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
裝修好,兒子一回來就有新房住。
她立即着手房屋裝修,首先是刷牆。
那房子的原房主把各個房間的牆壁都刷成不同的顏色,而且是大紅大綠,很深很刺眼的那種,她很不喜歡,決定全部重刷。
也是得益于房屋論壇,讓她知道美國的刷牆人工是很高的,像她那樣三千多尺的房子,刷牆人工大概就得三千多美元。壇子裏個個都說刷牆是房屋裝修中最簡單最沒技術的活路,誰都會幹,于是她也蠢蠢欲動,想自己刷牆,節約三千多美元。
她到“家得寶”去買油漆,在油漆櫃一打聽,售貨員就幫她把刷牆需要的各種工具包括梯子都找來了,她付了款,先把這些東西都運到新房子那邊,再到副食店買了些瓶裝水、垃圾袋、手紙、水果、零食什麽的,還買了橡膠手套、海綿拖鞋之類,再買了兩件新睡衣,舊睡衣就用來做刷牆的工作服,反正她的睡衣就是那種連身的短袖長T恤一樣的東西。
她把剛買的東西都運到新房子裏,然後換上舊睡衣,穿上兩元一雙的海綿拖鞋,戴上橡膠手套,準備開工,卻發現有個最重要的東西忘了買:帽子!
她本來計劃買個長帽檐的旅游帽之類的東西,刷牆時戴上遮頭發的,但怎麽轉來轉去就忘記了買。現在再跑回去買就不值得了,她急中生智地找來一個塑料購物袋,套在頭上,再把兩邊的提手一紮,看是不大好看,但也能遮住頭發。
刷了個把多小時,突然聽到門鈴響,把她吓了一跳,她還沒搬進來,沒告訴任何人她這房子的地址,誰會跑這裏來?
她從梯子上下來,跑到窗前,撥開百葉窗往下看,看見一輛白色pickup(皮卡車)停在門前,車屁股沖着她的車庫,車上堆着很多扁平的紙箱子。
她猛然意識到是施老板從“家得寶”把地板材料給她運回來了,立即跑下樓去開門。
果然是施老板:“June啊,我把材料給你運回來了,要先在你屋裏放幾天,适應這裏的溫度和濕度,不然裝上去會變形的。”
她連忙回答說:“好的,好的,太謝謝你了!沒想到你周末都不休息。”
“呵呵,為了June(瓊)嘛,還休息什麽呀?”
她裝作沒聽出施老板在調情。
施老板問:“放你客廳可以吧?”
“可以,可以,你覺得放哪裏好就放哪裏,反正我現在還沒搬過來,房間都是空的。”
施老板走到門邊,對着停車的方向叫道:“Kevin(凱文),可以搬了,就放客廳裏。”
她這才注意到車門邊靠着一個高個子男人,穿着一件白色T恤和一條牛仔短褲,說是短褲,其實也不短,快到膝蓋了,時下很通行的那種。
她覺得他有點面熟,好像是那個給A所實驗室送液氮罐的中美洲帥哥,須發茂盛,眼睛藏在眼窩裏。那人也是留着快齊肩的卷發,不是大波浪,也不是非洲人那種鋼絲卷,而是小卷卷,像早餐吃的麥圈那麽大小。
她不知道那個中美洲小夥子的名字,但早上上班經常碰見,那人總是趁各個實驗室還沒上班的時候送液氮罐來。她因為早上要送兒子上學,去得也很早,兩個人經常同乘一個電梯,有時還到同一層樓,彼此會說個“Morning!(早上好)”什麽的。
她沒想到送液氮的小夥子會出現在這裏,覺得很奇怪,難道他給施老板打工?
