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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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起(二)?月宴
已是夜間,繁星墜入墨潭。暑氣剛過,風一來,吹皺一池蓮。天淵池邊燈火逐漸繁盛起來,清涼的風掠過舞姬們的衣角,邬子重嫡長子崇錫郡王的滿月宴将要在這池邊的蓮華臺開始。皇帝的鑲金蓮華化生高席和後妃王侯的席坐也已擺,瓜果酒漿也陸續置放已在席前矮幾上,只待着賓客入場。
本朝頭號反賊衛氏的小女兒南寞伸手觸了觸面上的紗羅,望了望周身八位同樣面上遮紗的舞姬。
這安排實在好得很。舞姬的面紗是為了供皇帝邬子重或在座王侯取樂的,若是有哪個舞姬舞姿绮麗,賓客可以親自揭下她的面紗,屆時邬子重便給予賞賜,可謂是一樁美事。
但誰又知道摘下面紗,旁人是驚喜還是失望,這可要舞姬們仔細地衡量。
南寞興奮地嘆一聲天助我也。
她的容貌與阿姐七分相似,阿姐已經十七,要比她長上三歲,也比她高一些,她思肘着這一點,不過瞧阿姐那清高脾氣是沒有什麽好人緣,平日也沒人去查過她的高矮肥瘦。
正兀自陶醉着自己的小聰明,卻聽身後舞姬們叽叽喳喳,讓她倒吸了一口氣。這絕對是一口明明熱得喉嚨癢,卻只能為不露餡而忍着噤聲的氣。
“找找,哪個是小世子?哪個哪個?”
“這離得老遠能看見什麽啊?”
少見多怪。南寞白她們一眼,但手心卻不知怎地滲出汗來。
她入宮這段時間,百無聊賴中唯一的樂趣便是打聽昌峻王小世子的風流韻事。傳聞裏,他的紅粉佳人遍天下,八卦秘辛滿洛陽。桃花潭水深千尺,昌峻世子淹不死。那是永遠沒有盡頭的章回故事。
昌峻王的世子邬珵,今年恰是弱冠之年。因為他十四歲上的一件桃花被口口傳頌,引得京城裏開始到處談論他。
待得到了十六歲上,他身上又發生了一件特大號桃花,這次因為女主角乃是當世一位不凡的人物,于是更加街知巷聞,以至于洛陽人但凡提起“世子”這稱呼,便是專指他的。
到了如今,但凡哪一個女子聲稱與世子扯上一點瓜葛,定會在洛陽聲名鵲起。
最近便有一例,洛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妓館紅璀館的姑娘聲聲,便和她的一個恩客透露說,世子曾在她處流連一晚。十日後,紅璀館便成了洛陽最火熱的妓館,但其時邬珵正在青州與衛氏打一場大仗,怎能夠□□出現在洛陽。這消息傳出後,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不胫而走,說的是小世子戰場負傷,為了最後見聲聲一面,抵死上馬從青州趕回洛陽,見了聲聲,他的傷勢竟然大好,便又回到青州,将戰況扭轉得了大勝,可見聲聲姑娘有這樣生死人肉白骨的魅力,于是科舉失意的、婚姻不幸的、兒女不孝的、臨終不治的,一大波一大波踏破了紅璀館的門檻。
但能夠令她如此感興趣,卻不是因為八卦如何吸引,而是只有一個原因:昌峻王世子,乃是她傳說中的未婚夫。
賓客皆落座,只聽一聲肅穆宣駕:“陛下駕到——”
聲未落,滿席跪地誦念萬歲。
南寞與其他宮人一道跪地埋首,唯獨不同的卻是,她是反賊,從來不敬皇帝,微微擡了擡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清這至高無上的帝王。
梁朝以美男子衆多蜚聲海內諸國,這一風氣便始于皇室。邬子重的姿容秀美,只是略微發福。她悄然望過去,那三十而立的年歲卻膚白如少年,眉色也是深濃得恰到好處,唯獨眼神靡靡不振,倒是有一身的明黃錦袍略微彌補。
邬子重免了衆人的禮,便有司禮官出來說了一襲長話,恭喜陛下賀喜夫人,諸位皇親喜迎崇錫郡王滿月禮諸如此類,還未待得讓樂伎舞姬出來,席上已有人擡袖委婉地打起了瞌睡。
已聽得身後的舞姬們在亭內透過拉起半人高的簾籠,相互讨論哪個是哪個王,但很不巧,沒有熟悉皇親的宮人在側,她們也只是胡亂猜測。
南寞也在其中尋找她未來夫婿的蹤跡,但一衆王孫皆身着常服,實在看不出來。她從定親到解親,從來是沒見過未來夫婿的,但總覺得他應該面貌奇偉才對,不然如何能引得那麽多桃花。
有一個人吸引了她的目光,而她身後的舞姬們也聚焦在那人身上,南寞一見驚為天人,便斷定那時自家夫婿。
其實乃當世第一大美男,慕王是也。
梁國雖然美男子衆多,但不管星辰有多耀眼,總是敵不過一輪明月。即便明月偶爾消失于天際,由漫天星辰暫代,但它們終不能夠被長久地記住。能夠被人永久惦念仰慕的只有皎皎明月,它出現的所有形态都會令世人矚目。
有李白之詩為證。
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随。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白兔搗藥秋複春,嫦娥孤栖與誰鄰。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裏。
慕王邬子霍,就是這輪明月。
洛陽人都知道,這世子乃是頭號的桃花高手,但卻不是當世最美的男人。有清高之名的慕王,他那近不得身的高貴和府上暴虐的王後夫人讓無數美人望而卻步。在這個美人全部都喜歡英勇的将士和前胸肌肉的時代,出身将門帶着異族血統的世子,才是她們最優的陶醉對象。
可這一點,初時就是沒人告訴南寞。
南寞一時竟呆了,這個人比她在南陽相親的十個人加起來還美,美得這麽如煙似幻的,難道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自己将那廢婚書捧着供着睡覺的,她的世子大人嗎?
