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因着梁斯言這句“有”，人群裏的起哄聲更為起勁。

陳晨忙迎着起哄聲，順勢問道，“喜歡誰啊？”

梁斯言将手裏的瓶蓋擰好，擡起眼，語氣漫不經心的，“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人群的起哄聲瞬間轉成了統一的一聲，“嘁——”

梁斯言勾唇笑笑。

這時，手裏的手機傳來震動，他低眸看了一眼，然後對周圍人示意了下，握着手機往前面不遠處的椰子樹走過去。

懲罰還剩下大冒險的幾個人，班裏同學繼續組織。

寧翹剛才被芥末刺激到，正坐臺階上，嚼着孟夢塞給她的一顆水果糖。

孟夢和陳晨看完熱鬧挽着手走過來，對寧翹擠眉弄眼。

“不是我。”寧翹咬着糖說。

“怎麽能這麽沒自信。”兩位女生異口同聲，往寧翹身側一左一右坐下。

“真的。”寧翹思考着要怎麽解釋自己有喜歡的人，而且梁斯言也知道，所以他喜歡的人肯定不是她。

正思考着，不遠處傳來一聲“寧翹”，臺階上的三人都循聲望了過去。

梁斯言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椰子樹下，手臂擡起沖寧翹招手，嘴裏喊着“過來”。

寧翹不明所以地擡手應了聲，準備站起來時，肩膀被陳晨勾住了，她側過頭。

“還說不是吼。“陳晨嬉皮笑臉的，一副“我已看穿咯”的神情。

孟夢在一旁催促道，“別勾着了，快讓寧翹去，我有預感酷哥今天要表白。”

寧翹想說不是啊……

她扒拉開陳晨的手，撐着臺階站起來，但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只能誠懇地留一句，“真的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好的好的，”兩位女生面帶八卦的笑容，“我們都懂的，你快去吧。”

寧翹：“……”

大椰子樹底下，梁斯言手機托在掌心，聽許卿在視頻那頭交待，“我和翹翹媽媽講好了，明天你們回來，接你們去餐廳吃飯。”

高考前兩家人就商量着等結束了要慶祝，但前段時間因為梁斯言爸爸單位有事耽擱了。

樹底下光線不太明亮，梁斯言清瘦的下巴出現在鏡頭裏只有一個模糊的棱角，和兒子聊了兩句，許卿還是心心念着寧翹，又問，“翹翹呢，過來了嗎？”

梁斯言往篝火那邊的臺階望了眼，看到寧翹小跑過來的身影，轉頭對許卿說：“來了。”

寧翹吭哧吭哧迎着海風飛奔過來，嘴裏還喘着氣。

待她在椰子樹下站定，還沒出聲，梁斯言已經随手将手機遞過來，“我媽。”

寧翹哦了聲，伸手接過手機，就聽視頻那頭傳來親昵的聲音，“翹翹——”

“卿卿阿姨！”一聽到許卿的聲音，寧翹眼睛不自覺彎了下來，舉起手機，但光線太暗看不清人臉，她下意識往亮一點的地方挪。

“嗯，我和梁斯言明天就回去啦，你們有沒有想我們呀……”比起梁斯言，寧翹會說撒嬌話，和許卿聊起天來更親呢，許卿的聲音也比剛剛上揚了一個度。

梁斯言沒有手機消磨時間，手肘随意搭着，百無聊賴地跟在寧翹身後，聽她興高采烈地講電話。

“海邊還蠻好玩的，下次等你和我媽媽休年假了，也可以來這裏玩。”聊了一會兒，寧翹想調轉鏡頭，給許卿看一下海邊夜景，可惜剛要點開，界面猛地跳出電量不足10%的提醒，她只好作罷。

“卿卿阿姨，梁斯言手機要沒電了，我得先挂了，不然全沒電了他肯定要罵人……嗯，拜拜，明天回家給你們帶好吃的哦。”

電話挂斷。

寧翹把屏幕摁滅，轉身要往回走，一擡頭就看到路燈下梁斯言的臉，頓時吓了一跳，“怎麽不出聲！”

“出了聲怎麽能聽到你講我壞話。”

梁斯言神色倦懶，長腿上前兩步，在她眼前攤開手，“手機還我。”

寧翹恭敬地把手機遞過去，小巧的眉眼彎着，對他嘻嘻笑，“我就覺得你會罵人嘛，剛就說順口了。”