那人正在往皮卡車廂那裏走,看到她在望他那邊,就抿嘴一笑,揚了揚手,說:“Hi!(嗨)”
她條件反射地揚揚手,也說了個;“Hi!(嗨)”
那人從皮卡上搬下一個紙箱子,兩手抱着,向她走過來。那是一個五六尺長,一尺多寬,兩三寸厚的紙箱子,裏面裝的是地板材料,她在店裏試着挪動過,很重。
那人向她走過來,到了她跟前,便停下了,饒有興趣地看着她微笑,她發現不是那個送液氮的中美洲小夥子,而是個華人。
她被笑懵了,尴尬得說不出話來。
他說:“哇,潮人啊!”
她沒聽懂。
他用嘴指指她的頭說:“你的帽子潮爆了!”
她這才想起自己還戴着那個購物袋做的“帽子”呢,急忙從頭上拉了下來,結果把頭發也拉散了,她趕緊用手指去攏頭發,邊攏邊解釋說:“我……在刷牆,忘了買帽子,怕把頭發搞上油漆了,就找了個購物袋來戴上。”
他又抿嘴一笑,走進客廳,放下那箱材料,往屋外走,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他取下自己頭上的帽子,戴在她頭上,還用手在她頭上按了按,大概是幫她戴穩,然後看着呆若木雞的她說:“戴這個吧,那個不透氣。”
她沒想到他會把自己的帽子戴在她頭上,更沒想到他會按她戴着帽子的頭,頓時血往上湧,臉發起燒來,扭頭就走,跑到洗手間去了。
她關上洗手間的門,打開燈,往鏡子裏一照,發現自己狼狽不堪,露在帽子外的頭發亂糟糟的,臉上脖子上身上到處都是油漆,穿的那件舊睡衣也顯得很短,還不到膝蓋那裏。最最糟糕的是,她嫌熱沒穿胸罩,現在兩個乳房很明顯地從睡衣上顯出來,連乳頭形狀都能看見。
她慌忙跑到樓上去,從壁櫥裏拿出自己從家裏穿過來的衣裙,跑到洗手間去,把帽子取了,先用指甲把臉上胸前的油漆摳掉,然後草草沖了個涼,擦幹,換上。
她用手指把頭發攏順,用橡皮筋紮好,才來到樓下,發現客廳裏已經堆起一座紙箱子小山了,施老板又在專心致志地用他的計算器。她沒看到Kevin,大概到車裏搬材料去了。
施老板看見了她,說:“June啊,Home Depot(家得寶)沒有baseboard(踢腳線)賣,也沒有stair nose(樓梯條),我可以到我朋友店去買,我把帳算好了,你開個支票給我,我去買,你就不用去了。”
她完全是心不在焉,開支票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麽。
Kevin抱着一箱材料進來了,大概是看見她變了模樣,又抿嘴一笑,但沒說什麽,把材料放下就走了出去。
她開了支票,交給施老板,裝作不經意地問:“施老板,那是你兒子啊?”
施老板大叫冤枉:“不是啦,我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兒子?”
她慌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搞錯了。”
施老板說:“我連女朋友都沒有呢。”
“哦,真的?”
“當然是真的啰,你幫我介紹一個E市的女朋友吧。”
她一愣,随即說:“好呀,我一定給你留心。”
“我要的是在美國的E市女孩子哦,不要人在大陸的那種,那樣的不真心的,都是想到美國來,等你把她辦出來,她就跟你bye bye(再見,分手)了。”
“好的,我記住了,我會幫你留心的。”
施老板說:“下個星期一拆地毯,星期三就可以開始做地板了。你有多餘的門鑰匙嗎?給我一把。”
她從鑰匙鏈上取下一把門鑰匙,交給了施老板:“就一把,夠不夠?”
“夠的,夠的,就一個人做。”
Kevin把最後一箱材料搬進來了,點了點數,說:“52箱,一箱不少。”
她熱情地問:“你們……要喝點水嗎?我有瓶裝水。”
“不用,不用,車上帶了水。”
她想起了什麽,說:“等一下!”
那兩個人都定在那裏。
她跑到樓上,把Kevin的帽子拿下來,遞給他:“謝謝你的帽子。”
“你留着戴呀。”
“不用了。”
“那個袋子罩在頭上不透氣,很不舒服,時間長了會頭疼的。”
“你怎麽知道不透氣?”