南寞已經得瑟得将要飄起來。
終于輪到舞姬登場。南寞看阿姐完整地舞過一遍便記住了。踩着綿延的樂點,她揚起雲袖,尾随在八人的身後而出,只待得八人将她圍在蓮華臺的正中,八雙雲袖向後抛去,大團大團鵝黃的濃雲升騰起來,八名女子如魚游水中,搖曳清輝,面紗後的眼眸柔波如夢,流風回雪,燈下更添旖旎情态。
南寞的心思卻全不在舞姿上。她雙眼直勾勾盯住座席間的慕王,這個被她認定的世子大人,而慕王那雙透着光亮的眼神也正落在她的身上,似乎觀賞得很是愉悅專注。
但她對這舞蹈還是有些不熟練,一個微微退步,差些踩到身後舞姬的裙角。好在她還算激靈,未落下的足尖收回一旋,羅帶順勢随着她的身姿環繞起來,博得了席間一陣喝彩。
這一下子再朝席間望過去,卻不見了心尖尖上的未來夫婿。随後探出腦袋找得太專心,一時忘記了腳下。這一倏忽,便被什麽東西絆了絆,她的身子還在迅疾中流轉,這一絆身子仿佛彈弓彈出的石子,再無穩穩落地的可能。
身子彈出的一霎,她打算用一回她那打橫了空中回旋的雲翳旋,但還未發力,便被什麽人接住。
那人托着她的小腹,令她吃痛“哎呦”一聲,顯然,那人知曉了這番姿勢的不舒服,便将她身子一抛,身子上下翻了個半圓,仰面落回那人的手上。
南寞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有點懵,她仰頭望着眼前這人,淡紫錦繡,眉目如仙,這不是方才坐在席間的她未來夫婿麽?
她現下戴着面紗,難道是世子看中了她,将要摘她面紗?
南寞忽然洋洋得意起來,興奮地使勁伸手去環住他,且是越環越緊,一邊将臉往這人的懷裏埋,直埋得那人透不過氣來。她已經将跳舞這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世子大人......世子大人,我原是不知道你長成這麽好看的,如果早些知道的話,我定不會等這麽久了”,說着她偷偷朝他面上觑一眼,頓時滿面通紅:“咱們去求狗皇帝,讓他将我賜給你吧,嘿嘿,其實你還未見過我,我就是你......”
席間正尴尬,有人站起來伸出兩手比劃着糾正:“那是慕王殿下,慕王殿下。”随後那人恭敬地指了指右手邊:“這位才是昌峻世子大人,世子大人。”
南寞正埋頭在旁人懷裏說着話,這“慕王”兩字冷不丁飄到她耳朵裏,不禁渾身一個抽抽。偷偷将眼睛從慕王臂膊上方擠出一條縫,朝那說話之人的右手邊望了望。
右手邊的那人身着藏青的錦袍,旁若無人地端坐席上,埋首啜飲了一口酒。因他沒有擡頭,南寞着實沒有看得清楚。但她倒是很清楚自己飛了多大的烏龍。這下心裏的忐忑又多了羞愧,恨不能找個地縫一溜煙地鑽進去。于是她便将腦袋又縮了回去。
方才那說話的人舔着笑湊到世子面前:“世子大人您的擁趸可真是多啊,宮外您一走,這坊間立馬擁堵,宮裏您一來,這免不得殃及無辜啊。”
丢人丢到這份上,南寞着實沒話好說,只能是找個機會溜走便罷。她原本想厚着臉皮再向真正的世子望兩眼,卻正要再探出頭,被頭頂這正環抱住的貌美慕王打斷:
“你方才說什麽,狗、皇、帝?”慕王故意沉聲吐出那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