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等候區這邊只有梁斯言一個人坐着,手裏握着杯奶茶,手機剛插了電,界面顯示開機中。
寧翹抱着發色本過來了。
“幫我選一個。”她攏了下裙擺,坐到他身旁,方形的硬殼本擺在腿上,認認真真指着發色圖片。
梁斯言吸管抵在唇邊沒喝,往右瞥了眼她青藍的發色,問:“真的舍得換?”
“幹嘛不舍得。”
寧翹低着頭,一頁一頁翻冊子,梁斯言看着她,試探着問,“不喜歡周亦博了?”
“不喜歡了。“
寧翹上午已經想明白了,既然周亦博不能接受她的一見鐘情,那就說明他們不是有緣人。
梁斯言嘴角很淡地勾了一下。
“選哪個?”寧翹翻完圖片擡起頭,“發型師說顏色不能太淡,要深一點才能蓋住。”
梁斯言看了眼,長指朝她招了兩下,寧翹乖巧地将冊子遞過去。
平時要梁斯言挑選個東西,他都是瞥一眼,要麽損人,要麽随手一指,沒什麽耐心。這會兒倒是低下頭,一頁一頁專心挑選起來。
寧翹在一旁安安靜靜陪他看。
“這個吧。”冊子在手上來回翻了兩遍,最後梁斯言指了一個偏柔和的茶棕色。
“眼光不錯!”寧翹難得見他有這麽耐心的時候,馬後炮地附和,“跟我想的一樣!”
她歪頭笑起來,眼皮彎着,雖然還有點浮腫,但依舊掩蓋不住她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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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斯言微弓着身,臉側着,不加掩飾地盯着她看。
“那我先去染發了,”寧翹見他沒應聲,以為是催她快點走,伸手将冊子揀過來抱懷裏,習慣性打預防針,“可能會有點久,你別不耐煩。”
說着站起身,準備去櫃臺找發型師,忽地聽到身後這人開口,“我很容易不耐煩嗎?”
寧翹一愣,轉頭瞅他,實在不知道這麽顯而易見的問題,他是怎麽做到帶着點疑惑的口吻說出來的。
“也不是,”剛剛表現良好,寧翹暫時不打算拆他臺,“我就随口一說,去染發啦,拜拜。”
寧翹轉身離開後,梁斯言坐位置上,眉宇微微蹙起,目光落到理發臺的方向上,陷入了沉思。
昨晚在酒店房間,他說了那句“她又不喜歡我”後,周亦博跟他詢問原因。
他說:“她只相信一見鐘情,我沒機會。”
“就這樣?”
“嗯。”
周亦博往沙發坐下,簡單談了自己看法:“一見鐘情只是一瞬間的感覺吧,最重要的還是得靠相處。”
這話說完,他又覺得不對,有些納悶道,“不過照理來說,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不是更容易培養感情嗎,怎麽只培養了你的,沒培養她的?”
梁斯言淡淡瞥了他一眼,說自己哪知道。
“要不你從自身找找問題?”周亦博說,“喜歡哪有那麽絕對,努力去追的話,寧翹還是有可能喜歡你的。”
周亦博這話怎麽聽怎麽不順耳,盡管知道他是想鼓勵人,只是這話術……反正梁斯言昨晚是一點沒被安慰到。
不過剛剛,在聽到寧翹說的“你別不耐煩”時,梁斯言忽然愣了一下。
“從自身找找問題?”他想到了周亦博這句。
—
寧翹坐在燙染臺,頭上濕膩膩的,發型師站她身旁,在給她抹染發膏,刺鼻難聞的氣味充斥鼻腔。
她老實坐着,身前圍着一塊黑布,沒法自如地動彈,只能不時往鏡子裏瞟去,梁斯言坐在沙發一側,低頭看着手機,安靜如雞。
難得見他這麽不煩不燥地坐了一個多小時,還沒過來催他,寧翹有些不可思議。
“那是你男朋友嗎?長得還挺帥啊。”發型師跟着往鏡子裏瞥了眼。
“哦,他不是我男朋友。”寧翹說。
“那是哥哥?”
