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梁斯言盯着屏幕上的“哥”字, 眉頭不由地皺起,臉色肉眼可見不太好。
寧翹歪頭瞧着,小臉疑惑, “嗯?怎麽了?”
梁斯言側過眼, 指尖搭着屏幕, 較真地問,“為什麽老說我是你哥。”
“不是嗎?”她應得理直氣壯。
這樣的對話其實不止一次兩次了。
每次說到這裏,梁斯言都會語塞, 寧翹則睜着圓眼看他, 似乎他說了個蠢問題,以至于到最後,梁斯言只能用“我沒有你這種妹妹”來搪塞。
但顯然這個效果并不理想,寧翹只覺得他在開玩笑和她玩, 後面也就越說越來勁。
梁斯言心裏憋得慌, 盯着眼前這位, 想跟她指正哥這個問題,但默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适的話術, 只好煩躁地将手機塞過去。
寧翹只當他陰晴不定的毛病又犯了,撇撇嘴, 沒怎麽當回事。
她接過手機, 低下臉,正要繼續刷評論時,門外傳來聲響。
是叔叔阿姨回來了。
“卿卿阿姨,梁斯言成績出來了——”寧翹整個人興奮得不行,握着手機, 興高采烈往外面跑去。
房間裏剩了梁斯言一個人,他站在床旁, 手搭着腰側,耳邊傳來寧翹在客廳雀躍地講着他成績的聲音。
他仍舊懊惱,怎樣才能讓寧翹轉變觀念。
—
梁斯言的高考分數其實在意料之中。
原先估分的時候,他心裏也大致有了個數,只是沒想到結果更好。
翌日,寧翹就意外出名了。
她那條“不愧是我哥”的朋友圈被各路班群争相發送,一傳十十傳百,等到學校官方微博賬號發出喜報,祝賀梁斯言同學摘得今年安栖市理科狀元時,還特意配了這張圖。
加上學校還發了梁斯言的單寸學生照,一時間這條微博底下留言劇增。
A:靠,安栖中學牛逼,又出狀元!
B:這狀元長得也太校草臉了吧!
C:哈哈,他就是我們安中的校草。
D:好想當狀元的妹妹哦。
E:狀元她妹我認識!就我們學校的!
C:咦,哪裏是妹妹!明明是女朋友好嘛。
D:有料有料,什麽情況?
……
到下午的時候,這條有料的微博因為讨論激烈,還上了高考話題類的熱搜。
房間裏,梁斯言手裏托着手機,指節在屏幕上輕扣,視線斜睨着面前的人,“以後少發點這種話,聽到沒?”
意外逮到機會可以跟她指正“哥”這個問題,他故意冷着張臉,“讓你平時別亂說還不聽,現在大家都覺得我有個妹妹,這樣騙別人影響多不好。”
梁斯言說得嚴肅,加上讨論确實激烈,寧翹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妥,但還是不忘辯解,“我昨晚是太高興了,又不是故意想騙別人。”
她扁扁嘴,有點委屈上了,“我哪知道他們會發我這張截圖,要知道的話,我肯定不發了。”
梁斯言睨她:“那你下次還說不說這種話了。”
“不說了。”聲音軟軟的,模樣還有點乖,不像平時和他玩鬧時那般伶牙俐嘴。
梁斯言抿了抿唇角,眼睛直視着她低下來的臉,“那這次就這樣吧。”
“那熱搜怎麽辦?”
“應該不管它就會下去吧。”
—
六月底和七月初,一批上線的畢業生都在忙着填報志願。
梁斯言打算學醫,原先定好的目标學校是省大——宿江大學,但現在成績出來,由于頂着市狀元的頭銜,國內其他頂尖的大學也都紛紛抛出橄榄枝,聯系上了學校。
“去B大也是不錯的選擇,”班主任在電話裏建議,“B大臨床醫學一直是王牌專業,現在也有本碩博連讀,不過就是在外省,你和你爸爸媽媽再溝通一下,老師是覺得年輕人可以出去鍛煉鍛煉的……”
梁斯言長身立在床邊,手搭着腰側,适時回應班主任一聲,沒一會兒也就聊好了。
寧翹在他旁邊側着耳朵專心偷聽,等挂了電話,忙仰起頭問,“怎麽說?”
“什麽怎麽說。”梁斯言把她腦袋點開,長腿往前邁了兩步,坐回電腦桌前。
今天工作日,父母去單位上班了,家裏只剩他們兩人在房間填志願。
“我剛才都聽見你們班主任叫你填B大了。“寧翹邊說邊跑到他身旁乖乖站好。
“嗯。”梁斯言注意力放在電腦屏幕上,點開網站,長指在鍵盤上輸準考證號,不怎麽理人。
寧翹望了他半晌,見他不吱聲,猜着他這是想去B大了,頓時不大樂意,“言而無信!”
她沒一個人去外市生活過,光想想就忐忑,之前藝考填大學時,特意問了梁斯言可不可以一起去宿江,他說可以,她才填的那裏。
不然其實也可以留在安栖上大學的。
她轉過身,憤憤地坐回到梁斯言床邊,弄出的動靜有點響,梁斯言側頭瞥了一眼。她立馬皺起眉頭,努力顯現出一副很不高興的模樣,想以此讓梁斯言服軟……
“腳別踩上去,”梁斯言沒什麽反應地開口,“被單昨天剛洗。”
“……”
哼!寧翹這下真的不高興了,撇過頭,“誰要踩你被單。”
梁斯言聳聳肩膀,轉回頭,長指搭着鼠标,繼續填志願。
房間安靜,只有鼠标一下一下點擊的聲音。
寧翹兀自悶了一會兒,見梁斯言還是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用力拍了兩下床沿制造動靜。
“幹嘛。”梁斯言随口應着她。
“真填B大啊?”
