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寧翹擰開瓶蓋又喝了一口水，餘光能注意到斜後方的兩位正往她這裏投注過來視線。她把瓶子放下托手裏，猶豫了一下，側過頭準備打聲招呼時，邊上兩位的視線迅速飄走了。
但頭都轉過來了，寧翹還是擡手打了聲招呼。
前面兩位坐的位置大概離寧翹一米遠，林靜微晚上穿着一件法式收腰連衣裙，長發攏在耳後，盤成一個精致的發髻，側坐在塑料椅子上，背卻挺得很直，姿勢漂亮。
她沒應聲，在寧翹側過頭的幾秒裏，已經低下臉，手指輕點手機屏幕在翻看。
倒是坐她身旁的許栀望了過來。
“能給我們遞瓶水嗎？”許栀對寧翹指了指她身旁的一箱礦泉水。
寧翹比她們到的早，剛剛回來口渴找水喝，班長特意拎了一箱放天幕底下。聽到問話，她忙轉過身子，從塑料箱裏抽了兩瓶，給她們遞過去。
許栀說了聲謝謝，分給身旁的人一瓶。
林靜微沒什麽反應地接過，把瓶子放到椅子旁邊沒喝，許栀擰開喝了一口。
寧翹已經重新坐回位置。
她往燒烤區看去，那片很熱鬧，燒烤架子前排着隊，孟夢排在隊伍中間朝她招手，寧翹也想過去了，拿上沒喝完的礦泉水瓶準備起身。
這時，許栀在後面叫了聲她名字，“寧翹。”
寧翹握着瓶子轉回頭。
許栀眼睛彎成一個弧度，“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這幾天在海邊，女生們找寧翹搭話基本都是以這句話作為開場白，寧翹見怪不怪，直覺這問題肯定和梁斯言有關。
她點點頭。
許栀臉上帶着笑意，手裏的礦泉水瓶抱在懷裏，微彎下點身。
她問：“你和梁斯言在一起了？”
她問得直接，眼裏有些許打量，寧翹看着搖搖頭，“沒有。”
許栀：“那他怎麽帶你過來呀？”
這次來海邊，寧翹新奇地發現梁斯言在他們班的女生緣是真的好。
“我想來海邊玩就過來了。”寧翹簡單地說。
許栀似乎有些遲疑，眼神往下瞟了眼寧翹手腕，張張嘴，還想再問，但被天幕外的聲音打斷了。
“寧翹——”
“肉好了，快過來。”
孟夢幾個女生分到肉，在外面熱情地喊寧翹過去。
“他們肉烤好了，可以去吃了。”寧翹朝外對許栀指指。
外面催促聲響亮，許栀不好再問，沖寧翹客套地擺擺手，“你先去吧，我們再晚一點。”
寧翹也沒強求，對她笑笑，帶上手裏的礦泉水瓶起身出去了。
許栀看着寧翹的身影走遠。
“本來還想問一下她手環的事呢，”她嘀咕着收回視線，側過頭，對着身旁的人說，“不過他們應該沒在一起，不然寧翹肯定會承認。”
一旁的林靜微這才從屏幕裏擡起頭，精致的眉眼像攏着一層霾，望着許栀沒吱聲。
“你別那麽在意手環了。”昨天徒步回來，林靜微就有些悶悶不樂，許栀拉過她手安慰着。
昨天早上，許栀陪林靜微看日出，在路上碰到了周亦博和梁斯言。梁斯言要去街上買驅蚊環，兩人便一起跟了去。
大清早街上的店鋪還沒完全開張，逛了好一會兒才買到。
而後來她們卻看到手環戴在了寧翹手上。
“要不一會兒再去問問周亦博？”看林靜微依舊很在意的樣子，許栀想了想，又細聲建議着。
林靜微搖搖頭，手裏攥着手機，視線望向燒烤區那邊，不知道在想什麽。
—
燒烤區這片，烤肉香味彌漫，寧翹拿了烤盤去周亦博的燒烤架盛肉時，被班長“诶诶”制止了。
“你該去那邊，”班長語氣裏帶着調侃，伸手在寧翹面前往梁斯言方向一指，“怎麽到亦博這等肉吃了？”
“梁斯言烤得不好吃，”寧翹清脆地搪塞一聲，然後将手裏的盤子迅速遞給周亦博，“我要吃周亦博的。”
男生們則覺得寧翹在避嫌，又哎喲喲開始了，“也不知道是誰，剛剛還貼心地買了冰沙給我們斯言喝呢。”
寧翹：“……”
女生們一嗅到八卦的味道，立馬圍到起哄的男生旁邊詢問，“什麽冰沙啊，怎麽回事，快說快說！”
一群人的聲音萦繞在耳邊，解釋不了，寧翹索性就随他們起哄了，只一門心思欣賞面前的人。
燒烤架上接了一個橘色的小燈泡，垂在杆子旁，周亦博低下的輪廓被光亮染上一層黃暈，寧翹呆呆望着，一直等他把肉裝好，遞過盤子時候，她才回過神。
“撒了孜然，不知道味道會不會濃，你吃吃看。”周亦博聲音溫柔，笑得也溫柔，寧翹顯些要融化在他的笑容裏了。
她兩手托着盤子，用力搖頭，“不會，我蠻喜歡吃孜然的！”
周亦博眉眼一彎，又對她笑了。
寧翹隐隐覺得周亦博應該也是對他們高三那次初遇有好印象，甜滋滋地端着盤子去找孟夢了。
孟夢和陳晨這會兒已經吃完烤肉，正膝蓋着地半跪在細沙子上，在一張塑料椅子上拿芥末兌飲料。
“你們在幹嘛？”寧翹邊用細竹簽戳肉吃，邊坐到她們身旁。
陳晨轉頭對寧翹解釋一會兒要玩狼人殺，她們在弄懲罰。
