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丈夫海歸後,王莙跟大姐大通話時又多了一個話題。
用時下流行的話來說,她和大姐大就是“鐵杆閨蜜”,從讀本科就在一起,一直到研究生畢業,都是室友。畢業後,兩人又在一個系教書,住的地方也離得不遠,都是D大的房子,只不過大姐大因為老穆的關系,房子比王莙的高一個檔次而已。
她出國之後也跟大姐大保持着聯系,隔段時間就會通次話,張家長李家短地閑聊一通。
現在她丈夫海歸了,雖然不在D大,但大姐大主動攬下了監督他的重任:“這事你就交給我吧,雖然我不在F大,但我桃李滿天下啊,有個姓邵的學生就分在你王帥哥那個系,我叫她盯着點。”
“盯他幹嘛呀?出軌這種事,盯也盯不住的。”
“你怎麽能這麽無所作為呢?我可以用自己的親身經歷作證:盯和不盯,那是大不一樣的。”
“你也盯着老穆?”
“我能不盯着他嗎?”大姐大自嘲地一笑,“呵呵,想不到咱們屬蒼蠅的現在也落到了這步田地,還得防着小一輩蒼蠅了。”
她也自嘲地說:“什麽呀,我一輩子都是防別人的命。以前防大蒼蠅,現在防……現在大的小的都得防。”
“你說得太對了!老蒼蠅小蒼蠅都得防。”
“老穆跟他那個——前妻還有來往?”
“有啊!他前妻這輩子算是吃定他了,不管什麽事,都要使喚他,住個院啊,搬個家啊,連她老媽有個頭疼腦熱,都要叫我們老穆去跑腿。你說她老媽都八九十歲了,怎麽還活得那麽勁抖抖的呢?她要是照她媽那麽活,我肯定死在她前面。”
“那你——願意老穆去幫她?”
“我不願意又有什麽用?腿長在他身上,他要去,我還能把他腿剁了?頂多只能跟着他去,可以防着點。”
“這不搞得像離婚協議裏說的那樣,你們在給他前妻養老了?”
“就是啊,我要是說半個不字,老穆就把離婚協議搬出來壓我,說你當初不是都同意了的嗎?你不同意我會在那上面簽字嗎?我簽了字能不照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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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說:“其實你那時是準備過幾天就把老穆甩掉的……”
“是啊,那時是那麽想的嘛。但現在……唉,女人就那幾年風光,到了我們這個年齡,婚結了,孩子生了,人也長胖了,鬥不過年輕的女學生了!”
“鬥不過就不鬥呗。”
“那哪行?難道我花這麽多年時間把老穆培養得有個樣了,就是為了跟他離婚讓那些小蒼蠅撿便宜的?”
“其實也不怕小蒼蠅撿便宜,主要是考慮到孩子……”
“就是啊,我就是這樣想的,為了孩子,能忍的就忍了。雖然老穆對他前妻唯唯諾諾,但別的方面還是不錯的,博士讀出來了,還當上了院黨委副書記,我要是跟他離婚,到哪裏去找個比他強的?人不能樣樣都占,對不對?”
她想說“但是人可以一樣都不占,比如我”,不過她知道這樣說大姐大會覺得她矯情,還把話題扯遠了,幹脆不說。
大姐大問:“你怎麽舍得放你的王帥哥海歸呢?”
“哪裏是我放他海歸,他自己要海歸。”
“他們男人就是愛當個官,管個人,要是我的話,就在美國做個博士後,每年拿個幾萬美元,比回國賺的多多了,我才不會為了個副系主任海歸呢。”
她吞吞吐吐地說:“誰知道他是不是為了當副系主任才跑回去的?”
“那還能是為了什麽?”
“那個……他說那個老莫死了,我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我沒說起過嗎?這麽大的新聞,我會不告訴你?可能你沒注意吧?”
“有可能是我沒注意。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醫生說是過勞死,我看啊,都是那個宗家女人逼的,什麽事都想超過別人,又要老公讀研究生,又想老公當官,又巴不得老公拿大筆科研基金,床上肯定也不讓老莫輕松。這麽個逼法,老莫就算是鐵人也得累成過勞死了,更何況老莫身體本來就不大好,老早就把胃切除了五分之四的。”
“有狐媚的女人就是厲害!”