“我戴過嘛。”
“你也刷牆忘了帶帽子?”
“不是呀。”
“那你怎麽也把購物袋當帽子?”
“我也是潮人嘛。”
王莙執意要把帽子還給Kevin:“給,你的帽子,謝謝了。”
“今天不刷牆了?”
“呃,不刷了。”
他接過帽子:“早點回家,別在這裏待到太晚。”
“為什麽?”
他一笑:“這麽大的房子,就你一個人,你不怕呀?”
“怕什麽?我把門窗都關得緊緊的。”
“關緊有什麽用?有些人可是有你家的鑰匙的!”
施老板咂摸出這話的味道,大喊冤枉:“喂,我是一個好人啊!你可別瞎說,June要當真了。”
她連忙說:“不會的,不會的,我知道他在開玩笑。”
Kevin笑了一會兒,問:“你買下這個房子後,還沒換過門鎖吧?”
“沒有。”
“車庫的遙控也沒重新調過吧?”
“沒有。”她泡了這麽久的房屋論壇,當然知道買房後應該換鎖調遙控,但她也知道像她這樣要上班的人,裝修時不可能時時刻刻盯在那裏,還得給裝修工一把鑰匙,方便他們進來做工,便決定裝修完後再換鑰匙,不然得換兩次,她聲明說,“我想等裝修搞完之後再換鎖。”
他誇獎說:“你很內行哦,不過你可以先把車庫遙控調一下。”
她老實坦白說:“是想調的,但還不知道怎麽調,等我上網去查一下再說,網上都有。”
“哇,你這麽能幹啊?又會刷牆,又會調遙控,別告訴我你連地板也會做,那我們Jimmy就要失業了。”
她還真想過自己做地板呢,論壇裏自己做地板的不要太多,但她有點怕用鋸子,也怕自己裝得不好,還得返工,那就弄巧成拙,翻倍花錢了。
她笑着說:“呵呵,鋪地板還是太難了點,請你們這些專家鋪吧。”
施老板說:“地板還是交給我鋪比較好。有些人為了省錢,自己鋪地板,結果沒幾天就翹邊了,鼓包了,還得請我去重鋪。如果是那種glue down(膠粘)的地板,拆起來可費工了,三塊錢一尺我都懶得去拆。”
“我就是怕返工,所以沒敢自己鋪。”
Kevin一直站在那裏笑,聽到這裏,插嘴說:“你不怕自己刷牆要返工?”
“呃,牆嘛,刷得不好也就厚一塊薄一塊而已,不仔細看,誰看得出來?就算實在要返工,也就是往上再刷一層,簡單多了。”
施老板說:“June啊,你這幾天要抓緊時間把牆刷完,不然我沒法開工鋪地板。”
“好的。”
施老板說完,往屋外走去。
Kevin問她:“真的不要帽子?”
“不用了,謝謝。”
“那我就不勉強了。”他把帽子扣到自己頭上,跟在施老板後面往外走。
兩個男人走到屋外,告辭,上了那輛白色皮卡,很快就拐過彎去,不見了。
她關了門,上到二樓,本來還想刷會兒牆,但四下一望,真的有點害怕呢,屋子空蕩蕩的,就她一個人,顧了樓上顧不了樓下,要真有個人溜進來就麻煩了。
她決定今天不刷牆了,明天早點來刷。
開車回家的時候,她眼前一直都晃動着Kevin的影子。
她知道自己是“外貌協會”的老會員了,當初對王世偉那麽迷戀,有一大半原因是因為他的外貌。她除了軍訓那點事,其實一點都不了解他,連他會打球都不知道,就那麽癡癡迷迷愛了他好幾年,那不是外貌的功勞,還能是什麽?