“差不多吧。”
“那你哥還挺有耐心的,”發型師忍不住誇道,“平時到我們這陪女朋友染發的男生,沒幾個等得住。”
寧翹嘿嘿笑了笑,覺得梁斯言今天表現良好,也順着話風誇,“我哥一直這麽有耐心。”
“那要不要叫你哥也染個頭,我正好缺個男發模,可以免費給他染。”
“算了吧,他那耐心值只夠坐着玩游戲,叫他做發模別想了。”
……
等弄完發型,已經三個小時過去。
寧翹忐忐忑忑地跑去找梁斯言,已經做好聽他發牢騷的準備。
“我爸媽他們看完話劇了嗎?”寧翹挪到他跟前,沒說其他先問這個,想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嗯,說一會兒去停車場等我們。”梁斯手機握在手裏站起身,神色無異地說。
“哦,”寧翹觀察他臉色,見他沒什麽異樣,這才放心指着發型問,“怎麽樣?好看嗎?”
寧翹染的茶色棕很配她白皙的膚色,加上卷發柔順了,發尾內卷,顯得她整個人軟萌又清甜。
梁斯言剛才坐這也認真反思過了,寧翹似乎比較喜歡溫和的人,周亦博是,歷任她迷戀過的動漫人物也是,所以他覺得自己或許也可以溫和一點。
他沒和平時一樣言不由衷地損人,而是努力扯了一下嘴角,想弄出一副溫和的模樣,他看着寧翹說:“很好看。”
梁斯言用的很,臉上還笑得十分牽強,寧翹知道這回是真難看了。
“好吧,難看就難看,”寧翹倒沒什麽所謂,“反正把顏色換了就行。”
梁斯言長眸眨動了一下,跟她糾正:“我說的是好看。”
寧翹點點頭,“那我謝謝你,你幫我拍張照吧,我想發給萌璇。”
梁斯言見她誤會,繼續帶着笑容強調,“……真的好看。”
“哦,”寧翹把手機丢給他,轉過身,讓他給她拍背影照,“你還不如說我難看呢,我還能知道你說的是反話,而且你還對我笑,誰不知道你笑裏藏刀。”
“……”
“對了,你剛剛在打什麽游戲啊,”寧翹整個人一放松,就不忌諱梁斯言發不發脾氣了,“難得見你這麽老老實實坐着,我剛過來還怕你會不耐煩呢。”
“我哪有那麽容易不耐煩。”
“怎麽沒有,”寧翹下意識轉過腦袋,“你平時可沒耐心了,今天表現很好。”
“你還拍不拍了。”
“你看,又沒耐心了。”
梁斯言閉了閉眼,耐着性子告訴自己要有耐心。
拍完照,兩人拿了手機往門口走,寧翹低頭翻看圖片。
店裏燈光打着,圖片照起來有點反光,正想讓梁斯言重新拍一張時,就見發型師走過來了。
“帥哥——”
兩人雙雙擡頭。
發型師眼角笑出一褶子,走到他們面前,熱情地詢問梁斯言,“你有意向做發模嗎?我看你長挺帥的,剛問你妹,她說你對這個可能興趣不大,我就想再問一下。”
“我妹?”梁斯言眉頭緊蹙起來,側下頭去看寧翹,寧翹馬上彎下眼睛跟他解釋,“我剛怕你坐太久不喜歡,就回絕了,你想去嗎?”
梁斯言知道這人又跟人說他是她哥了,心裏那股壓制半天的不耐煩勁,終究還是蹭蹭冒了頭。
“不想去。”他面無表情地對寧翹甩下這三個字,長腿往前一邁,直接從門口出去了。
寧翹見怪不怪,知道他對這個不感興趣,轉頭對發型師聳聳肩:“我說吧,他的耐心值只限于打游戲,對這些他不感興趣的。”
—
從海邊回來後,安栖的天氣愈發悶熱。
小區附近成排的梧桐樹上綴滿了深綠色的葉子,輕風拂過,就像一把把大蒲扇在風中搖曳。
在外面瘋玩了一陣,到六月下旬,高三畢業生們不得不重新回到高考這件事上,班級群裏每天都有人在讨論分數線之類的話題。
寧翹對高考不算有太大壓力,她高三時已經選定好專業,藝考的學校定在省城宿江,是一所傳媒類的大學,她文化課成績也還過得去,過藝考線基本沒什麽問題。
出分這天晚上,家裏大人單位有聚會,沒回來,寧翹在自己房間玩了幾局換裝游戲,有點無聊了,随手點開班群,看到同學都在發“一會兒要出成績”“好緊張”雲雲。
她這才想起來,今天好像要出分了。
她坐在書桌前,拉開底下抽屜,翻找了一下準考證,沒找着,站起來又去書架上找。
依舊無果。
放哪了?寧翹撓撓頭坐回到書桌前,又想了一下,懷疑是上次和梁斯言搬書的時候,一起搬給老爺爺了。
有點郁悶……
寧翹盯着電腦屏幕愣了會兒神,最後低頭在百度上搜索:高考準考證丢了怎麽查成績?