大姐大腦瓜子一轉,恍然大悟:“哦——你的意思是王帥哥——是為她回來的?”
“誰知道?你不是說男人最放不下初戀嗎?”
“嗯——應該不會吧,那個宗家女人住在我們D大這邊,你王帥哥,要是真為她而來,幹嘛不進D大,而要跑到F大去呢?隔得挺遠的呢。”
“現在交通這麽發達,兩個學校都在同一個城市,遠什麽呀?”
“那倒也是,隔遠點還隐蔽些。不過,這個好辦,等我有時間了去打聽打聽。”
“你去哪裏打聽?”
“去宗家打聽啊。”
她慌忙阻止:“別別別,你快別跑去找聽她了,不然她還覺得我在拿她當情敵呢。”
“本來就是情敵麽。”
“情什麽敵啊,他們倆要是想複合,我一百個贊成……”
“那你怎麽說得防着點?”
“我說防着她?”
“你不是說大蒼蠅小蒼蠅都得防嗎?”
“噢,我就那麽随口一說的……”她想了一會兒,坦白說,“要說不在乎,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我的确不是從感情上在乎他,如果他現在明明白白提出離婚,要去跟那個宗家瑛和好,我沒一點意見,也不難過。但如果他并不提出離婚,暗中卻跟她藕斷絲連,兩邊都要占着,搞什麽‘紅旗不倒,彩旗飄飄’,那就很煩人了。”
大姐大安慰說:“別煩,別煩,我有辦法幫你打聽。你放心,絕對不會把你暴露出去,我韋小寶幹別的不行,幹這個還是有一套的。”
過了幾天,大姐大告訴她:“他們兩個應該還沒接上頭。”
“你怎麽知道?”
“我從她說話的口氣聽出來的。”
“你去找宗家瑛了?”
“也不算什麽找她,她就住在我們後面一棟樓,以前就有走動,老莫過世的時候,她在D市沒什麽人,所以喪事都是我們老穆代表院裏幫忙操辦的,她兒子跟我女兒又是一個班的,兩家也算很熟了。”
“你怎麽問她?”
“哪裏是我問她,是她自己先扯到這上頭去的,問我們老穆怎麽沒讓世偉上D大來。”
她心裏很不舒服:“她問這幹什麽……”
“我說我們老穆只是個副書記,現在是行政大于黨了,老穆也做不了主,況且這事還不是院裏說了算的,得通過學校。她說世偉是美國博士後,去F大當副教授真是太屈才了……”
她鄙夷地說:“她可能以為博士後是個學歷吧?”
“反正她挺仰慕王帥哥的,說他讀書厲害,球也打得好,年輕有為。唉,只怪她沒長後眼睛,沒料到王帥哥會鯉魚跳龍門,烏鴉變鳳凰。”
“也不是什麽沒長後眼睛,如果他倆當初沒吹,說不定還在那個鄉下教書。王世偉就算能考上研究生,也出不了國。而且憑他那個水平和複習的勁頭,我敢擔保他連D大研究生都考不上。他們兩個人都窩在B縣那種地方,說不定早就鬧得離婚了。”
“嗯,那也有可能。”
“你怎麽知道他們兩個還沒接上頭?”
“因為她還在向我打聽你們王帥哥的事麽。”
“她怎麽打聽?”
“她說‘你和世偉的老婆這麽好,他回來後有沒有來拜訪你和老穆呀?’我說來過一次,給我們送美國帶回來的禮物,我們請他吃了頓飯。她問‘那你們有沒有回訪世偉呢?’,我說他現在很忙,等他忙過這段我們再去看他。她還要問個具體時間,我說還沒定呢。”
她氣不打一處來:“她打聽這麽清楚幹什麽?”
“所以我覺得她還是很關心老情人的,但王帥哥上次來提都沒提她的名字。”
“你別安慰我了,我現在要的是事實,而不是安慰。”
“真不是安慰你,的确沒提她的名字。我們老穆還提到老莫的事,說人到中年,健康就成了第一位的事了,這世界上沒什麽值得為之賣命的,工作上悠着點,別搞得跟老莫一樣,過勞死。”
“他怎麽說?”
“他說就是不想過勞死,才跑回中國來。”大姐大關切地問,“你們在國外做博士後很累呀?”
