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是沉下去的爛泥
“後來他收了鞭子,把我摁在樹幹上打——”喬沉緩緩地說着,空洞的眼神逐漸聚焦了起來。
喬沉原以為這事兒鬧兩天、挨幾頓打就能過去,再不濟,溫水煮青蛙,多煮幾遍,喬福再怎樣,也不至于強行拉個姑娘來跟喬沉上床吧?
“還好我那天左手實在疼得要命,晚上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喬沉苦笑了一下。
他那天睜眼到天明,一直冒着冷汗捱到了雞打了鳴,剛想翻身下床,趁着喬福還沒醒,偷偷去鎮上找個小診所,接接左手,結果剛走到門口,還沒出去,他就聽見喬福在打電話。
“你知道他在跟誰打電話嗎?”喬沉緩慢地擰過了腦袋,哀戚地看着林浮生,嘴唇一張一合,吐出三個字——
“戒同所。”
喬福不知道那種地方的可怕,喬沉是知道的,他在書裏看見過。
“所以我逃了。”喬沉垂下眼,“我當時什麽也沒帶,就身上一套衣服,連瓶碘伏都沒,揣着原本打算接骨的200塊錢和張身份證,買了張車票,來了這兒。”
林浮生久久沒說話。
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故事。
林浮生凝視着喬沉那只手,喬沉不說,他也沒繼續往下問,比如喬沉後來是怎麽靠着一百來塊錢接上這只手的,比如喬沉又是怎麽成了酒保,他來的第一天住哪兒,吃什麽......
左右不過是些讓人為他難過的經歷。
“疼嗎?”林浮生輕輕按壓着那根纖細白皙的手腕,又舍不得使了大勁,觸着珍寶似的,連個坑都不敢按出來就松了力,好像只是要确認這裏面的骨頭如今是好好的。
喬沉沒回答,他仰頭看着林浮生:“阿生,吻我,可以嗎?”
縱情歡愉了這麽多次,林浮生頭一回以這樣溫柔的姿态去吻喬沉,像是要代替那棵喬木的枝丫,去撫平這個年少狼狽離家的少年經年累月的疼痛,和久而未愈的傷疤。
兩人的唇舌一觸既分,喬沉傾身吻上林浮生的眉眼:“阿生,你的眼睛很漂亮。”
裏面有喬沉渴望了二十年的愛。
喬沉不覺得喬福是不愛自己的,可是他的愛更像是投射,他只是把對喬媽媽的思念和不舍投射到了喬沉身上——
喬沉很難不去想,這樣的愛的基石,是不是也有恨,喬福在某天夜半醒來的時候,是否也怨恨過喬沉,是否也設想過,如果沒有喬沉,喬媽媽就不會死的可能性。
至少喬沉想過:他出生就背負了人命,他的一生就是以罪惡做的基石,連他得到的愛都是摻了雜質的。
喬沉不覺得自己這是在鑽牛角尖,這份對喬福、對喬媽媽的愧疚,存在了二十年,比門口那棵老喬木的根紮得還要深,刺破喬沉的心髒,腐爛入骨。
他就是沉下去的爛泥,從沒有得到過一份純粹的愛——
“阿生,你愛我嗎?”喬沉像個溺水者,渴求林浮生這根浮木能夠把他從永沉泥潭的灰敗世界裏搭救上來,能給他一份純粹的、幹淨的愛。
這份愛的根是喬沉,養料是喬沉,結出的花也是喬沉。
林浮生輕撫過喬沉那雙漂亮卻盛滿了哀憐的眼睛,黃色的燈光自上而下傾瀉在喬沉的頭頂,像聚光燈,喬沉是舞臺上最豔麗的玫瑰,也是最憫恻的傷鶴。
“愛。”林浮生說,“我愛你,喬喬,毫無保留的愛你。”
他撒了謊。可他沒法兒說一個“不”字。
舞臺上的傷鶴只有一只,林浮生自覺自己隐瞞着喬沉的那些是能貫穿這只白鶴心髒的、最鋒利的刀子。
可林浮生沒辦法不騙他。他的喬沉看起來憂傷又不堪一折,林浮生除了捧着、哄着,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他不是不明白喬沉這句“愛我”的背後,要索取的是怎樣幹淨又怎樣無暇的心意,但他現在給不起、給不了,他除了撒謊,他無路可選。
可喬沉不知道。
他像個孩子般笑了起來:“我也愛你啊,阿生。”
喬沉一聲一聲的“阿生”簡直是淩遲的刀刃,林浮生的心都要被剖成了千片。
林浮生輕聲問他:“我定明天的車票,我陪你回去,好不好?”
喬沉收了笑,沉默了半晌:“阿生,我怕。”
他怕他再挨一頓打,也怕那僥幸躲過的戒同所會再次與他擦肩,更怕......更怕一年前的不辭而別,讓喬福傷透了心,從此喬家大門對他緊閉,他再沒了來處,也失了歸途。
林浮生輕拍着喬沉的手:“不怕,他打你,我就代你受罰;他罵你,我就跟你一塊兒挨訓;他要是把你送到哪個小黑屋裏藏起來,那我散盡家財也要掘地三尺把你找出來——喬喬,別怕,我在呢。”
林浮生的助理辦事能力确實可以,衣食住行,一應俱全,連每天的氣溫多少,應該穿多厚的衣服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但是——
喬沉側躺在林浮生旁邊,八爪魚似的拱着林浮生:“他為什麽要定标間?”
訂酒店這事兒喬沉不覺得有什麽,萬一他真進不去喬家的大門,難道還讓林浮生跟自己一塊兒去住橋洞?
可為什麽要訂标間?這助理分明是知道自己身份的......
