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歸家(倒v開始)

鋪床的時候,喬沉沒忍住,又問了一遍:“所以他為什麽要定标間?”

林浮生的手頓了頓,只一瞬,又繼續面色如常地撣了撣床單,扯平了,才開口:“或許是我前兩天開會的時候,脖子上的吻痕被看見了——”

他直起身,雙手環胸,玩味地看着喬沉說:“怕我們這次回家見你爸,晚上鬧得過分,把叔叔氣着。”

喬沉:“......”

騙子。喬沉漲紅了臉,他從來沒咬過林浮生的脖子,頂多就.....就撓兩下......

林浮生笑着過去抱他:“怎麽?這麽不滿意這床,是想要了?”

喬沉一臉羞憤地推開林浮生,撈起旁邊的枕頭就往林浮生身上扔,兩人鬧騰了一會兒,雙雙笑着摔在了床上。

現在是下午四點,再過一個小時,外面就會飄來家家戶戶的飯菜香,或許哪一縷就是從喬家飄來的,是紅燒肉,還是清蒸魚。

“也可能是炒芹菜。”喬沉手臂搭在眼睛上,笑了下,“我爸很喜歡吃炒芹菜,加點香幹,還有自己腌的臘肉丁,很香。”

林浮生側過臉去看他,輕聲“嗯”了下,像一個極盡優秀的傾聽者,可喬沉沒看見,林浮生看他的時候,眼底一片晦暗,一側的手輕輕摩挲着底下一次性的床單,圓潤短促的指甲都要嵌到床墊的棉花裏。

什麽吻痕,什麽擔心叔叔,都是騙鬼的,林浮生痛苦地想,自己的謊究竟還要撒多久,又要到什麽時候,自己才能跟喬沉坦誠以待。

喬沉擱在眼睛上的手臂一直沒放下來,另只手輕輕去抓林浮生:“走嗎?”

林浮生斂了斂情緒,“嗯”了聲,一躍身,站直了,又借着力,把喬沉托了起來:“走!”

兩人下了樓,木質樓梯狹窄幽暗,一步一搖,嘎吱嘎吱作響,喬沉的心都要被叫亂了。他猶猶豫豫地伸手去拽前面的林浮生。

“阿生......”喬沉碰了碰他,“你要不別去了......”

林浮生不可能不去,別的不說,他就怕喬福一個沖動把喬沉右手也撅折了,再給人送戒同所去。

“怎麽?”林浮生打趣他,“我拿不出手啊?”

那不能,喬沉搖搖頭,又想到林浮生看不見,開了口:“那......你拿着東西吧,不然顯得你空手——”

“我要不空手,他得以為我是來賄賂他了,幾根蘿蔔根就要把他的寶貝兒子給換走了。”林浮生擺擺手,“你拿着,才能顯得你現在過得好,顯得你當初走的是沒錯的,明白麽?”

喬沉不可能不明白,這心思他也是動過的,只是如今被林浮生這麽明晃晃地說出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兩人撒開手,并肩走了一段路,眼見着那棟熟悉的房子慢慢在地平線上升起,喬沉差點在馬路中間就哭出來。

“那棟——”喬沉遠遠地指給林浮生看。

其實用“棟”這個詞兒形容不太準确,能用上“棟”的都得是什麽房子啊?都得是林浮生家的那種別墅,可喬沉指給林浮生看的,不過是一間低矮的平房,連成片,遠遠看去,約莫有四五間房間,最外牆還戳着個不知道是哪年的“優生優育,計劃生育”,都掉了漆。

喬沉挪不動步了,林浮生也就陪着他停下,遠遠地打量,而後看見了那顆老喬木。

明明是天光大好,萬裏無雲的好天氣,可林浮生卻覺着自己的眼前出現了幻影,他仿佛看見了那棵樹身身上斑駁的血跡,和星星點點的淚痕,灼燒成了茂密的枝桠,瘋長在這囿于大山的荒涼土地上。

是泣血的樹,和落淚的葉。

林浮生不過是個聽故事的旁觀者,與這株老喬木至近至密的關系也不過是喬沉口述的過往,他只是喬沉的愛人,見到的尚且是這樣波詭雲谲的一幕,而喬木是喬沉的根——

他扭頭朝喬沉看去。

喬沉卻沒給他打量自己的機會,他垂眼半阖,輕聲開口:“阿生,他如果打你,你不要忍,但也不要還手,你就逃,好不好?”