“我覺得還好。累不累,都看你自己怎麽安排了,你想從早幹到晚,也沒人攔着你……”
“從早幹到晚有沒有獎金加班費呢?”
“什麽都沒有。”
“那幹嘛要從早幹到晚?”
“所以說全看自己啰,其實他在美國這邊也沒從早幹到晚,他這個人一向都很懶散。對了,老穆提到老莫,他怎麽說?”
“話都到嘴邊了,他都沒順口問一句老莫的老婆什麽的,可見他真不在乎宗家女人了。”
她哼了一聲:“也許剛好相反,越是心裏記挂,越是要在嘴裏裝個不在乎的樣子。他明知道我們兩個無話不談,怎麽會在你面前關心宗家瑛?”
“嗯,也有可能,說不定人家在演戲我看呢。但宗家女人關心他,絕對不是在演戲,這個我看得出來。”
“幸好不是演戲!人家是文科畢業的,要真演起戲來,肯定把我們這些理科畢業的唬得一愣一愣的。”
“嗯,文科畢業的和我們理科畢業的就是不同啊,聽說人家現在在網上寫微博排遣憂思呢。”
“真的?”
“是啊,我安慰她,叫她不要為老莫的事太難過,別把身體愁壞了,孩子還小,需要媽媽照顧。她說她現在已經不那麽難過了,因為她找到了一個排遣憂思的好方法,就是寫微博,心裏有什麽傷痛,就在微博裏寫出來,變成了文字,傷痛就減輕了。”
“那你沒問她微博在哪裏?”
“她說在網上。”
“網可就大了,如果不知道在哪裏,那就很難找到。”
“我也沒打算去找,現在誰還有心思看那啥的文藝作品啊!”
“不看文藝作品,看看蒼蠅在嗡嗡些什麽還是很有意思的。”她囑咐說,“下次你有機會了,叫她把微博指給你看,你把網站名和微博名都記下來告訴我,我想看看她在那裏寫什麽。”
“你還玩微博啊?”
“我不玩,但知道了沒壞處。你不玩微博?”
“我不會玩。”
“那你得學習學習了,現在的小蒼蠅,都玩微博這些玩意的,不光可以用來排遣喪夫的憂思,還可以用在情人之間表達愛情,聯絡感情,互訴衷腸什麽的。你不懂她們的戰術,怎麽防她們?”
“嗯,你還真提醒了我,說不定我們老穆也在哪裏弄了個微博吸引小蒼蠅呢。平時我只檢查他的手機,倒是沒發現什麽,現在看來微博也不能放過。”
又過了幾天,大姐大彙報說:“我今天問了宗家女人,她不肯把微博指給我看,說那就是她的網絡日記,是一種排遣方式,自說自話,不給外人看的。”
“哼,還挺狡猾的呢。你找到老穆的微博了嗎?”
“我們老穆應該沒微博,我問了他的,他說‘我哪裏有時間搞那玩意?’”
“呵呵,這回輪到我叫你韋瓊瑤了!他說沒有就沒有?他要是建個微博跟情人交流,他會讓你知道?”
“那倒也是,你有空了幫我查查吧。”
她肩負着兩個重擔到國內幾個大網站去搜,先搜博客名,用宗家瑛、王世偉、莫文同、穆勝利等等做關鍵詞,沒搜到,然後把名字颠來倒去一頓猛搜,還是沒搜到,最後她搜全文,用“過勞死”一下搜出來一千多篇,她再用博文發表時間過濾,濾得只剩下了幾百篇,然後一篇篇浏覽過去,終于找到一篇博文,從遣詞造句來看,比較文藝空靈,像中文系畢業生的文筆。
她認真拜讀了一下,雖然只一百多個字,且寫得無名無姓的,但她直覺那就是宗家瑛在寫老莫。
再看博主名號,也很中文系,叫做“莫問芳蹤”。
王莙把“莫問芳蹤”微博裏的博文讀了個底朝天,更加确定博主就是宗家瑛。
微博裏只小小十幾篇博文,主要是在抒發喪夫的憂傷,但寫得辭藻華麗,鋪張浪費,給人的感覺抒情是假,炫技是真。
博主的頭像是網絡上很流行的那種古裝美女,紅唇白膚,大眼小口。如果只從文字和頭像來判斷,肯定想不到博主是個四十來歲微胖界婦女,而會當成一個從古代穿越到當代、為賦新詩強說愁的風雅美少女。
她把“莫問芳蹤”的微博放進書簽匣,有空就去看看,但沒看到什麽可疑之處,而且博主早已停更了。
跟大姐大通電話的時候,她就把這個發現彙報了。
大姐大對“芳蹤”沒興趣,只對“穆蹤”有興趣:“你搜到我們老穆的微博了嗎?”
