系圖。其中甚至還有一二現今仍是北地大吏的人物,這份情意太重了。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此類東西多是交于下一任當家人。

唐五鼻酸,用力吞咽了下,大睜着眼睛不敢眨,就怕自己感動極了控制不住流馬尿,抽了抽鼻子,待心緒稍稍平息喃喃說道:“陳小九,以後你爹就是我親爹。”

這會陳元若是心思百轉,淚早已滾出眼眶:“我告訴你個秘密,如今的奉安國公府就只剩個空殼了,我爹把九成家底都存在我這了。”

唐五扯動嘴角,不知該怎麽笑,兩眼有了濕意,岳父是已經在做最壞的打算了,“陳小九,相信我,奉安國公府會沒事的。”話一禿嚕就脫口,但他不後悔,緊捏手中薄薄片紙,“皇上說了,只要我拉下楊嵊,西北軍主帥就是我。”

而老頭又言,西北平靜太久了。

“楊嵊豈是那麽容易被拉下的?”陳元若一手抓住唐五的臂膀:“你不要大意了。”

雖然在噩夢裏,楊嵊确實是敗在他刀下,但她能感覺到噩夢裏的那個唐五比之眼前的人更為冷漠,就像其手裏的騰蛇刀一般冰冷且鋒利。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地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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