喬沉倒吸了一口冷氣,腦子裏那些助理上位的狗血小說情節一股一股地往外冒:“你助理該不會是暗戀你,然後假公濟私——唔!!”
林浮生很無奈的捂住了他的嘴,然後突然出聲:“好,辛苦了。”
???
喬沉看着林浮生說完後,從另一側耳朵裏摘下的單只耳機,他倏然瞪大了眼睛:“你怎麽在打電話啊!”
林浮生彈了彈喬沉的腦門,哭笑不得。
“你自己睡着了又抱着我不撒手,害的我只能戴着耳機跟做賊一樣接電話,結果醒來了迷瞪瞪還是先去看了手機——”林浮生指指自己,“林窦娥。”
喬沉欲哭無淚:“那你剛......”
“跟那個暗戀我的助理打電話。”林浮生把“暗戀我”三個字加了重音,故意逗他。
喬沉耳尖紅了一茬:“他......沒聽見吧?”
林浮生淡淡地說:“應該吧——不過他剛挂電話前對我表了表忠心,說......”
“說什麽?”喬沉眼巴巴看着他。
“——當牛做馬,滔山淌海,在所不惜......”
喬沉眼睛瞪大了:“他就是——”
“——可他就是直男,別的心思真沒有,讓喬先生放心。”林浮生慢慢悠悠把話接上了,“我助理原話。”
喬沉“倏”地一聲鑽進了被子裏,一張臉熟得能去充當紅綠燈。
林浮生笑得不行,拍拍他,也不知道拍的是腦袋還是屁股:“起來了,收拾東西,我跟你回家。”
李叔車子開得穩,饒縣和清杭離得也不遠,不過三個小時,三人就從“饒縣歡迎您”的牌子底下飛馳而過,喬沉帶着他的家眷,回到了他的老家。
喬沉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李叔......您能開慢點嗎?”
李叔“啪”的一踩剎車,把車速降到了25碼,一輛闊氣又豪華的轎車在這個小縣城的水泥地上慢慢磨蹭,喬沉的心卻跳得比52碼還快。
他想下地走走,可縣城離他家還有半個小時的路程,他家在那抔黃泥地裏,是更偏、更遠的地方。
“還是開快點吧......”喬沉聽着身後別的車的喇叭聲,心裏更慌了,“開快點吧李叔......”
李叔犯了難,從反光鏡裏跟林浮生對上眼,希望自己的頂頭上司能給自己個明确的指示。
“40碼。”林浮生說。
李叔得了令,一提速,奔着饒縣上豐村的村口跑,40分鐘後,車停在了村口的石子堆上。
“先去酒店,好麽?”林浮生下了車,替喬沉背過行李包,又一手拿着行李箱,另只手就這麽伸到了喬沉的眼前,晃了晃。
喬沉猶豫一下,搖搖頭。
他不敢牽。
林浮生也沒強求,到了這兒,他把所有的主動權、裁決權,都給了喬沉,連車停在村口不進去也是喬沉的主意。
喬沉怕喬福覺着自己是來耀武揚威來了,怕激怒喬福。
但他很難說,自己在應下林浮生一塊兒跟來的提議時,有沒有帶着一股賭氣的沖動——
你看,同性之間也能找到真愛的,不是我一個人有這樣的喜好,這不奇怪、不變态,而且我活得很好。
但喬沉不敢把這樣的心思明晃晃擺在明面上,也不敢讓這輛大G招搖過市地開進村,甚至不敢堂而皇之地去牽林浮生的手。
喬福當年一聲一聲的“賤種”,是壓在喬沉脊柱上久久未移的大山。
三人先去了酒店,林浮生讓李叔不必跟着,守在酒店待命就好,萬一喬沉要二次出逃,他們也能迅速溜回清杭。
說是酒店,其實就是一小賓館,沒有酒店裏的浴缸、電視機、馬桶,只有小的可憐且只能固定一個方向的花灑、泛黃破舊的牆壁,和滿是泥垢的蹲坑。
喬沉看見這些,沒覺得有多惡劣,可他覺得林浮生不一定能忍受,尤其是當他看見林浮生皺起的眉頭時。
“要不你——”
林浮生“嗯?”了聲:“沒事兒。”
他彎腰從行李箱裏拿出了兩床一次性床單:“還好陳助理考慮過這個問題,讓我帶上了這個。”
喬沉笑了聲,放下心:“我幫你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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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只遲了九分鐘,誇我(驕傲地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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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相到1圈天菜》文案———
表面禁欲實則悶騷醫生攻X表面明騷嘴強王者實則實操垃圾調酒師受
譚宿,魅臺酒吧的無冕之王,1圈天菜,卻長着張禁欲臉,來了gay吧也只喝酒,不約不釣不玩兒,好像這個酒吧除了酒,就沒人能入得了他的眼,來搭讪的統統吃了閉門羹。
直到有天酒吧裏新來了個調酒師。
調酒師一雙麒麟臂上還紋着杯牛奶,手指上兩個創口貼三個戒指,跟個貨品陳列櫃似的,在那兒眼花缭亂地shake。
他邊shake還邊勾着唇笑,笑都沒及眼底,多少帶着點漫不經心。
譚宿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人肯定長了顆智齒,不出三天,準進醫院。
卻沒想到他沒去醫院,跑來了自己的小診所。
譚宿平靜地說:“給個微信,方便後續治療。”
這話有多平淡,多随性,譚宿往人手臂紋身上瞥的就有多起勁。
梁桉挑眉,一只手拿出手機調出二維碼,另一只手去撥了撥譚宿身上的白大褂,猛地湊近他,輕笑着說:“譚醫生,露出來了。”
譚宿順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就見着了自己胸前凸起的乳釘。
三天後的相親角,梁桉往譚宿身前打量:“催婚?”
兩個被催婚的大齡男青年一拍即合——
閃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