“沒有。”
“我說他沒微博吧,你還不相信!”
“呵呵,可能是沒有吧。不過我搜到你們系一個女生的微博,提到老穆的名字,還有老穆的照片。”
“真的?哪個女生啊?”
“好像是叫宓允麗,不知道是不是真名。”
“是真名,是真名,我知道那個丫頭,家裏很有錢,讀書不行,但學校硬把她塞到我們系來讀研究生,因為她爸向D大捐了一大筆款。”
她教大姐大怎麽看宓允麗的微博,大姐大看了之後說:“沒事,那是她爸請老穆他們幾個院系領導吃飯之後照的像,那個禿頂的就是她爸。”
“哇,真看不出來啊!老爸長的不咋地,女兒怎麽長這麽漂亮呢?”
“聽說她去韓國整過容的。”
“噢,那難怪。不過她把她老爸和老穆他們的合影貼在自己微博裏幹什麽?”
“誰知道?可能是顯擺她爸向D大捐了很多錢吧。”
“嗯,這女孩子挺愛顯擺的,幾乎每篇博文都是在顯擺,不是顯擺名牌手袋,就是顯擺名牌車、名牌鞋、名牌表。”
大姐大滿肚子的羨慕嫉妒恨:“就是啊,香奈爾的包就好幾個。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背過的最貴的包,就是你送的那個蔻奇,其他的都是——山寨貨的。”
“你這麽時髦的人,怎麽不舍得花錢買名牌呢?”
“唉,大學是清水衙門,我哪裏買得起名牌?”
“不會吧,我聽說國內高校老師很有錢的。”
“那你得會搞外快才行。像我們這樣的,就憑幾個工資和課時費,真沒多少錢。”
“你家老穆也沒外快?”
“他膽子小得很,只敢收點實物,凡是送錢的,他都不敢收,怕抓住了坐牢……”
“他這樣是對的,別為了一點錢搞得睡覺都不安心。”
“你們家王帥哥怎麽樣?外快多嗎?”
“不知道啊。”
“他不寄錢給你?”
“我哪裏好意思要他那幾顆顆錢?”
大姐大警告說:“你千萬不能讓他手裏錢太多,不然很容易出軌,你把他手裏幾個錢全都掌握了,他就是想出軌都沒地出。現在的小丫頭們,你沒幾個錢想玩她?沒門。”
她想起曾經的曾經,大姐大教她的防止丈夫出軌絕招,不禁笑了起來:“記得你以前教給我的,是要把丈夫的……地雷掏空,現在變成要把他的錢袋掏空了?”
“呵呵,都得掏空。不過你現在離得遠,怎麽掏空他的地雷?只好掏他的錢啰。”
“我從來不掏他的錢,他交就交,不交我也不要,反正我掙的錢足夠養活我們兩母子了。”
“嗯,你是掙的不少了,我和老穆兩個人合起來都沒你掙得多,主要是你掙的錢一塊頂我們六七塊。其實你可以把在國外賺的錢拿到國內來投資,買房子,肯定增值。”
“是準備買房子呢,不過我準備在美國買。”
“不是說美國的房市不好嗎?”
“是不好,但對于買房自住的人來說,其實是個好時機。一般情況下,都是房價低時利率高,利率低時房價高,現在是貸款和房價雙低,應該抓緊時機買房。”
她這段時間為了買房,一直都在幾個房地産論壇裏泡,學到了不少知識。
“你們王帥哥同意你在美國買房?”
“他當然不同意,但我要買,他也沒辦法。”
“我就知道他不會同意。他海歸的時候,肯定以為你過段時間也會跟回來,現在你在那邊買房,那不明擺着不會回來了嗎?”
“我早就告訴過他,我不會跟過去的。不說別的,就說國內房價那麽高,我要是回國去,連房子都買不起。”
“你回國不用買房子啊,F大不是給你們王帥哥配了一套三室的房嗎?”