梁斯言眼尾觑她一眼，什麽也沒說，從她手裏取回手機，轉身往回走。

寧翹忙擡腳跟上去。

這會兒快九點了，寧翹想提醒一下梁斯言別忘了下午答應她的要求。

但畢竟才說了人“壞話”，不好馬上提，等并排走了幾步路後，她才悄悄側過頭，試探着問，“你晚上答應我的事總還記得吧？”

梁斯言手機攥在掌心裏把玩，聽到問話，頭也沒轉，低低地嗯了一聲。

寧翹松了口氣。

不過這口氣沒完全松完，梁斯言又慢慢側過臉，對上她視線，語氣輕飄飄地丢了一句。

“不過你剛剛說了我壞話，我就不想記得了。”

這人怎麽這麽記仇！

寧翹邁前一步，手往兩側張開，攔住他去路，“不行！你必須記得！”

—

不遠處的篝火堆吱啦吱啦燒着，火紅的光亮映照周圍，班裏同學估計開始下一輪游戲了，玩鬧聲從那邊傳了過來。

寧翹覺得梁斯言玩了游戲肯定又得反悔，索性先推着他繞道，往燒烤區那片過去。傍晚帶來的禮品袋還落在那張塑料椅子旁邊，寧翹一到天幕底下，忙跑過去将袋子揀起來。

“差點就忘了，”她小聲嘀咕着，打開袋子查看了一番，轉頭問身旁的梁斯言，“你說一會兒約周亦博約在哪裏比較好呢？”

梁斯言眼皮垂下，“你問我？”

“給個意見嘛，”寧翹對他谄媚一笑，伸着脖子往燒烤區的斜前方投去目光，“要不還是去沙灘吧，感覺氛圍好一點。”

“随你。”

東海岸人流少一些，只有不遠處的路燈零散地亮着，寧翹和梁斯言從樹下繞過來，在臺階旁停下。

梁斯言在寧翹督促的眼神裏，掏出手機給周亦博發微信。

周圍安靜，浪拍礁石的聲音此起彼伏，路燈下偶爾路過幾個漫步的人，氛圍感不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今晚沒有星星。

寧翹仰頭望了眼夜空，思考着一會兒如果告白順利，要不要給周亦博開一下星空燈？

這樣正好能彌補沒有星空的缺憾。

“游戲還沒結束，”信息發完，梁斯言把周亦博回的消息遞給寧翹看，“還要一會兒。”

“哦，那就再等一會兒吧。”

手機只剩百分之五的電了，梁斯言說：“那你在這等，我回去充電了。”

說着便要轉身，被寧翹拉住了。

“晚一點走，”寧翹說，“我緊張。”

其實是因為周亦博還沒到，萬一梁斯言回房間了，他待會兒不來了怎麽辦？

“我手機沒電了。”梁斯言點開屏幕，長指搭着手機邊沿，放到她眼前。

“那你別點開了，”寧翹将他手機取下，用力握手裏，“你就陪我待一會兒。”

四面漆黑一片，周圍零星點綴着路燈光，沙灘上的海風徐徐吹着，兩人在臺階坐了下來。

寧翹把禮品袋的盒子拆開，星空燈倒放在手裏，把中午買的電子重新裝進去，“我給你看一下這燈好不好？”

她怕梁斯言坐着無聊，想找點事情幫他消磨一下時間。

梁斯言側過頭，目光落在她手裏的星空燈上，與此同時寧翹摁下按鈕，一瞬間，燈裏盛滿的星光一點點灑了出來。

“是不是很震撼？”寧翹興致勃勃地晃動着手裏的燈，燈光色彩變幻，把她的臉照得紅一塊藍一塊。

“嗯，挺震撼的，”梁斯言神情淡淡，和往常一樣嘴損，“臉跟妖怪差不多。”

沒有懸念，梁斯言挨了寧翹一拳。

“不懂得欣賞。”寧翹不以為意地撇撇嘴，把星空燈高高舉起，對着夜空慢悠悠轉着。

梁斯言兩手撐到臺階上，身子微微往後仰着，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寧翹的唇角是彎着的，側邊臉頰漾出一個淺淺的酒窩。