林浮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在喬木的眺望下,在老房子的凝視下,在人來人往的陌生小道上,低頭,吻了吻喬沉的左手手腕。

這是個承諾,他相信喬沉能明白——

今日的林浮生不管自己,只管喬沉,他的唯一要務就是護着喬沉。

喬沉笑了笑,重新邁起步子,向前走去。

兩人停在了喬家門口。

家家戶戶都升起了炊煙,喬家也不例外,這兒的民風淳樸,大家用的都還是大鍋竈頭,別說天然氣了,煤氣瓶都看不見一個。

喬沉聞出來了,是面,青菜香幹湯面,喬福也愛吃這個,從前兩人一塊兒吃,兩個男人一頓能吃掉半筒,吃得滿嘴流油,連湯都剩不了一滴。

喬沉和林浮生就站在門口,沒進去。喬福背對着他們,舉着個鐵鍋鏟在竈臺前彎腰鏟面,鏟子和鍋碰撞發出了乒裏乓啷的聲音,喬沉腿一軟,重重跪了下去。

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十九年,他聽着這個聲音過了十九年,喬福一個人,就用這麽一把柴、一把鏟、一個鍋,拉扯了喬沉十九年。

林浮生沒跪,他站得挺拔,卻微微向前傾了傾身,不至倨傲,但也不卑微。

喬福盛了半碗面,沒滿,轉過身的時候——

“啪”。

碗碎了一地。

面條軟踏踏地蓋在地上,湯汁從四面八方蜿蜒着流出去,整個老房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天邊炫麗的火燒雲一點點出現,又一點點湮滅,直到旁邊的雞棚大搖大擺地走出了一只公雞,搖晃着雞冠,昂首闊步地走到那坨面食旁,一下一下地啄起食,喬福才出了聲——

“喬......喬......”那個“沉”字好像有千鈞重,沒法兒順暢地滾出喉嚨,就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喬福一張幹枯開裂的唇張張合合,才終于吐出來——“喬沉......”

“爸——!”喬沉終于忍不住了,“啪啪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臉上的淚水比面條的湯汁流得還要崎岖肆意。

喬福哆哆嗦嗦走過來:“回......回來啦。”

喬沉仰頭看他,一雙眼裏噙滿了水,喊不夠似的,又叫了聲:“爸——!”

喬福恍若夢醒,方才混沌懵懂的樣子一瞬兒全消了,那些遲緩的、年老的、像是邁不動步子似的蹒跚好像從來都不曾出現過,手不抖了,腿不顫了,連忙彎下腰,去把喬沉扶起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喬福猛地一拍手,從前廳的長廊穿過去,走到自己的房間,從牆壁上取下了個東西。

喬沉愣住了。

喬福把那鑲了邊、嵌了框的成績報告單遞給了喬沉。

其實也算不得什麽成績報告單,就是條短信,高考成績的短信,喬沉當年填的是喬福的手機號。

600來分,算不得多好,勉強挨着一本線,仔細挑挑專業,能上個省內的一本學校。

喬沉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高考成績,這條短信晚了一年,才落進喬沉的眼底,像根針。

喬沉的眼睛被狠狠刺痛了,眼底猩紅一片,剛淌過淚的眼睛複而又湧上一汪清泉,啪嗒啪嗒——

林浮生輕手輕腳地從口袋裏掏出張面巾紙,遞給了喬沉。

喬福這才注意到旁邊還有個年輕人。

“這是——”

喬沉擡起頭,看看林浮生又看看喬福,張口結舌:“這是我——”

這個家門進的太順利,面前的這張成績單又太過于燙人心窩,喬沉一時之間竟不敢把“男朋友”三個字說出來。

“叔叔好,我是喬沉的朋友,也是他的合夥人,我叫林生。”林浮生微微欠身,把面子給了十成十,又伸出了手。

喬福眼裏的狐疑沒消,要只是單純的朋友,喬沉不至于結結巴巴說不出,可面前這個年輕人把姿态擺得足夠恭敬,又把臺階遞得足夠麻溜,喬福一時之間竟不好繼續往下問,只能把手往身上擦了擦,跟林浮生握了握手。

“還沒吃呢吧?”喬福過去輕輕拍了拍喬沉的後脖頸,像以前那樣,“爸給你燒面,成嗎?”

那可太成了,喬沉的頭點得比廚房裏那只雞還勤快,一下一下地,連着頭頂的呆毛都在搖。

喬福笑了笑,順了順喬沉的頭發,又伸手去揉了揉喬沉有些紅腫的額頭:“在這坐會兒。”

他轉身又走,瞥見林浮生,腳步頓了頓,還是問:“林先生也沒吃吧?”

林浮生點點頭:“有勞。”

喬福一糙人,受不了這樣文绉绉的态度,他雞皮疙瘩都泛了一身,但也沒說話,擺擺手,出去了。

喬沉仍是呆呆地看着那張成績單:“我沒想到——”

林浮生笑了:“你這樣好,沒有人會不愛你,不用想不到。”

話是這麽說,可林浮生自己也是堪堪松了口氣,一顆心放了一半。

面香重新在整個屋內流轉起來,喬沉使勁嗅着那點香味——

這重逢是溫馨,可誰也不保證有沒有時間的推波助瀾,話趕話都還沒聊到性向,連林浮生的身份都沒能光明正大地亮出來,喬沉不知道這點兒溫馨能維持多久,也不知道這樣的香味能再讓他嗅幾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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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多分這個參考的是浙江的分數線,浙江近幾年的一本線是590左右,上下五分差不多,所以600多分确實是挨着一本線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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