“是嗎?我都沒聽他說起呢。”
大姐大嘆口氣說:“你們兩個人啊,真是過得不像夫妻了,你什麽事,他不知道,他什麽事,你不知道,這多……生分啊!”
“習慣了就好了。”
“好什麽呀!這樣最容易造成配偶出軌了,如果有人稍微給他一點關心,他就被拉過去了。”
“拉過去就拉過去呗。”
大姐大好奇地問:“你是不是,有了新歡了?”
“我到哪裏去找新歡?”
“你們那裏外國人多,要找個新歡還不容易?我聽說外國男人最喜歡中國女人了,特別是離了婚的,帶娃的最好。”
她忍不住笑起來:“還有這個說法?外國男人不像中國男人那麽在乎女人離婚就是了,哪裏會特別喜歡離婚女人?”
“那你也比我運氣好。像我們在國內的,四十多歲的女人離了婚還有誰要啊?不管哪個年齡段的男人,都喜歡一二十歲的小女生。”
“沒人要就沒人要呗,咱又不靠誰養活。”
“養活當然是不靠誰養活,但想着氣人啊!憑什麽他就該背叛我呢?”
“那你也背叛他啰。”
大姐大坦白說:“你以為我不想背叛?與其在這裏提心吊膽地盯着他,還不如自己先出軌,讓他提心吊膽地盯着我。但是看來看去,都沒看到哪個合适啊!”
兩個人都笑起來:“就是,就是。”
大姐大開玩笑說:“要不我去跟你們王帥哥出個軌吧,認識的男人當中,就他還沒老到不堪的地步。”
她呵呵大笑:“只要你看得上他。”
“怎麽會看不上呢?你忘了?我還在你和宗家女人之前就看上他了。”
“你那時怎麽不下手呢?”
“還不是為了留在D市。”
“現在你不用為留在D市找對象了,可以大膽追求愛情了。”
“就是啊,而且你們王帥哥也今非昔比了,人家是美國人,我要是泡上他,還可以跟他去美國!”
“他哪是什麽美國人,只是有個綠卡而已。”
“綠卡也好啊,過些年不就成公民了?”
“那倒也是。行啊,如果你們兩個勾搭上了,馬上告訴我,我第一時間跟他離婚,成全你們。”
大姐大笑起來:“他要是知道我們在背後這樣說他,肯定氣死了。”
“不是氣死,是喜死了吧?”
“喜什麽呀!我一個中年婦女,比他老婆還老,他會看得上?他要出軌也會找年輕的女學生去出軌。”
“他要是跟女學生出軌,那就難查了,這麽多女學生,我從哪裏查起?”
“沒事,我叫小邵幫你盯着的。她說你王帥哥業務挺忙,還沒見他跟哪個女學生走得近的。”
“什麽業務?”
“你沒問過他?”
“呵呵,我跟他通話的次數還沒跟你通話次數一半多,哪有機會問這些?”
她這樣說一點也不誇張,自他海歸後,兩人很少通電話,好像根本沒有想跟對方說話的沖動。不過,最近為買房的事,她倒是跟他打過幾個電話,主要是closing(過戶)的時候需要他簽字。
他不解:“你買房,怎麽要我簽字呢?”
“我們A州有規定,只要是已婚人士買自住房,就必須有配偶簽字。”
“還有這種規定?”
“當然了,如果不用你簽字,我幹嘛要麻煩你呢?”
他不響了,過了一會才說:“房子多少錢啊?”
“幾十萬。”
“美金?你買這麽貴的房子,哪來這麽多錢啊?”
“貸款啰。”
他驚訝了:“貸款幾十萬?”
“嗯。”
“那得還到哪年哪月去啊?”
“我貸的三十年期的。”
“要還三十年啊?那不是七八十歲了還欠一屁股債?”
“不會那麽久的,平時有錢了多還一點,可以提前還完。”
他很不開心:“哪裏有錢多還呢?我在中國掙點人民幣,換成美元去還貸款,那合算嗎?”
她安慰他說:“我不會要你用人民幣來還的,房貸我來還。”
“你不是說州裏規定要夫妻兩個人都簽字嗎?”