晚風拂動，遠處浪聲陣陣，他們這片被星光點綴得分外明亮，梁斯言望着眼前的人，緩慢地眨動着眼睛。

她轉過頭來，和梁斯言對上了視線。

有那麽一瞬間，梁斯言覺得周遭的光亮全都落進了那雙圓圓的眼睛裏。

“不說我像妖怪嗎，幹嘛在後面偷看我。”寧翹還在計較剛剛的事，不服氣地沖他揚揚下巴。

梁斯言眼神也不躲閃，慢慢直起身，手腕搭在膝蓋上，語氣欠扁，“沒見過妖怪覺得好奇，就多看兩眼。”

寧翹憤憤地踢了他一腳。

大概九點三十分時，梁斯言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周亦博發來消息，說游戲結束了，他正往沙灘這邊走。

“那我走了。”梁斯言掀滅屏幕，側頭對寧翹說。

寧翹仔細地整着自己的裙擺，嗯嗯點着頭，站起來，伸着脖子往一側沙灘探頭望。

梁斯言也起身，站她身後，能感受到寧翹此刻滿滿的期待，忽然說，“如果被拒了……”

寧翹回過了頭，梁斯言“也別難過”四個字被她用掌心捂住了。

“不許烏鴉嘴。”寧翹狠狠瞪他一眼。

—

梁斯言回到酒店房間。

手機已經自動關機，他走去茶幾拿了充電器，坐到一側的沙發上。

充電線往手機底端插上，界面顯示充電中，梁斯言按了開機鍵，沒幾秒，屏幕亮了。

緊接着跳出短信提醒。

梁斯言手肘撐在膝蓋上，屏幕劃開，看到消息是許栀發的。

十分鐘前。

許栀：【能替靜微問你個問題嗎？】

梁斯言拇指虛搭在屏幕上，看着界面，其實已經猜到對方想問什麽。

他回了個嗯。

他往後靠向沙發，食指在兩眉間慢慢按着，手裏的手機震了下。

他低眼，看到屏幕上出現一條消息。

許栀：【你喜歡的人是寧翹？】

許栀的這個問題應該指的是晚上玩真心話時，他回答的話。

晚上在沙灘他之所以承認有喜歡的人，其實是想試探寧翹會不會在意，然而剛剛和她待了那麽久，寧翹卻根本沒想起來問。

梁斯言在界面上給許栀回了消息，把手機擱沙發上站起身。

房間的窗戶半敞開，吹入的海風拂動兩側的窗簾，窗口的位置對着沙灘，梁斯言走到窗口，下意識往那頭望去，但外面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

以梁斯言對周亦博的了解，周亦博不會接受這種表白，但寧翹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加上她對一見鐘情有很深的執念，如果不碰一次壁，她不可能會丢了這份執念。

而他也永遠不會有機會。

梁斯言站在窗邊出了會兒神，而後關上窗。

拿了衣物進去浴室。

等沖完澡出來時，房門傳來嘀的一聲響。

他套了件t恤，毛巾放頭發上擦着，站在浴室門口，朝房門看了眼。

周亦博正好推門進來。

在沙灘上，周亦博被寧翹認認真真表了一通白，現在整個人都是懵的。

房門一開，看到梁斯言的身影，他忙背過手把門關上。

步伐快速地朝房裏走來，臉上還留着剛剛被表過白的詫異，“你知道寧翹找我幹嘛嗎？”

周亦博火急火燎的反應，讓梁斯言篤定寧翹的表白應該失敗了。

他拿浴巾一下一下擦着頭發，走去沙發坐下，嗯了聲。

“你知道？”周亦博完全摸不着頭腦，“你知道還讓她跟我表白？”

“你答應了？”梁斯言更關心這個。

“當然沒有。”

梁斯言仍擦着頭發，沒什麽太大反應，周亦博看着，更加郁悶，“你不和我解釋一下嗎？”

“解釋什麽？”

“你不是喜歡寧翹嗎？”昨晚梁斯言雖沒直接承認，但周亦博能感受到。

梁斯言擡眸看了他一眼，沒吱聲，算是默認了。

周亦博攤着手，眉間皺着，“你喜歡她，還讓她跟我表白，你搞什麽啊？”

梁斯言把擦頭的毛巾放下，挂在脖頸處，茶幾底下擺着幾罐昨晚沒喝的汽水，他伸手取了兩罐，一罐遞給周亦博。

諾大的房間安靜着，周亦博看着梁斯言，隔了有一會兒，他才聽到一句，“她又不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