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醒時分（上）
“懶蟲起床，懶蟲起床……”帶有獨特語韻的人工智能錄音伴随着輕微的沙沙聲在耳旁響起，林舞墨緊閉雙眼皺了皺眉眉頭，翻了個身繼續睡。昨夜吵架到了淩晨兩點，徐緋氣呼呼摔門去了隔壁房間後，自己就失眠了，睜眼盯着四周兩人不久前才通力合作鋪就的暖黃色暗紋壁紙，腦中像過電影似的把最近幾年發生的事回想了一遍。縱然最近總有越來越多的不快發生，但在多年前的記憶中，如今但凡能想到的都是美好。
淩晨七點天際發亮時終于勉強睡着，現在不過也才兩三個小時，林舞墨睡意正濃，是無論如何不肯起的。但是，耳旁的聲音卻沒有一點要停止的意思。
“懶蟲起床，懶蟲起床……”
林舞墨氣惱地伸手将被子拉高，一股腦将頭包了起來。但這辦法似乎并沒有起到預想中的效果，猶帶稚氣的卡通嗓音锲而不舍的繼續往她耳朵鑽着。
“唉！”林舞墨重重地嘆了口氣，随即認命地拉下被子轉頭望去，卻一時愣了。
深藍色的機器叮當貓鬧鐘？這不是小學時候媽媽給她買的那個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小東西從小學一直陪伴到她初中畢業，直到高中去寄宿時才留在了家裏，最終落得了個被向來頑皮的弟弟拆了個七零八落的悲催下場。機器貓和叮當貓的結合，她最喜歡的深藍色，這些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記錯的。十幾年前的東西突然出現在這裏，唉~原來竟是在做夢啊。
擡手将機器叮當貓頭頂的小紐按下，翻個身正要躺下繼續睡，眼角餘光卻發現身處的房間居然也還是十幾年前自家的老房子。這夢做的也确實逼真，難得在記憶中已逐漸模糊的房間，夢中還能如此清晰的呈現出來，看來，自認為已漸漸開始消退的記憶力也還不錯嘛。
正沾沾自喜想着，敲門聲卻猝不及防響起：“小墨，怎麽還不起啊？再不吃飯一會兒上學可遲到了！”
媽媽的聲音？雖然比起現在年輕了不少，她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搞錯的。
“恩，起來了。”
等等，自己的聲音也變年輕了？哦，不對，現在的自己也不算老啊。
“快點啊。”門外又叮囑了一聲，之後便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林舞墨愣了，這夢做得似乎也過于真實了些，這麽想着的一瞬間，手指條件反射捏上了右側臉頰，使勁一擰。嘶——是疼的！什麽意思，難道現在不是在夢裏？
她機械起身，拿起床頭的衣服一件件穿好。這些她都認識，不止在記憶中，就是家裏的老照片上還依舊能尋到它們的身影。媽媽心靈手巧，她們姐弟幾個自小穿的衣服都是她自己裁制的，比起外面賣的漂亮了不少不說，冬天保暖，夏季涼爽，質量還好的沒話說。
不止是衣服，身邊所有東西都透着一股熟悉感，而且摸上去十分真實。再加上從穿衣鏡前看到的自己，皮膚柔滑，面容稚氣，扁平的身板還未開始發育，不正是十幾年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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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夢，難道……是穿越了？
這念頭剛一冒出來她便渾身一激靈：是最近的穿越小說看多了，以致走火入魔了吧？
可沒容她細想，敲門聲再次傳來，這次是個稍顯稚嫩的童聲：“姐，你還沒起啊？”
“起了，起了。”她邊應邊打開房門，果不其然見到同樣年輕了十幾歲的弟弟。被他拉着手一路小跑來到飯廳，桌上正擺着爸爸剛剛準備好的早飯。
