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寧翹本來不打算說了，但轉念一想，梁斯言收過那麽多情書，總歸比她來的有經驗。

她心裏微微一動，試探着問：“真給意見？”

梁斯言點了頭。

告白的內容寧翹來海邊之前就已經拟好草稿，記在備忘錄上了，她覺得梁斯言如果能以男生的角度給點意見，那是最好不過了。

她翻出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給梁斯言遞了過去。

備忘錄大概兩頁，梁斯言接過手機，食指在上面慢慢滑動。

對于這次告白，寧翹也确實花了心思，一些場景她都預先設想好了。

梁斯言看着備忘錄上描述的“溫柔的星空下，兩人漫步在海邊，海風徐徐拂過臉頰，高三那次操場的初遇慢慢在彼此心中呈現”，他擡眸看了寧翹一眼。

“怎麽樣？”寧翹托腮，眼神裏寫滿期待。

梁斯言手腕微動，把屏幕轉過去，指着那句“溫柔的星空下”，問她：“你在寫小說嗎？”

“萦造點氛圍懂不懂，”寧翹想要意見，拱手催道，“你快看後面，別斷着看，影響我美感。”

梁斯言對她無言，轉回屏幕，低頭繼續滑動翻看。

後面的內容大同小異，場景描寫居多，唯一講點人話的就是末尾一句——周亦博我覺得你的笑容很溫暖，我很喜歡你！

“意見。”等梁斯言把手機放下，寧翹忙追着他問。

梁斯言：“我勸你還是別告白了。”

他原先不想寧翹告白是出于私心，怕她萬一告白成功，但現在，梁斯言覺得她如果去告白，等過兩年中二病好了，可能會怪他為什麽沒阻止。

“什麽嘛，”寧翹小嘴一撅，不樂意地取走手機，“剛剛都說給意見了，現在又叫我別告白，耍人玩啊。”

梁斯言拿筷子夾了一片魚片，蘸了蘸醋，問：“你喜歡周亦博什麽？”

“不給我意見，還問我話？”

“笑容很溫暖嗎？”梁斯言掀起眼皮看她。

“對啊。”

“這是喜歡嗎？”

“當然了。”

“這跟你小學時喜歡的動漫人物有什麽區別？”

寧翹從小喜歡看動漫，曾一度迷戀一位主人公，說他笑容迷人。

“怎麽沒區別，”寧翹想了想，對他認真道，“周亦博是現實生活中的人，而且我一眼就喜歡上了，這是一見鐘情，你不懂。”

梁斯言對一見鐘情這四個字有點“過敏”，瞥了寧翹一眼，不說話了。

包廂安靜，寧翹直覺這氣氛不對，拿筷子戳着白米飯，嗫嚅地出了個聲，“怎麽不說話了啊？”

“說什麽。”

“感覺你老是在周亦博這件事上跟我唱反調。”

“一定要告白嗎？”

“我都準備好了。”寧翹嘟囔着說。

雖說兩人經常互怼，誰也不讓着誰，但每次只要其中一方有一點情緒上的變化，另一方總能敏銳地覺察到。

寧翹這會兒就感受到了梁斯言的一點點低氣壓。

“我其實知道你不想我跟周亦博好，”她側着腦袋觀察他臉色，用一種老氣橫秋的語氣說，“這些我都懂。”

梁斯言眼皮垂着，管自己夾菜，“你懂什麽了。”

“覺得我要是和周亦博好了就不理你了呗。”

“我有這麽小心眼？”

寧翹瞟着他，“雖然我覺得你心眼不至于這麽小……”

話音頓了頓，又迅速接上，“但我都感受到你的低氣壓啦！”

“你感受錯了，”梁斯言恢複了以往漫不經心的神情，瞥了寧翹一眼，“反正你告白失敗了，別哭就行。”