“是要兩個人簽字,房契上也是兩個人的名字,但貸款可以只以一個人的名義貸款,我是以我的名義貸的。”
“還有這樣的事?你一個人借錢買房,房契上卻有我的名字?”
“呵呵,A州就是這樣規定的。這個法律對你有利啊,如果我們離婚,你可以分得房子的一半。”
他咕嚕說:“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她見他把離婚當成不吉利的事,心裏有點小感動。
但又聽他責怪地說:“你現在的房子住得好好的,幹嘛淘神費力去買房?”
“我們現在是租房住,怎麽比得上住自己的房呢?租房住要受很多限制,小心翼翼,生怕把哪裏搞壞一點。隔壁左右樓上樓下挺吵的,你也沒辦法。再說,房子也太小了,小龍想請他樂隊的同學來家開個party(聚會)都不好意思,因為我們家房子裝不下他樂隊那麽多人。”
“就為了請客去買大房子?你真是瘋了!”
“你這人才有意思呢,我已經說了不用你掏錢,你還反對個什麽呢?”
“如果不需要我到美國簽字,我才不管你那麽多呢。”
她好奇地問:“你到底為什麽這麽不願意回美國?怕我把你吃了?”
“為了簽個字,花一千多塊錢飛一趟,合算嗎?”
“就算不簽字,你也得回美國一趟了,不然你怎麽保持你的綠卡身份?”
“我要不要綠卡都無所謂。”
“你不是還要接龍龍到國內過暑假嗎?”
說到兒子,那邊的态度明顯軟化了:“但是我哪有時間照顧他呀?”
“你暑假都不休息?”
“暑假比平時更忙。”
“忙啥呀?”
“忙教學,忙科研,還要忙創收。”
“你要那麽多錢幹嘛呀?我們又不需要你養活,你掙的錢夠自己花就行了。”
“我哪是在為自己創收?我是在為全系的老師創收。”
她這才記起丈夫當官了:“哦,差點忘記了,你是系領導。”
“系領導也不是個個都像我這麽忙,關鍵是我分管系裏創收這一塊,那就得搞到錢才行。你搞不到錢,拿什麽給老師們發課時津貼和獎金?”
“你要是太忙的話,可以把龍龍送到E市去,他很想念爺爺奶奶。”她一口氣把E市那邊的親戚說了個遍,突然發現沒提D市的爸爸,趕快撒謊說,“他也……很想你呢。”
那邊沒看出破綻,很嚴肅地說:“我想他回來,倒不是為了看我,而是想讓他學學中文,不要把自己的母語都搞忘了。”
“他在舅舅家肯定能學很多中文,爺爺奶奶他們都有時間教他。”
“那我先把他帶過來,然後把他送舅舅那邊去。”
她放心了,只要不是送到鄉下爺爺奶奶那裏去喂蚊子就行。
她随口問:“聽說你們學校給你配了一套三室的房子?”
“嗯。”
“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我說這幹什麽?”
“是不是用來金屋藏嬌,怕我知道了?”
“你就會說這些沒意義的話。”
她發現這人一點幽默細胞都沒有,也不會抓住時機抒情,她只好結束這個話題,說點別的:“我聽別人說,你經常被人請出去吃大餐啊?”
“多數是我請別人。”
“飯後有沒有去光顧一下洗浴中心什麽的?”
“洗過幾次腳。”
“聽說有些洗浴中心還提供……色情服務?”
“聽說是。”
“你沒去試試?”
“我試那玩意幹嘛?”
“嘗嘗新呗。”
他不耐煩地說:“你是不是聽什麽人說三道四了?”
“沒有啊。”
“沒有你說這幹什麽?”
“不幹什麽,好玩。”
“無聊!”
她氣得想挂電話,哪知道他已經搶先挂掉了。
雖然王莙跟丈夫打電話時氣得想摔手機,但她很快就把這事放到了一邊。呵呵,要沒這點本事,她這些年早就氣死幾百回了。
王世偉從一開始就不會說話,很少能說出她想聽的話來。越往後,他這個毛病越嚴重,不光是說不出她想聽的話,還發展成專說她不想聽的話。
例子太多了,舉不勝舉。
最讓她生氣的就是他老愛提她暗戀他追他那事,在她父母面前說,在她哥哥嫂嫂面前說,在她兒子面前說,在同事朋友面前說,而且一說就是那種上當受騙的惡心樣:“呵呵,我這女婿好不好,都是你們女兒千裏迢迢追來的,你們不擔待誰擔待?”