一家人圍坐桌前，俨然便是十多年前的樣子，逼真的讓她不得不相信：自己是真的穿越了！可，現在究竟是什麽時候，她咬着饅頭偷偷打量四周，想看看牆上有沒有挂歷之類的。否則一會兒去哪裏上學都不知道。
“發什麽愣呢？”媽媽突然出聲打斷她的思路：“你今天可都比平時晚了五分鐘，一會兒麗雙該等急了。”
麗雙？哦，那該是初中了。那時她和李麗雙是同學，也是前後桌。她們兩家離得近，是以她每天都是騎着單車去她家門外叫上她，然後兩人結伴去學校。
果然，吃過飯回到房間看到書包以及裏面的書本，包括停在院中熟悉的棗紅色單車，全都是初中時用過的。騎上單車告別父母和弟弟，出門沿着記憶中熟悉的街道來到麗雙家門前招呼她出來，兩人沿着不遠處寬敞的公路朝學校行去。
一路上，林舞墨的腦袋都是蒙的，她不明白怎麽只是睡了一覺，自己就莫名穿越回了十幾年前，那接下來她要做什麽呢？從現在開始，繼續沿着既定路線生活，直到變回現在的自己？不！既然老天給了她機會重新來過，那麽有些遺憾就不能再發生，譬如說……她扭頭看一眼越過她駛到前面的背影，頭腦中不期然便浮現出另一張記憶猶深的臉龐，不知道，她是否也依然是原來的樣子？
一進教室，林舞墨就迫不及待向着自己以前的座位望去，卻發現相連的兩張桌旁都空無一人。
看來她還沒到？不過也是，雖說她家離着學校不過是步行五分鐘的距離，但她這人向來有點兒懶，再加上本來對上學就沒什麽興趣，不遲到早退都算是不錯的了。
林舞墨來到自己的位子前坐下，打開書包随意翻出一本書，心不在焉聽着前桌同學回過身來跟她說話，眼睛卻是眨也不眨的緊緊盯着門口的方向。終于，伴着上課鈴聲響起的一瞬間，記憶中熟悉的身影才踏進了教室。
短發微亂，面容慵懶，嘴角一慣上揚着露出兩只俏皮的虎牙，書包帶在指尖勾着，晃晃悠悠來到她身旁一屁股坐下，并伴随一聲含着笑意的招呼：“早啊。”
“早。”這句穿越了十幾年的回應竟還帶着微微顫意。
林舞墨不知怎的，竟然不敢轉頭看她，心中小鹿亂撞似的，砰砰直跳。若現在坐在這裏的依舊是十幾年前的林舞墨，那麽自己的表現一定不是這樣。她會聲音輕快的和對方打過招呼，然後聚精會神上課，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眼角餘光總是不自覺會飄到對方臉上。
可這是為什麽呢？十幾年前的自己和現在又有什麽區別？
不，當然不一樣。十幾年前的此時，自己情窦未開，仍是只知打鬧，每日瘋玩的年紀。那時候只覺得坐在旁邊的那柳性格随意，脾氣溫和，既能包容自己的任性無理，還能在需要時體貼溫柔的照顧自己，若不是總喜歡回頭去找李麗雙說話以及課間時也總是等着和她一起同進同出惹得自己心生不快之外，簡直完美的無懈可擊。
明明是自己和那柳先認識的，明明新建班級時還是那柳主動要求和自己坐同桌，明明在她和李麗雙不熟悉之前，一直是自己和她才最有共同話題，明明……可這麽多明明卻阻擋不了那柳似乎更為喜歡李麗雙的事實。是因為身為班花的她比自己漂亮，還是年長自己兩歲的她更為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那個時候懵懂不知，只每次在課間一轉身發現那柳早牽着李麗雙的手相攜走到門口時暗自生些悶氣外，全然不作他想。
直到多年後的某一天，在大學宿舍午睡的自己猛然驚醒，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也許當時對那柳的喜歡，并不是最初以為的那樣，否則，為何在分開多年後的夢中，還會在灑滿暖黃色夕陽的林蔭小路上，側身與她親吻？
原本以為時光既逝，已經溜走的無論如何都難再找回，卻不想老天開眼在此時突降驚喜，讓她有幸回到十幾年前重拾那未曾真正開始的懵懂情感。也許，從今之後歷史将會被改變，她将不會再順着原本的老路回到不甚滿意的現在，甚至不會遇見現在那個與她矛盾重重的徐緋。
