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藍莓蛋撻
陳單下單的是肯爺爺新出的藍莓蛋撻,外送來還是熱乎的,盒子一打開,一股蛋撻的甜香和藍莓香味便撲鼻而來。
原本光禿禿的蛋撻餡上鋪滿了一層藍莓醬,還有三到四顆藍莓粒。
紫黑色的藍莓醬乍看上去有點黑暗料理的感覺,但一口咬下去十分驚豔,蛋撻皮松軟香酥,蛋撻餡本身濃郁的甜香和藍莓的酸甜混合在一起,口感出乎意料的契合,而且不止蛋撻上面鋪了藍莓醬和藍莓粒,裏面也包裹有。
藍莓醬有一些甜,但藍莓粒是酸的,搭配起來甜而不膩,味道剛剛好。
江愔一口氣吃了三個,還想再吃,休息時間到了,只能快速吸了兩大口冰可樂,擦了嘴乖乖讓化妝助理補妝。
“幫我留着,我拍完再吃。”
臨走還不忘叮囑陳單,吃草吃了好幾天,新鮮勁兒過去,他已經怕了,他明明每天都有認真跑步健身,為什麽還要被限制飲食。
接下來這一場對江愔來說算是重頭戲,跟鄒言對戲他不擔心,但面對視後章寧麗,他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失誤。
章寧麗雖然脾氣暴躁,但不發火的時候還是很爽朗好說話的,沖着兩人點點頭:“放輕松,別緊張,咱們争取一遍過!”
對着江愔還稱贊了一句:“這小夥子扮相還真不錯,哪一家簽的?眼光很好嘛。”
江愔笑着回道:“嘉蝶。”
原身簽約是嘉蝶娛樂,因為陳單本身就是嘉蝶的員工,雖然跟樂怡、百相、重信這些大公司比不了,但在圈裏也算得上有名。
原身簽了七年,還有兩年半到期。
原身簽進來的時候雖然年紀小,但因為長得好,公司一開始幫他設計了好幾個路子,然而成效都不大,養成系小鮮肉已經有大火的組合占了位,童星路子有比他演技更好的資源不能比,唱跳俱佳的偶像系更是一茬接一茬,原身半路出家,從基礎就輸了,這個圈子光有顏值沒有能力也不行。
公司裏每年都有新人湧入,投入不見成效,自然會轉去捧別人,原身又傲氣不願意跑那些不入流的商演和綜藝刷臉,只能在各種婆媳生活劇裏沉浮。
所以才會在韓令然幾個的刺激下一時昏頭去求包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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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寧麗聞言随口說了幾個她認識的嘉蝶的明星,她知道的基本都是嘉蝶的臺柱,江愔記憶裏原身跟他們根本沒有太多接觸的機會,不過他也不會表現出來,耐心聽章寧麗說着,偶爾附和一兩句。
旁邊鄒言看着,心裏對這個看臉的世界快要絕望了。
“行了,行了,開始了。”梁導一聲吼,所有人迅速站位,再次開拍。
“一、二、三,開始!”
宮殿裏,劉盈和劉肥兩兄弟相談甚歡,有舞女在場中伴随着音樂翩翩起舞,一旁宮人時不時幫忙添酒。
突然門口走來一道華麗的身影,一身太後裝扮的呂後走了進來,看到裏面的情形,目光驟然銳利,面上愠怒一閃而逝。
劉盈起身相迎:“母後。”
劉肥緊随其後。
音樂戛然而止,舞女們紛紛停下動作,垂首退開讓出路來。
鏡頭拉近,呂後面帶笑:“皇上宴請齊王,怎麽不知會哀家一聲,許久未見齊王,哀家也甚為想念。”
劉肥這時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惹惱了呂後,但出于一向對呂後的畏懼,立刻順着她的話應和。
一旁的劉盈也在笑,但握着酒杯的手忽然緊了緊。
鏡頭後面,梁導捕捉到這個超出劇本範疇的動作,挑了下眉,卻摸着下巴沒有多說什麽。
俗話說知子莫若父母,作為兒子,劉盈自然也是了解自己母親的,他見到兄長喜悅相迎,卻忘了自己有一個專橫不容人的母親。
內侍按照呂後的吩咐送酒上來的時候,他難道真的一點都猜不到嗎?他真的只是順手才跟劉肥一起起身拿酒的嗎?
“很好,過,就這個情緒保持住,下一段接着繼續,端酒的準備,一、二、三、上!”