不過現在想來,那時的眼界真是狹窄啊!就沒見過幾個帥哥,男生大多是個子矮小,五官扁平,千人一面,看過了都沒留下什麽印象,所以王世偉就顯得鶴立雞群,其實也就是五官輪廓鮮明一點,個子高大一點。
後來出國了,高鼻子凹眼睛的看得多了,就覺得王世偉真不算什麽,單位上的老外随便揪一個出來,都比他帥十倍不止。
但奇怪的是,她對單位上那些帥哥完全無感,從來沒私下裏想到過那些人,工作上需要接觸,就接觸一下,下了班,那些人就被她忘在腦後,她從來沒關心過他們下班之後的生活是什麽樣的,好像他們一直都是住在實驗室裏,不吃不喝不做愛一樣。
但今天這個帥哥給她的感覺不同,不是一般同事的感覺。他好像不是第一次看見她,他的眼神、笑容和動作,都好像對她很熟悉一樣。而她也覺得自己不是第一次看見他,他那樣的長相,她肯定在哪裏見過。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也許是因為他長得有點像那個送液氮罐的中美洲小夥子。那麽她像他生活裏的誰呢?肯定也是長得像他某個熟人吧?
聽施老板的口氣,Kevin只是來幫忙搬地板材料的,那些紙箱子都很沉,施老板那麽小的個子,搬那玩意肯定不行,只好找人來幫忙。
不過除了地板,別的應該都不重了,那麽施老板就不需要Kevin來幫忙了。
想到這裏,她有點失落。
晚上九點多鐘的時候,大姐大打電話來了:“他承認了!那個混蛋,他承認了!”
她猜到是老穆和宓允麗的事:“你不是說現在不問他的呢?”
“我本來沒想這麽早就問他,但話說到跟前來了,我沒忍住,就質問了他。”
“什麽說到跟前來了?”
“是網上看來的一件事,說有個男的出了軌,提出離婚,他老婆不肯,他就夥同小三把老婆殺了。”
“哇,這麽殘忍?”
“是啊,我就說了一句:要換成是我,老早就把那個出軌的王八蛋殺了,還等到他來殺我?”
“他就坦白了?”
“他哪裏會這麽爽快?是我詐他,說你要是出了軌,還是趁早坦白,我這人也講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如果是你自己坦白的,我或許還能原諒你;但如果是我自己查出來的,你看我怎麽嚴辦你!”
“他就說了?”
大姐大繪聲繪色地說:“他半開玩笑地說:‘那我向你坦白吧,你可得說話算數,從寬處理我。’我說,‘沒問題啊,只要你坦白’,他就坦白了。”
“這好像也太簡單了點,搞得你挺沒成就感的。”
“還成什麽就啊,我肺都快氣炸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我是早就知道了,但我一直希望這是個誤會,比如S君不是他呀,或者宓家丫頭是在報複他呀,這之類的。現在聽他親口承認,還不像扇了我耳光一樣?”
她見大姐大說着說着聲音就大了,語調就激昂了,趕快勸道:“這樣也好,早點把真相弄明白,也免得左猜右猜折磨人。”
“只能這麽想了。你說這是不是報應?當初咱們是三人的人,現在變成被三的人了!”
“別這麽想了。當初你三也好,不三也好,現在都有可能成為被三的人。我當初該不算三了別人吧?但現在怎麽樣,同樣被三。”
大姐大很吃驚:“你也被三了?”
她把“世間芳蹤”的下半截故事簡單敘述了一下。
大姐大很興奮地說:“你這比我還糟糕!我嘛,就是丈夫跟人睡過那麽幾覺,感情還算沒投入,也沒弄出孩子來。你倒好!哎,真沒想到,王帥哥蔫沒聲的,還會幹出這種事來。這也怪你太疏忽了。都這麽些年了,你一點都沒看出來?”
她沒好氣地說:“我看出來什麽?他們兩個在鄉下幹的好事,我遠隔千裏,在城裏怎麽會看出來?”
“你那時就該每次都跟着他去鄉下的呀!”