屏幕上跳出各種詞條,說是可以用身份證查。
寧翹總算放心了,坐着等了會兒,又點了兩局換裝游戲,等差不多到時間了,她移動鼠标打開官網。
查到的成績在寧翹預估範圍內,她沒太大波瀾地拿出手機對着屏幕拍了個照,随手發給爸媽。
本來覺得自己對待查成績夠不當回事了,等她去找梁斯言時才發現他連分都沒查。
“今天出成績?”梁斯言語調平平,給她開了門,視線卻沒離手機片刻,圾拉着拖鞋往回走。
“對啊,”寧翹把房門關上,沖他方向小跑過去,“你準考證給我,我幫你查。”
“嗯。”梁斯言淡聲應着,眼神一刻不離手裏的屏幕,身子挨着沙發邊沿坐下,手指仍在界面上飛快操作。
“……”
寧翹看着無語,也沒管他要準考證了,她背得出梁斯言的身份證號碼,轉身跑去他房間開電腦。
十分鐘後,梁斯言解決完手裏的排位。他擡手扭了扭脖子,隐約記得寧翹來過,擡起眼,往兩邊望了望。
沒見着人。
“寧翹。”他随意喊了一聲,客廳裏沒人回應,往門口瞧一眼,鞋子還在。
可能在房間裏沒聽到聲音,梁斯言站起身,長腿往房間邁。
房間裏,寧翹正發完一條朋友圈,樂得躺梁斯言床上直打滾。
梁斯言推門進來,一眼就看到寧翹把他的床攪得亂七八糟,先是蹙眉,第二反應想罵人,但勉強忍住了。
“你澡洗了沒?”他走到床前,語調盡量保持平和。
寧翹聽到聲音坐起來,看到是梁斯言,馬上壓了壓自己上揚的唇角,“哦,還沒。”
“那你在幹、嘛。”後面兩個字被梁斯言咬着音。
“梁斯言,”寧翹沒答他的話,腳踩在被子上要站起來,沒踩穩,還趔趄了一下,“你知道你高考成績多少分嗎?”
比起高考成績,梁斯言此刻更關心眼前這團被單。
“下來。”他垂着眼,伸手扯了兩下被寧翹踩着的被子。
見梁斯言絲毫不關心,寧翹在被子上用力跺了跺腳,大聲把自己五分鐘前查到的分數宣布出來,“七百!”
她頓住,屏住呼吸,渲染了一下氛圍,緊接着大聲喊道,“七百十六分!我們班群裏說你可能會是安栖今年的狀元!”
房間裏靜了一瞬。
寧翹緊握拳頭,期待着準高考狀元的反應,沒想到回應她的只是一句無波無瀾的話,“再不下來,我要發火了。”
“嘁——”寧翹覺得十分掃興,“哐當”一聲跳到地板上,戳着手機屏幕,“虧我剛剛還這麽激動地在朋友圈給你發祝福動态呢,你居然就這樣回應我?”
“你看看你腳底髒不髒。”梁斯言指指她光着的腳丫子。
“我剛是太激動了才會往你床上撲,平時又沒有這樣。”寧翹仰着臉不高興。
梁斯言也有點意識到自己好像太較真了,于是松了松嗓子,沖她招招手,“那你都發什麽了,給我看看。”
寧翹不高興勁來得快去得也快,屁颠屁颠地托着手機過去,“我剛才一發,我們班就有好多人給我點贊,說你特別牛逼。”
寧翹一臉自豪得意的樣子,讓梁斯言忍不住勾了嘴角。
她還是很把他放心上的。
梁斯言心情不錯地把手機接過來,低下頭滑動屏幕,但看到上面的動态內容後,臉色瞬間沉了沉。
五分鐘前,寧翹發的動态是他的成績截圖。
配文:不愧是我哥!!!!![撒花] [撒花] [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