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跟我在一起
他皺皺眉,夢裏的大網消失了,字符也消失了,只剩一身摔痛的傷。
喬沉扶着腰慢慢爬上床,循着漆黑的月光,摸索了兩下,拿過個冰冷的東西,瞥了兩眼。
又是林浮生的消息。
【林】:那我明天自己過來。
【林】:你不會躲着我吧?/笑哭
喬沉覺得頭疼。
沉默片刻,他回:“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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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浮生第二天下午真的來了。
喬沉剛在一個包間裏被戲弄着整了滿頭滿臉的啤酒泡沫,一出來,就正對上了林浮生的目光。
他微微垂下眼,站在原地沒動。
喬沉覺着自己仿佛聽見了林浮生輕嘆了口氣。
“還是原來那個包間。”林浮生說,“把最後那瓶酒拿過來。”
喬沉沒看他,但也知道他是對自己說話,稍稍點了點頭,朝吧臺那兒走去。
與林浮生擦肩而過時,喬沉的肩上搭上了只手。
喬沉停下腳步,疑惑地朝林浮生看去。
林浮生沒說話,伸出手,替喬沉擦掉了鼻尖上的泡沫。
“洗個臉,再過來。”林浮生指尖撚了撚,把那點油膩的泡沫攤平成了有阻力的皮膚表面,又慢慢撤回手。
喬沉應了聲,腳步半點沒滞留,徑直朝吧臺走,直到在櫃臺前站定,他才猛地大口呼吸了起來,手不由自主地覆上鼻尖那一點,殘留的觸感讓喬沉的手指若即若離,生怕少感受了一會兒。
他真的不理解。
他已經這麽明确地說了自己不賣,不當情兒,不要錢,為什麽啊?為什麽林浮生還要來撩撥自己?
喬沉氣憤又無可奈何,在臺賬上狠狠畫了個“-1”,提着酒瓶瓶口就氣勢洶洶地往包間走。
可門一開,喬沉的氣勢瞬間弱了半分,見着林浮生那雙眼睛,又弱了半分,等他拿着酒走到林浮生面前時,手已經乖乖挪到了瓶身上,眼角下垂,眼皮半耷:“您的酒。”
林浮生沒接,靜靜看着喬沉,忽而笑了一下。
“都讓你去洗臉了。”林浮生伸出右手,揩了兩下喬沉的臉,“花貓。”
喬沉沒動,任由林浮生擺弄。
“不敢看我了麽?”林浮生嘆口氣,接過酒,“委屈了?”
“沒有。”喬沉這話一開口,就知道自己說錯了。
他該說自己“委屈什麽?”,而不是“沒有”,這兩個字聽着跟賭氣似的,撒嬌呢。
“我——”喬沉補充,“我自己選的路,沒什麽可委屈的。”
林浮生一挑眉:“見着他來喝酒,不覺得難受?”
喬沉沉默了下去。
沉默就是承認。
林浮生趁勝追擊:“想我了麽?”
喬沉張張嘴,他該怎麽說?
不能想?不該想?沒有想?
那都是騙人的。
他想得快發了瘋。
“您——”喬沉皺皺眉,“您別這樣。”
“哪樣?”林浮生明知故問,“你得說清楚,我別哪樣?”
喬沉無可奈何:“您別撩我了,我真受不住。”
“受不住。”林浮生重複,“是受不住,還是想受又不敢受?”
喬沉這下是真沒退路了:“您非得——”
“喬沉。”林浮生打斷他,“我說過,我很喜歡你。”
喬沉瞬間噤了聲。
“你呢?”林浮生問他,“我不要那些理由說辭,我這次只給你選擇題,喜歡,還是不喜歡?”
喬沉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想逃。可腳尖剛微微轉了個方向,就跟灌了鉛似的,挪不動。
林浮生也不着急,就自下而上地看着他,盯着他,等着他。
“您——”喬沉終于開了口,一副嗓子跟劈了一樣,“您都多大了,怎麽還把喜歡不喜歡這種詞兒挂嘴邊。”
林浮生沒應這話,加了重音重複:“喜歡,還是不喜——”
“——喜歡!”喬沉一瞬間卸了力,崩潰地蹲到了地上,“喜歡!喜歡行了嗎!您非得這樣嗎?看我朝思暮想求而不得又把自己踩進泥裏,天天想着自己有多配不上你,你有多好,你飛得多高站得多高,你開心是嗎!不把我逼成這樣你就不樂意是嗎!非得看我這樣發瘋你——唔唔唔!!!”
連“您”都不用了,林浮生笑了聲,把人從地上拽了起來,重重往自己身上一壓,雙手锢住喬沉的半個身子,毫不猶豫地吻住了喬沉的唇。
喬沉一瞬間瞪大了雙眼,還沒等腦袋反應,手腳已經開始自主掙紮了起來,拳打腳踢,把林浮生一個勁地往外推。
林浮生被推得擰緊了眉,稍稍松開喬沉:“老實點。”
喬沉霎時就安靜了下來。
林浮生這才舒展開眉頭,再一次吻了上去。
喬沉這次真的沒再動彈,像個砧板上的死魚一樣,一動也不動,牙關都松了半分,任憑林浮生在自己唇舌之間作祟,倏忽又落下淚來。
林浮生察覺到喬沉的情緒,站直了,沉着聲問:“跟我接吻這麽委屈?”