拍攝繼續。
呂後的心腹幾乎只要她一個眼神就明白她的意思,很快端來了毒酒。
鏡頭推近,重點集中在三個人身上。
呂後臉上帶着笑,看不出絲毫要殺人的兇意,仿佛真的只是來喝杯酒。
劉肥渾然不覺,而且懼于呂後的威懾,一直順從附和。
劉盈沉默着,從呂後坐下來跟劉肥相談他就變得沉默,尤其看到內侍端着酒走過來的時候,臉色瞬間白了白。
然後幾乎沒有猶豫,拎起酒壺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端了起來,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從容而平靜。
“兒臣也祝酒一杯,祝母後平安康健。”
呂後臉色驟變。
母子二人對視,一個震怒中透着驚慌,一個平靜中帶着決絕。
最終眼見劉盈端起來就要喝,呂後敗下陣來,大步上前一把打掉了他手裏的酒杯。
劉肥不明所以,看了看眼摔出去的酒杯,再看了看手裏的酒,忽然臉色一變,明白過來。
“OK,過!”梁導很滿意,“很好,很好,就是這樣,狀态都很好,繼續保持,争取下一段也一條過。”
六月的豎店氣溫已經升了起來,雖然還不到最熱的時候,但他們穿着厚重的古裝,戴着捂得嚴實的頭套 ,一場戲拍下來,還是出了不少汗。
江愔用紙巾輕輕沾掉額頭上的汗水,剛剛和章寧麗對戲,才讓他感覺到了什麽是真正的演技,兩人對視的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前世,看到了太後,不,章寧麗比太後的氣勢還要盛幾分。
他現在知道祁百嘉說的接不住戲是什麽感覺了,他這一回完全是占了人設的光,如果換成別的身份,不一定能這麽順利的演下來。
然而其他人不知道,如果說剛剛還有人不服氣覺得他是扮相占了便宜,現在不這麽覺得了,大家都有眼睛,剛剛那個對視,太有張力,太有火化,他們自己都不能保證面對章老師一遍過,被他們瞧不起的江愔卻做到了。
尤其剛剛開口明誇暗貶的幾個,一時臉色不怎麽好。
倒是祁百嘉挺看得開,沖着江愔比了個大拇指,心裏暗暗反省自己是不是有點飄了,人家半年時間進步這麽大,他卻還在原地踏步吃老本。
同樣臉色不好的還有鄒言,等見章老師誇贊江愔的時候,嫉妒得臉都快青了,把自己氣出了一身汗,還不能表露出來,喉嚨裏憋出了一口血。
不過這種狀态演起劉肥倒更順利,慌張借口遁走,結束了他的戲份。
江愔和章寧麗的對手戲還在繼續。
齊王慌步離開,呂後看着他的背影,背對着劉盈表情瞬間沉了下來。
劉盈張了張嘴,開口想說什麽,但似乎知道自己說什麽也沒有用,閉了閉眼,輕聲開口:“母後,齊王是朕的親兄長。”
呂後沒有轉身,只微微側首,露出一半妝容精致的臉頰:“皇帝,記住你是皇帝!”
說完沒有再看兒子一眼:“來人,收拾幹淨。”
脊背挺直離開,只是到門口時腳步微微頓一下,只一下,像是想要解釋,但最終還是頭也不回的走遠。
劇本到這裏結束,梁導正要喊卡,目光轉到江愔時一頓,立刻将鏡頭拉了過去。
劉盈在哭,沒有人規定皇帝不能哭,何況是仁善至極的劉盈,他看着母親走遠的背影,無聲的,默默的,在哭。
他仿佛想起了被毒死的弟弟劉如意,他不過離開他一小會兒,回來他就已經失去了呼吸,想起了被做成人彘凄慘無比的戚夫人,他想要責備想要抱怨,卻不能,因為那是自己的母親。
他不能說母親錯。
于是他只能哭。
甚至不敢發出聲音痛哭,朝兩側驚慌的宮人擺了擺手,一邊努力忍住淚水一邊搖頭示意無需擔心,他怕自己口不擇言,連累了他們。
上一回見到戚夫人被做成人彘時他失聲痛哭,讓宮人給母親帶去了自己的責怪之言,結果等他病醒,身邊熟悉的宮人已經消失不見。
哪怕如今身邊都是母親的人,他也不願讓他們因為自己而失掉性命。
裝飾華美的宴會廳裏,美酒珍馐仍在,佳樂飄香餘留,一種無形的蕭索和無助卻蔓延開來,那雙哭泣的眼睛裏像是有什麽東西慢慢熄滅。
現場一片安靜。
梁導看着屏幕裏放大的影像,眼睛越來越亮,如果說剛開始的江愔讓他滿意,那麽現在就是驚喜了。
他其實并不反感走後門或者空降,如今圈裏現狀如此,他不是不知道變通的人,但有個前提,這些人能聽話或者不影響他的戲。
在他看來鄒言就屬于不聽話,他讓這些年輕演員認真坐下來觀摩,他卻只知道四處鑽營,将他的話當成了耳旁風,如果他的演技足夠好也就罷了,偏偏并沒有。
當然他也同樣不看好江愔,但萬萬沒想到他居然給了他一個驚喜。
不過他并沒有多說什麽,淡淡喊了卡,調出剛剛的鏡頭心裏琢磨了起來。
拍攝結束,江愔的眼淚卻沒有立刻止住,他剛剛那一瞬間忽然想起了前世。
他不是在冷宮的時候就病重的,那個時候他雖然孱弱,但随着長大在慢慢變好,但登基為帝後,他的病卻越來越重。
他很害怕,很無助,他向從小伴在身邊的宮人求助,但不到兩天,他們就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消失不見。
一個照顧他長大的宮女受不了磋磨偷偷跑回來求他,他還來不及開口,宮人便将她拖走。
她掙紮着朝他哭喊陛下救我。
那麽痛苦那麽凄厲。
他被太後命內侍抱住動彈不得,整整半年,午夜夢回都是那句陛下救我。
剛剛那一剎那,他不知怎麽就想起了那一幕。
“怎麽了,沒事吧?”陳單看他還在哭,吓了一跳,連忙上前來。
“這是入戲了,讓他緩一緩就行。”祁百嘉很有經驗,還不忘從兜裏掏出張紙巾遞上去。
江愔接過紙巾捂住眼睛,遮去裏面的情緒,擠出一個笑:“哎呀,沒想到發揮超常,一下沒收住。”
正平複着,冷不丁陳單一聲抽氣:“趙、趙大少……”
江愔的眼淚瞬間止住。
作者有話說:
這一更補昨天的,晚上還有一更。
昨天IG奪冠,被拉去慶祝,回來已經半夜了沒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