……

盡管梁斯言沒給到寧翹意見，但在寧翹契而不舍的央求下，終于說動梁斯言在集體活動後幫她約周亦博。

傍晚時分，橘色的霞光染紅了半片天際。

寧翹下午回來，特地回房間換了條學院風的格紋短裙和一件奶白色襯衫，覺得這樣的穿搭和晚上的氛圍比較配。

這會兒快到集合時間了，她拎着禮品袋從酒店出來。拐過停車場，走到附近一間裝扮清新的冷飲屋前，跟老板要了一份冰沙。

拿手機掃碼付了錢，她原地等着，刨冰機傳來咔吱咔吱的聲音，不多會兒，老板把一杯青提口味的冰沙打包遞了過來。

“謝謝。”寧翹拎過杯袋，轉身朝西海岸邊小跑了過去。

篝火堆搭在偏西邊的沙灘，邊上圍着游客，暮色還未完全暗下，火還沒點。再往裏一點是露營的天幕和支在一側的戶外燒烤架，天幕兩側還挂了成串的露營燈，氛圍感拉滿。

寧翹拎着冰沙繞過觀賞日落的人群，先去天幕底下找梁斯言。

班裏同學還沒來齊，天幕底下只有幾個高個子男生，背對門口坐在一張塑料椅上，手裏都托着手機，低着頭，一副專心致志的樣子。

沒來海邊之前，寧翹一直以為重點班的男生肯定不會像梁斯言那樣，一有空就游戲不離手，可這次過來，她發現重點班裏的男生好像一個個也都是網瘾少年，這會兒全在專心致志打游戲。

她搖頭啧啧了兩聲，慢慢過去，走到梁斯言身邊站定，拿冰沙杯冰了一下他手臂，梁斯言正弓身打排位，手臂傳來涼意，他擡眸瞥了一眼，而後低頭，“幹嘛。”

“我回去要告訴你媽媽了，”寧翹小聲威脅他說，“你現在半分鐘都離不開游戲了。”

梁斯言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眼睫依舊垂着，手指在屏幕上自如地操作，“嗯，你要不說我跟你急。”

梁斯言屬于玩游戲卻一點不會耽誤學習的那類理科男生，加上成績拔尖，一直以來家裏人都沒怎麽管過他，現在高中又都畢業了，寧翹這句威脅的話等同于沒說。

當然，寧翹也就是說着玩的，她拿冰沙杯又碰了碰梁斯言，“給你，晚上的事別忘了。”

寧翹怕梁斯言不當回事，特意買了冰沙來和他再交待一遍。

晚霞逐漸散盡，天邊暗了下來，篝火堆的火苗被點燃，撐起了這片夜色。

梁斯言在打游戲根本不理人，周亦博不在場，寧翹待着無聊，把禮品袋放到梁斯言位置旁，就從天幕底下出來了。

外面夜幕四合，只有篝火堆的火光映亮着周圍，海浪聲陣陣，一下一下拍打岸邊的礁石。

不遠處，孟夢和幾個女生往寧翹的方向走過來。

一走近，一位波波頭發型的女生先拉起寧翹的手，彎着眼問，“怎麽今天都沒看到你呀。”

這個女生寧翹看着，認出來了，是那天吐槽林靜微的陳晨。

“我去美食街了。”寧翹笑了笑。

“和梁斯言去的？”陳晨往寧翹身後瞧一眼，應該是在看男生堆裏打游戲的梁斯言。

“嗯。”

陳晨轉回視線，對寧翹笑嘻嘻地開玩笑，“那什麽時候攻略梁斯言呀，不想他和那誰看日出。”

陳晨還在計較那天早上的事。

寧翹覺得梁斯言班裏的女生都蠻有意思的，好像都很喜歡梁斯言，但又都在鼓勵別人出擊。

她一時半會不好說自己喜歡的人其實是周亦博，也不想被當作和林靜微比較的對象，所以只能避重就輕。

“我估計能攻略梁斯言的就只有游戲。”寧翹誠摯地說。

陳晨笑了，似乎見怪不怪，坦然道：“梁斯言游戲好像玩得特別好，可惜他都不帶女生，冷酷無情的。”