她脫口說:“你也變得這麽事後諸葛亮了?”
大姐大不吭聲了,她知道自己話說重了,趕快挽回:“你說得對,我當時要是跟着他回鄉下,就不會有這些事了。”
“哎,算了吧,要出軌的人,你跟再緊他也會出軌,咱們別把責任都薅到自己身上。被人三了,就已經吃虧了,還自己給那兩個賤人埋單,那不虧大發了?你準備怎麽辦?”
“我?還沒跟他對質呢。我想等暑假過完了,把兒子接回來了再說。”
“哇,我真佩服你這麽沉着鎮定,如果是我遇到這樣的事,肯定當場就吵起來了。”
“哦,真的,你還沒說呢,你跟他吵起來之後怎麽樣呢?”
“他說他只不過是犯了一個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請我原諒。”
“你原諒不原諒呢?”
“我當然不會原諒!但是我現在也不會提出離婚,一是我有些東西還沒弄停當,二是我和他在一個系,擡頭不見低頭見,如果我跟他離婚,以後在一起共事可就太尴尬了。他在D大混得還不錯,肯定不會調走。而我都四十好幾的人了,現在哪個學校還會要我去?只有呆在D大。”
她聽出大姐大已經決定不離婚,至少是目前不離,給她打電話只是想獲得她的支持,因為一個女人要原諒一個出過軌的丈夫,還是很需要他人的認可的。
她當即表示支持:“的确是這樣,看孩子的份上,就原諒他這一次吧。”
孩子是媽媽不離婚的最好托詞,大姐大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大義凜然地說:“我也是這麽想的,一切都是為了孩子。他對女兒還是很好的,學習上主要靠他輔導,零花錢主要是他給,女兒很親他。要是我們離婚,我女兒第一個不答應。”
“那就先別離,留家查看他一段時間。如果發現他沒有改過自新,再離也不遲。”
“我也是這麽想的。這事還多虧了你叫我注意網上,不然就被他蒙在鼓裏了。”大姐大許諾說,“我有空了就到宗家女人那裏去一趟,看看她有沒有新添一個孔雀綠的機車包。”
她忍不住笑起來:“我們兩個結成大奶聯盟了,你監督我的丈夫,我監督你的丈夫。”
“有什麽辦法?現在的男人太滑頭了,我們女人不聯手對付,還真有點拿不住他們呢。”
第二天,她又到新房子那邊去刷牆,想趕在施老板鋪地板之前把樓上的幾個卧室都刷好,免得耽誤了施老板的工程。
這次她買了個旅游帽,刷牆時戴着護頭發。但她很快就發現帽檐擋視線,只好轉到腦後去,心想如果Kevin看見我反戴着帽子,說不定又會叫我“潮人”。
又是下午三點多鐘的樣子,門鈴又響了,她的心快速跳起來,偷偷撥開百葉窗一看,又是那輛白色的皮卡!她急忙跑下樓去,打開前門。
是施老板。
她有點失望:“施老板,是你?你不是有鑰匙嗎。”
“你車停在外面,你肯定在裏面,我怎麽會用鑰匙開你的門呢?”
“哦,是這樣,你太客氣了。”
施老板說:“我把baseboard(踢腳線)買來了。”
她以為他會像昨天那樣,對着白色皮卡喊一聲:“Kevin,把baseboard搬進來!”
但他沒有,而是自己走到車那裏,從車廂裏拿出幾根老長老長的白色細棍子,扛到屋子裏來。
她問:“這就是——baseboard?”
“是啊。”
“這麽細?”
“就是這麽細的呀!我show(顯示,秀)給你看。”施老板拿起一根白棍子,放到牆邊,解釋說,“地板和牆之間要留一道縫,熱脹冷縮時地板才不會變形,baseboard(踢腳線)就沿牆放,壓住地板,遮住那道縫。”
她知道踢腳線的用途,也知道不會太寬,只不過她此刻希望踢腳線很寬很長很重,重到施老板搬不動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