“你昨天不是找到人一起去宿江了嗎。”梁斯言劃拉界面,視線還是望向電腦。
昨天傍晚梁斯言幫取了快遞,去寧翹房間找她時,聽到她在和人打電話。
“萌璇,你就填宿江的大學嘛,”寧翹躺在床上,兩條細腿在空中踩單車,電話放的免提,“不然我孤零零地去那裏多沒意思。”
“我們市狀元不是也會去嗎?”
“市狀元是會去,但他又不會陪我聊天陪我逛街,哪有你重要,沒有你陪我,我還是會孤零零的。”
寧翹笑嘻嘻地講着電話,梁斯言在門外眼眸微眯,輕啧了一聲,把快遞給她丢地上,轉身走了。
……
寧翹坐床邊,聽着梁斯言的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哦,你是說這個啊。”
她忽然發現梁斯言不僅心機深,愛記仇,心眼還特別小。
“萌璇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寧翹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我昨天的意思是,她會陪我聊我喜歡的話題,你不會,所以在這方面她比較重要。但你是我……”
“哥”這個字眼最近比較敏感,寧翹反應迅速地把它咽回肚子裏,換了口風,“你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在我心裏和萌璇其實是一樣重要的。”
梁斯言填完志願,把網頁一縮小,夠了桌旁的手機過來,聽到“鄰居”兩個字,半斤血差點沒給吐出來。
他皺着眉轉過頭,還沒出聲,寧翹已經叽裏呱啦開始吐槽了。
“但你因為這樣小小的一句話就言而無信,這說明我在你心中才不夠重要,而且你心眼怎麽可以那麽小……”
梁斯言垂着眼皮,聽她坐床邊把他平時怎麽小心眼、怎麽心機深、怎麽愛記仇的事,通通吐露了一遍。
“是吧?”末了,寧翹用這兩個字總結成詞。
梁斯言臉色寡淡,“原來我在你心裏是這樣的人。”
“你也可以像我一樣解釋啊。”寧翹說。
“沒什麽好解釋的,”梁斯言轉回身子,擡手慢悠悠地點了一下鼠标,“我把志願改成B大就好了。”
寧翹瞬間雙眸一亮,跳下床,“什麽嘛,你剛沒填B大?”
“我現在要填了。”
“不許填!”
寧翹湊到電腦屏幕前,點開那張志願表格,第一志願上赫然寫着的選項是:宿江大學,臨床醫學本碩博連讀,八年制。
寧翹忍不住哇了一聲,心情總算明朗了些,轉過頭對他會心一笑,“我就說嘛,你哪會是言而無信的人。”
“我當然不是言而無信的人,”梁斯言陰陽怪氣,咬文嚼字,完全沒被她的笑容迷惑,“我是你家鄰居,心眼小,心機深,還愛記仇。”
寧翹心說可不是嘛,看你記性多好,但面上依舊嘿嘿嘿地笑,“你哪是這樣。”
—
暑假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了。
梁斯言的錄取通知書比寧翹到得早,新生軍訓的時間也早一些,在八月下旬,寧翹生日的前三天。
去學校的那天早上,梁斯言在房間裏把禮物提前給了寧翹。
往年生日,家裏人都會準備禮物,梁斯言給寧翹的禮物一般是她想要的漫畫書、雜志之類的,寧翹也會提前把書單列好發給梁斯言。
前幾天,梁斯言問了寧翹,寧翹這次對待生日倒是興致缺缺。在海邊的那次告白經歷多少給她澆了點冷水,她現在都不大相信那些曾經讓她心動不已的故事了。
所以這回生日書單她沒發給梁斯言。
“裏面裝的什麽啊?”塞到寧翹手裏的是一個正方形禮盒,不大,封閉包裝,樣式看着精巧,她一邊問梁斯言,一邊忍不住好奇就要将盒子包裝拆掉。
“還沒到生日時間啊。”梁斯言轉身看到,擡手迅速拍了下她手臂,力度沒掌握好,寧翹瞬間痛得皺眉,扭頭瞪他,“很痛!”
這時,客廳外傳來許卿喊人出門的聲音,梁斯言站着應了一聲,彎下腰和寧翹眼睛對視,“反正別拆,生日那天再看。”
說完,他伸手拉了她身旁的行李箱,開門出去。
“什麽嘛,神秘兮兮的。”寧翹小嘴撇撇,揣着盒子也跟了出去。
梁斯言去宿江了。
剛開始的半天寧翹沒什麽感覺,等到後面兩天她因為沒事幹,習慣性去敲梁斯言家房門,忽然想起他不在時,才發覺心裏空落落的。
從小到大兩人都待一塊兒,什麽事也都一起做,這忽然不在,還怪不習慣的。
夏日午後的陽光熾熱,房間的風扇呼啦呼啦轉動着,寧翹仰躺在房間的小床上,盯着天花板發呆。
梁斯言上次還因為萌璇犯小心眼,但自個兒去了大學後,卻一條消息也沒給她發來,可見她在他心裏的份量也不過如此。
她不高興地把腦袋側到一邊,想着要不要發條微信主動聯系一下,正猶豫着時,視線瞄到了擺在桌角的一個小盒子,那是梁斯言走的那天塞給她的禮物。
她心下一動,兩手撐着床墊坐起來。
“提前看一下也沒事吧。”寧翹這麽嘀咕着時,腳尖已經落地,兩步蹦到桌前坐到椅子上。
她拿起盒子,沒馬上拆開,放耳朵邊輕晃了兩下,聽不到裏面動靜。
梁斯言從小到大就不是個會耐心挑禮物的人,寧翹實在想不出他會送什麽。
按耐不住好奇,寧翹托着盒子把它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