讓現在的不如意和那個凡事都不肯遷就她的徐緋全都滾一邊去吧，姑奶奶要開始全新的生活了！林舞墨在心中憤憤地想着。
生活還在繼續，所有事情按照既定軌道又似乎帶着些與之前不同的情緒在逐漸進行着。穿越而來的林舞墨日日重複着以前枯燥初中生活的同時，也慢慢經營着暗自藏在心中，即将與那柳萌芽的感情。
一切似乎像想以前一樣，一切卻又開始變得不一樣。
每日大課間與那柳手牽手去出操的人從李麗雙變作了林舞墨；每周兩次的體育課時間，與那柳并肩躺在草地上擡頭望着蔚藍天空的人從李麗雙變作了林舞墨；就連某個周末被那柳相約去不遠處自己家做客的人也由李麗雙變作了林舞墨。只不過當年被邀請的李麗雙同時叫上了林舞墨，而現在的林舞墨卻并未叫上李麗雙。
有些似有若無的美好情緒在林舞墨與那柳之間慢慢發酵，就連平日裏面對面的相視一笑間似乎也無端帶上了些甜蜜的味道。
林舞墨知道，她全新的初戀正在慢慢成形中，只待一個恰當的時機，由她親口向那柳說出即可。而這個時機，也很快如她所願般到來了。
記憶中，那次照相也是存在的，不過當時是那柳一人去的，哦，也許還有別人，只是她不知道而已。而現在，卻換成了那柳和她。
照相館離學校不遠，她以中午有事要留在學校吃飯為由沒有回家，趁午休帶着偷偷攢下來的錢和那柳一起去了。照相師是個年輕的女孩兒，看起來和沒穿越之前的林舞墨年紀相當，絲毫未介意兩個不速之客打擾了她的休息時間，笑容甜甜的幫她們擺弄好各種道具，又指點她們如何擺出比較上鏡的動作。
照完相後，兩個人不約而同要求照相師當即将相片為她們沖洗出來，并趁着這個空擋去不遠處的面攤吃了碗面，又牽着手逛了會兒飾品店買了些小玩意兒，這才回去取了照片趕回學校。
那時的照相技術和背景當然和2016年的無法相比，但相片中兩個女孩兒青春活力的面龐以及由心而發的笑容，讓林舞墨只看着便覺愛不釋手。
“喏，這張給你。”那柳從自己的單人照中挑出一張她覺得最好的遞了過來。
“都有合照了，還要這個幹嘛？”林舞墨有些不以為意。
那柳望着她寵溺一笑：“萬一哪天合照不見了呢？”
“合照不見了，不是還有你這個人在嘛。”
“給你就拿着，怎麽那麽多話。”那柳嘟囔一句，強行将相片塞到了林舞墨手中。
林舞墨笑着朝手中相片望去，背景是在方才影樓的院中，木制的小亭子被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鋪滿，亭子正中央憑空垂下兩根麻繩，底下吊着同樣是木制的秋千。那柳一腳支地斜坐在秋千上，面朝鏡頭笑的滿臉燦爛，陽光透過亭頂茂密的枝葉灑在頭上，在黝黑的發端點出了滴滴透亮。
“真好看。”林舞墨看着她由衷贊了一句。
那柳聞言轉向她，漆黑的眼眸中正清晰倒映着對面人的影子：“你喜歡就好。”
教室裏，沒有回家的同學都開始趴在桌上準備在上課前小憩一會兒，正對視的兩人眼中滿滿地深情似乎只有彼此能看到。
就現在告白吧？林舞墨的欲望在心中叫嚣着：告訴她從現在開始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可就在情緒被推到頂端，林舞墨正準備開口的時候，那柳輕捏她雙手柔聲說了句：“睡會兒吧，要不等下上課該沒精神了。”說完，兀自轉回身趴在了面前的書桌上。
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一下子被抽空，林舞墨有些無奈的望着她頭頂的發旋翻了個白眼：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家夥。不過算了吧，等她醒來再講也是一樣的，希望那時候不要繼續被打斷才好。
不情不願地轉身抱頭趴下，陷入睡夢前林舞墨心中還在想：我美好的初戀啊，終于要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無聊時寫了個小短篇，一共三章，每日一更，三天完結。