喬沉重重閉上了眼,睫毛都濕了:“委屈?不,沒有,我很享受。能得到您的吻,是我在夢裏都不敢渴求的事。”
“可我算什麽呢?林先生,您跟我接吻,這又算什麽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愛人能在吻裏得到愛,情人能在吻裏得到錢,我呢?我只是一個酒保——”
“我得不到愛,也不稀罕錢,卻偏偏反抗不了你的攻勢,偏偏要堕落地自我淪陷。”
“林先生,你的吻讓我覺得我好賤啊。”
他做不到的反抗和心理上無法忽視的享受也是。
樁樁件件,喬沉只覺得自己好賤。
喬沉的淚只有兩滴,滑落到下巴上,懸而未落。
林浮生沉默了一下,伸手拭掉了那兩滴水。
“跟我在一起。”林浮生說,“愛和錢,我都給你。”
喬沉愣住了。
林浮生卻沒多給他時間反應,伸手又把人拽過來,重重地吻上去。
喬沉這次還是沒反應,但不再是絕望地僵直着了,就是愣,愣住,呆住,大腦跟宕機似的,所有身體部件都跟着一塊兒罷了工,只有唇舌還在翕動——那是林浮生的傑作。
“不會接吻?”林浮生微微喘了下,“沒接過吻?”
喬沉呆呆地點了點頭。
林浮生笑了聲:“我教你。”
說完,他真的跟個老師似的,一動一頓,一頓一動,與其說是教學,不如說是品嘗,細嚼慢咽,耳厮鬓摩。
喬沉終于反應了過來,唇舌開始自己動了,一點一點地應和着林浮生,雙手也不由自主地攀上了林浮生的脖子。
兩人吻得氣喘籲籲,分開的時候,喬沉的臉漲紅了一圈。
林浮生給自己倒了杯酒,引着喬沉在沙發上坐下。
喬沉看着林浮生深紅的唇觸上深紅色的紅酒,偷偷咽了口口水。
頭頂晃眼的迪燈還在自顧自地轉,轉得喬沉頭暈目眩的,像個五彩斑斓的泡。
喬沉覺得這太不真實了。
昨晚他還在床上無望地、像死了一般睡去;
十分鐘前他還對着油膩又猥瑣的地中海老板賣笑——
現在他卻坐在林浮生旁邊,林浮生還對他說——“和我在一起,愛和錢都給你。”
這都不能說是餡餅了,這是喬沉昨日午夜夢醒都不敢肖想的事。
林浮生和愛,這兩樣東西挂了鈎,說不想要是假的,可說不害怕也是假的。
“林先生。”喬沉鼓起勇氣,注視着林浮生,聲音很輕又很堅定,“您剛剛說的,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是談戀愛的意思嗎?”
林浮生嘴角緩緩挑起一個笑容:“不然呢?我都這樣你了,轉頭跟你說,喬沉,來給我當小情兒,你怕是會直接把這瓶紅酒扔我頭上?”
喬沉重重吐出一口氣,這是他胸腔被磨得最狠的一次,吸氣吐氣之間,他幾乎要耗盡所有的氣力。
“為什麽不找我?”林浮生問他,“如果他真的把酒喝完了,我真的再也不出現了,怎麽辦?”
林浮生說的是前兩天叫胖子來喝酒的事。
喬沉緩過勁來,面上的表情生動了許多,眼睛像月牙兒般彎起:“繼續肖想,隔空思念。”
林浮生挑挑眉,這麽快就不害臊了?二十分鐘前還是個連“喜歡”都說不出口的男孩兒呢。
他又問:“不問我?”
“您已經告訴我答案了不是麽?”喬沉的大腦終于開始重新運轉,配合着林浮生打啞謎似的說話。
“我告訴你什麽了?”
喬沉悄悄伸手,去勾林浮生的手指:“您叫他來,是想激我找您吧?”
林浮生嘆口氣:“可惜你太能憋了,沒辦法,還是只能我主動——結果你還不樂意,下班了就罷工,就不給我送酒了。”
喬沉失笑,挺坦誠:“昨晚都多晚了,您叫我去您家,我哪敢。”
林浮生嗤笑一聲:“我還能吃了你?”
喬沉一愣。
你要說喬沉有多純潔,那還真是沒有,他在這兒耳濡目染了一年多,葷話聽了不少。兩人剛接完吻,聊的又不是多健康的話題,林浮生這麽一句“吃了你”,喬沉還真沒法控制自己不瞎想。
“想什麽呢?”林浮生戲谑着說,“挺能幻想啊。”
喬沉霎時紅了臉。
既然提到了這個,林浮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喬沉和他臉上未散幹淨的泡沫,忽而開口說:“我這人占有欲挺強。”
喬沉沒聽懂,眨了眨眼。
林浮生伸手拭了拭他的臉:“我不太能接受別人在我男朋友身上揩油。”
喬沉的臉一瞬就紅了,垂下眼,手指也不去勾林浮生了,一昧地絞着。
他自己也厭惡這份工作,可他沒辦法,必須幹,現下被林浮生這麽直白地說出來,眼神反倒有些躲閃:“我......我幹淨的......沒跟人上過床......”
“摸臉摸手摸後背也不行。”林浮生皺皺眉,“你舍不得這份工作?”
喬沉太舍得了,他日思夜想都想跑、想逃,可他別無所長。
眼下跟林浮生在一塊兒了,喬沉也不願意當個豢養的金絲雀,日日夜夜沒個正事,雛鳥似的等林浮生喂食給錢,這不像話。
“我換份工作。”喬沉說,“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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