“之前集體活動都是男生管男生玩游戲，女生管女生玩，我剛才跟班長提議過了，準備把男生叫上一起，”孟夢也湊過來，對寧翹挑挑眉，“酷哥就靠你了哦。”
寧翹兩腮被灑滿孜然的烤肉塞得鼓鼓的，她點點頭，又努力嗯嗯了兩聲。
吃完烤肉，游戲懲罰也備得差不多了，班長拍拍手招呼大家轉移場地，去篝火旁。
“你一會兒記得跟周亦博說。”寧翹把梁斯言拉過來，掩着嘴跟他小聲交待，“別忘了。”
“說什麽。”梁斯言目不斜視地往篝火方向走，跟她裝着蒜。
“喝了我的冰沙如果言而無信的話，會肚子痛的。”寧翹仰頭威脅他。
“哦。”
“聽到沒？”寧翹見他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又像要耍人玩，她腳步停了下來，站在細沙子上跺腳，“你明明都答應我了！”
梁斯言腳步也跟着停下，慢悠悠地轉過身，隔着幾步遠，目光停在她蹙着的眉毛和圓圓的眼睛上，然後說，“不是哦了嗎。”
寧翹的腳丫子頓時消停了，又愉快地跟了上去，“哦，好。”
孟夢她們準備的游戲是狼人殺，正好配合這會兒海灘“月黑風高”的氛圍。
游戲分為好人陣營和狼人陣營，根據規則，輸了那方要接受懲罰。
懲罰有三種形式，一個是真心話，一個是大冒險，還有一個是喝黑暗飲料——也就是她們兌的芥末汁，味道無與倫比，絕對刺激！
寧翹沒玩過狼人殺，前面兩局只在一旁觀望。
兩局下來，她發現梁斯言一本正經洗腦人的水平相當之高。
他兩把都抽的狼人，但最後存活的只有他。
梁斯言講話邏輯性強，神情又淡定，很會糊弄人，寧翹對此見怪不怪。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這兩局對方陣營的女生多，難得見梁斯言說這麽多話，都沒去深究他在講什麽，只覺得嗯，有道理……
所以兩局下來，狼人陣營大獲全勝。
第三局的時候周亦博上場了，寧翹也在一旁躍躍欲試。
抽好牌，班長擔任法官，發號施令，“天黑請閉眼……”
這輪玩的快，寧翹抽的女巫，全程玩不明白，渾水摸魚了幾輪後也沒死，最後剩了她、梁斯言還有周亦博進行對決。
“你不用多想，等會閉眼，周亦博肯定會刀我，你就用解藥救我，然後拿毒藥毒他，”梁斯言在玩家發言時，和寧翹一字一句交待，“如果他刀了自己，你別救，他在騙你的解藥。”
寧翹點點頭，最後用毒藥毒了梁斯言，把周亦博救活了。
梁斯言：“……”
“誰讓你前面兩局都是當狼人，”這局梁斯言是平民，寧翹毒錯了人，他們好人陣營就這樣敗北了，“我以為你這局又是狼人，才會毒你的。”
寧翹眼神飄忽，說話支支吾吾的，梁斯言從空地上撈起瓶礦泉水，斜睨過眼，“你覺得我會信你？”
明顯就是因為對方是周亦博。
“來來來，懲罰了懲罰了。”耳邊傳來孟夢喊人的聲音，寧翹就順勢把話題扯過去，對梁斯言咧嘴一笑，然後屁颠颠跑去孟夢那抽紙條了。
最後寧翹抽到的懲罰是喝黑暗飲料，梁斯言的是真心話，其他人都大冒險居多。
“幹啦。”寧翹沒太畏懼芥末汁，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還好嗎。”孟夢關切地側過頭。
寧翹鼻腔冒了氣，眼角還挂上了淚水，“還……還好……”
“哈哈，快來擦擦。”陳晨笑着給寧翹遞了張紙巾。
輪到梁斯言的真心話了。
真心話由獲勝陣營提問，陳晨正好是這局裏的狼人，她給寧翹遞完紙巾，忙轉身舉起手，“我來！”
其他人沒有意見，陳晨咳了一聲，挪到梁斯言面前。
“問個勁爆點的。”孟夢在後面吶喊。
陳晨對她比劃了個OK的手勢。
周圍嘈雜的聲音弱了一點，大概對梁斯言的真心話環節挺有興趣，男生女生都圍過來湊熱鬧。
林靜微和許栀剛剛從天幕過來，沒有參與游戲，只在不遠處的小店點了杯咖啡，這會兒聽到動靜也起身過來。
“不可以說謊哦。”陳晨認真交待。
梁斯言站在人群的中央，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嗯。”
“那我問啦，”陳晨清了清嗓子，在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對梁斯言迅速甩出，“在場有沒有你喜歡的人呀？”
周圍似乎靜了一瞬，而後起哄的聲音噼裏啪啦響了起來，尤其男生，又開始哎喲喲個不停。
幽藍的夜幕下，梁斯言手裏握着開了的礦泉水瓶，餘光注視着臺階的某個身影，神色平靜。
半晌，在周圍的起哄聲裏，他說：“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