“是啊，”邊上二三女生也跟着感慨，像是發自內心，“冷酷無情。”

對于這點寧翹表示認同，小時候她找梁斯言玩雙人小游戲，他也沒什麽耐心，玩幾局就說寧翹太菜，根本沒法帶。

“別在那聊我們酷哥了，”聊天的間隙，孟夢和施瑩瑩走去燒烤架旁拿了打火機，沖女生們揮揮手裏的煙花棒，“我們玩這個吧。”

—

燒烤架旁陸續來人了，班長走到天幕底下喊男生過去幫忙。

梁斯言玩好手裏的一局，往兩邊瞥了兩眼，沒見到寧翹的身影，班長在外面喊人，他搭着冰沙杯邊沿站起身，和旁邊的男生一起出去。

沙灘邊晚風習習，浪聲陣陣。

不遠處，女生們點燃了手裏的煙花棒，在夜幕下奔跑揮舞，笑聲和夏日晚風融合在了一起，惹得夜晚散步的游人駐足。

燒烤攤這片的人也注意到了。

“诶，那我們班女生吧。”有人指着前面喊了一句。

梁斯言喝着幾乎融成水的冰沙，掌心被瓶身化了的水霧沾得全是，在找紙巾擦，聽到聲音，他擡眸往前面看了一眼。

夜晚暗得有些沉，但篝火堆的亮光和煙花棒的星星點點，一下子就能把人的視線聚焦。

梁斯言慢慢直起身。

很奇怪，沙灘上明明人很多，光線也算不上明亮，但他遠遠看着，還是一眼就能認出哪個身影是寧翹。

她穿着白襯衫和格紋短裙，光着兩只腳，踩在細沙裏。浪花往岸邊褪了下去，她手裏還舞着煙花棒，玩鬧勁卻上了來，梁斯言看着她拉起邊上女生的手，蹑手蹑腳地跑去踩水，沒一會兒又被浪追着跑回來，在沙灘上舞着棒子蹦蹦跳跳的，笑得很開心。

他想起剛過來那天，她還怯生生的，一直跟在他身邊，現在才沒過幾天，她已經和班裏女生玩到一起了，梁斯言覺得神奇。

但一想，又覺得理所當然。

寧翹一直是那種能跟周圍人處到一塊的性子，以前在班裏也是這樣，她身上透着一股簡單勁，沒什麽心眼，會讓人覺得和她待在一起很舒服。

班長在燒烤架又朝天幕喊了一聲，旁邊的男生伸手攬過梁斯言肩膀，說了句，“走吧。”

梁斯言往那邊又看了眼，點點頭，然後握着手裏那杯冰沙水往前面去了。

晚上的海邊篝火正式開始了。

天幕兩側的露營燈點綴着燒烤區，亮閃閃的，男生們個子高高地站在燒烤架前，手裏拿着烤夾翻騰烤肉，肉被炭火烤得滋滋作響，孜然和烤肉的香味彌散在鹹鹹的海風裏。

女生們玩好煙花棒回去，也沒閑着，主動拿盤子去男生邊上裝烤好的肉，再端去篝火旁。那邊鋪了桌布，班長設想得比較好，想讓大家一邊玩游戲一邊吃。

但事實是沒幾個人能頂住烤肉的香味，加上海風吹得猛，熱乎乎的烤肉沒兩秒就被吹涼了。

于是班長改變了計劃，讓大家自個兒裝肉自個兒嘗。

男生堆裏，梁斯言烤肉的“銷量”最好，女生端着盤子在邊上候着的最多，其次是周亦博。

“哎呀，你們能不能均勻點分配啊，”班長在一旁不肯了，賣力地招着手，“我這兒這麽多肉呢，來幾個人到我這啊……”

女生們一聽，嘻嘻哈哈笑了起來。

寧翹剛剛回來口渴，沒着急去排隊，到天幕底下找了張塑料椅坐下，手裏托着一瓶礦泉水在喝。

她斜後方還坐着兩位女生，一個是林靜微，一個是許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