“不是你妹自己跑到我學校去追我,我哪裏知道她暗戀了我幾年?”
“兒子啊,只怪你爸那時耳朵根子軟,被你媽追到了,生下你這麽個沒用的兒子,完全沒繼承到我的足球細胞。”
“你們剛好猜錯了,根本不是我追她,而是她追我,不信你們去問她。”
她要是為這事責怪他,他就理直氣壯地說:“怎麽了?難道不是你追我嗎?我又沒撒謊!”
一句話就把她噎死了。
愛誰追誰并不是醜事,但愛上這麽一個不懂得欣賞她的人,除了說明她情商低智商低瞎了眼,還能說明什麽?
不過慢慢的,她就懶得為這事生氣了,因為生氣也不能改變他,反而把自己搞得不痛快,何必呢?
她在很多事情上,都是這樣自我看開的,因為他絕對不會來哄她開解她。
他們的婚姻生活還算平靜。
這些年,一直都是她在掙錢養家,因為他讀了七八年的書,都是拿那點研究生津貼,買球鞋都不夠。但是她根本不指望他賺錢養家,所以在金錢方面也就沒什麽矛盾。這些年,也一直是她和她父母包攬家務,他像高中生一樣,來家吃飯,來家睡覺,其它時間都在學校裏,在球場上。只要她不嫌他懶,也沒什麽矛盾。
她和他鬧矛盾,絕大多數都是為了孩子。
兒子小龍來得很晚,晚到父母差點離婚的地步。
他們婚前就同居了好幾年,從來沒采取過避孕措施,但也沒懷孕。那時她沒怎麽擔心,因為還年輕,還在讀書,還在兩地分居。
他考上研究生後,夫妻兩人團聚了,在一起過了一年多,她還是沒懷孕,這就很讓人着急了。去看了醫生,做了檢查,說兩個人都沒問題。
他分析說:“肯定是因為你分泌太少了,分泌那麽少,精子都像在沙漠裏爬,怎麽游得進去呢?”
她也覺得自己分泌是比較少,這麽多年了,每次她都會感到艱澀和疼痛,只不過都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而且過一會兒澀痛感就會消失。
做愛對于她來說,從來就不是一種享受,而是一種義務,因為她從來沒在做愛中體驗到高潮。剛開始他有時還發個誓,許個諾,說要把她做上高潮,他也的确兢兢業業地做呀做,但她就硬是到不了高潮,只能“裝高”,不然非得把兩人累死不可。
後來,她連“裝高”的興趣都沒有了,直接對他說:“你自己好了就行了,別等我了,來不了的。”
開始他很有挫敗感:“真來不了?”
“嗯。”
“你怎麽知道?”
“我感覺得到。”
這樣的次數多了,他也習慣了,用不着她說,他就“只要自己好就行了”。
為了讓自己分泌多點好生孩子,她又看起黃書來,當然還是偷偷摸摸的。
有次看着黃書,她感覺身體有點異樣,好像有股力量要從她身體裏噴薄而出一樣。居然高潮了!
且勢不可擋。
她不知道總共來了多少波,只知道事過之後兩個膝蓋酸痛,但身心都很愉悅。
她慢慢知道了自己身體的秘密,漸漸摸出了規律。
潮汐不是天天都會來的,總得隔個十天半月,她才會有種想要潮汐來的願望,那時候看看黃書,再加上一點外力,就會波濤洶湧。當然,如果她每周都有機會有時間看黃書,她也可以每周都享受高潮,只不過那就需要看更長時間的書,做更長時間的撫摸。
雖然她在這方面能自給自足,但她總覺得這不正常,很希望能從做愛中獲得相同的效果。
不過他已經習慣于“只要自己好就行了”,不管她怎麽暗示,他都是三分鐘解決戰鬥。
無奈,她只好明說,希望他時間長點。
他遵命,但過一會兒就問:“好了沒有?”
“夠長了吧?”
“還是不行?今天是不是來不了啊?”
她十分掃興,知道就算這樣一直做下去,也不會有高潮。
還是回到“只要你自己好就行了”的路子上去。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